第1089章 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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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娜王妃聽著電話裏法國總統那近乎失態的、帶著恐懼與威脅的聲音,目光落在旁邊簡報那幾張觸目驚心的現場照片上。
渡鴉大樓頂層辦公室被焚毀的焦黑輪廓,一名董事在瑞士滑雪勝地意外墜崖的淩亂,另一名渡鴉高管在倫敦寓所浴缸內溺亡的浮腫臉龐……
“總統先生,”戴安娜的聲音依舊溫婉,“您的話我會轉達,但我必須提醒您……將末日審判計劃的終止作為談判前提,可能並非明智之舉。李安然此刻被複仇的火焰所挾持,任何形式的威脅都可能被視為新的挑釁。”頓了頓,清晰地補充道,“至於後果……他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的準備。巴黎的容忍恐怕並非他此刻最關心的事情。”
電話那頭陷入一陣壓抑的沉默,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傳來。半晌,總統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力感:“請務必把我的意思帶到,歐洲不能亂。”
“我會盡力而為。”戴安娜掛斷電話,美麗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深重的憂慮。拿起加密衛星電話,撥通了那個隻存在於極少數人記憶中的號碼。
這次她的語氣不再委婉,而是直接、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示:“李。巴黎的火焰燒得太旺,照亮了太多不該被照亮的角落。愛麗舍宮的電話打到了我這裏,原話是立刻停止。你想要的東西或許可以談,但末日審判行動必須立刻終止!這是最後通牒。否則巴黎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窗外是蔚藍的地中海,室內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道。
許森躺在行軍床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好在有氧氣機機械有節奏的滴滴聲,還能感受到他與死亡之神的戰鬥還在繼續。
李安然坐在地板上,手中把玩著一把鋒利的格鬥匕首,刀鋒在指尖靈活地翻轉,寒光映照著他毫無表情的臉。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金屬艙壁間回蕩,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與嘲諷:“停止?後果?我承擔不起?”他重複著這幾個詞,仿佛在咀嚼著世界上最荒謬的笑話。
“王妃……”他的聲音透過電波,清晰地傳到倫敦,“告訴那位總統先生,渡鴉的骨頭還沒燒透,我的審判隻進行到一半。至於後果……”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帶著絕對的決絕,“我李安然做事,從不需要別人告訴我後果是什麽,巴黎的容忍讓它留著吧。”說完,就直接切斷了通話。
艙室內一片死寂,隻有遠處簡易手術室傳來的微弱器械聲,以及周傑壓抑的痛哼
“嗬嗬嗬,真是爽快。”旁邊哈立德王子突然精神振作起來,“他們被你的手段嚇到了,這幫愚蠢又傲慢的家夥們,哈哈哈……”
中東王爺們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憋屈一個人群,除了錢便一無所有。隻要那西方那些列強不高興了,便隻能顛顛送去保命錢。嗯,也有個頭鐵的,結果被人家按在地上一頓胖揍,鼻青臉腫。
李安然心裏清楚,如果沒有老伯施在背後站台,沒有萬塔計劃的四萬億美元……不對,重複質押後,金額已經翻到二十多萬億美元了。沒有代表著二十多萬億美元的韋伯在手裏,沒有馬島高高豎起的十二枚的毀天滅地,歐洲怎麽可能會容忍他如此胡來。
瑞士阿爾卑斯山脈深處,一棟外表很普通的木屋孤零零矗立在山腰上,對麵便是一望無垠的白皚皚雪峰,景色極為壯麗。
厚重的橡木書房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巨大的壁爐裏,木柴燃燒發出劈啪的輕響,卻驅不散徹骨的寒意。
雅各布坐在高背椅上,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手中捏著一份剛送來的絕密情報,指節因用力而微微顫抖著。
“瘋子……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雅各布的聲音有些嘶啞無力,帶著一種老年人特有的、因恐懼而顫抖的尾音。
情報上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和描述,讓他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金融巨鱷也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李安然的報複,不是商業打壓,不是政治傾軋,而是最原始、最血腥、最徹底的肉體毀滅。這種毫不顧忌規則、不顧忌後果的暴烈手段,完全顛覆了他對李安然之前的認知。
他的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在爐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死死盯著垂手肅立在陰影中的老管家,“這就是你找來的高手?什麽戰無不勝的夜梟,嗬嗬……”
老管家深深低著頭,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但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先生,這十七人已經是我們可以找到的最頂尖的高手了……隻能說李安然的實力出乎意料的強大……”
“強大?”雅各布猛地將情報摔在書桌上,“是愚蠢,是致命的愚蠢!現在惡龍醒了,它在噴火,在撕碎一切。”他劇烈地喘息著,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不能讓他找到證據,必須切斷一切線索。”
老管家身體微微一顫,頭垂得更低:“是的先生,您將如願所償。”
雅各布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他沉默了幾秒後,眼神中的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做決絕的情緒。“那個中間人灰鴿立刻、馬上處理掉。”
“還有……”雅各布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連綿的雪山,仿佛在尋求某種冰冷的慰藉,“所有與安德烈、與渡鴉平台、與這次伏擊有關的書麵記錄、匯款痕跡……全部抹除,一絲一毫都不能留下。從今天起,羅氏家族與李安然遇襲事件沒有任何關係,明白嗎?”
