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不需要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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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海伍德辦公室繳獲的那個通體漆黑、毫無縫隙的金屬方盒放在工作台上,阿裏克謝和尼古拉帶著幾個少年圍在旁邊,用精密的掃描儀器連接著電腦,掃描儀發出嗡嗡