“好的先生,我會親自督辦確保萬無一失。”老管家肅然應諾。
巴黎郊區一個酒莊昏暗的地下酒窖裏,彌漫著陳年橡木桶和酒精的醇厚氣息。
安德烈像一頭困獸,煩躁地在柔軟的地毯上來回踱步,腦子裏麵亂糟糟的,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思維能力。
手裏的衛星電話裏的聲音還在繼續。
“為什麽能找到你已經不重要了,安德烈先生。現在的結果是你招惹了一個我們都不想麵對的敵人,並且……留下了一些不該存在的痕跡。”話筒裏明顯用了變聲器的聲音怪異響著,這讓安德烈聽在耳朵裏,心情更加煩躁不安。
“灰鴿先生很不幸,他在今天下午遭遇了一場嚴重的車禍,當場身亡。警方初步判斷是酒後駕駛……真是令人遺憾的意外。”
灰鴿是暗黑世界很有名的中間人,也是渡鴉平台對外聯絡的一個主要負責人。
可是……灰鴿怎麽知道是自己傳遞給他關鍵信息?電話裏的這個家夥又是誰?
“安德烈先生,如果我是你,現在什麽都不會想,要麽去幹掉安然李,要麽趕緊逃亡天涯。哈哈哈哈,再見了,我的朋友。”
電話裏傳來“”嘟嘟嘟……”的盲音,驚醒了陷入慌亂的安德烈,按下通話停止鍵,隨即撥通了一個電話,“瑪莎,將戈廖沙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手尾。”
“是,正好附近有個工地在做地基,我想應該是最合適不過了。”電話裏瑪莎的溫柔透過電波爬了出來,緊緊纏繞上了安德烈。
“可以,去辦吧。”安德烈放下電話,眼裏晦暗不明,想了許久,沒有發覺還有什麽漏洞,於是拿起手機又打了出去。
“老板,您這裏還有什麽需要?”此時的安德烈語氣平和,與往常一般無異。
電話裏李安然的聲音很是疲倦,嘶啞著回複:“不用了,蓋倫很好,很周到。”
木屋壁爐的火光跳躍著,映照著雅各布蒼老而疲憊的臉。
老管家無聲地走進來,微微躬身:“先生,灰鴿已經處理完畢。”
雅各布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的雪山上,書房裏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靜,隻有木柴燃燒的劈啪聲。
過了許久,雅各布緩緩轉過身。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個精致的水晶醒酒器,裏麵盛放著如同融化的黃金般、閃爍著琥珀光澤的液體。這是價值連城的1890年份滴金酒莊貴腐甜葡萄酒,每一滴都堪比黃金。
“漢斯,”雅各布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溫和?“你跟隨我多少年了?”
老管家微微一怔,隨即恭敬回答:“先生,四十五年三個月零七天。”
“四十五年……”雅各布喃喃道,緩緩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酒遞給漢斯,自己則拿起另一杯,水晶杯在壁爐火光下折射出迷離而冰冷的光芒。“比我的兒子們陪伴我的時間都長。”
漢斯雙手接過酒杯,心中卻莫名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先生……這是我應盡的職責。”
“職責……”雅各布重複著這個詞,輕輕晃動著杯中發出金黃色澤的酒液,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和決絕。“是啊,職責。守護家族的職責高於一切。高於友情,高於忠誠,甚至……高於生命本身。”
緩緩抬起頭,那雙看透世事滄桑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照出漢斯略顯蒼老卻依舊挺直的身影,也映照出自己內心那冷酷無情的決斷。
“漢斯,”雅各布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漢斯心上,“為了羅氏家族的延續,必須徹底斬斷與過去的所有聯係……有些痕跡,必須消失得幹幹淨淨。不僅僅是紙麵上的,還包括……所有……”
漢斯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杯中價值連城的瓊漿玉液泛起劇烈的漣漪。他瞬間明白了!臉色刹那間變得比窗外的雪山還要慘白!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雅各布,看著這位他侍奉了半個世紀的主人,看著對方眼中那平靜得令人心碎的……殺意!
“先……先生……”漢斯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管家的刻板,充滿了震驚、痛苦和一絲絕望的哀求。他明白了那杯酒的含義。這不僅僅是一杯價值連城的美酒,更是一杯通往地獄的通行證。
雅各布要用他的死,來徹底埋葬羅氏家族與李安然遇襲事件的所有關聯,他就是最後一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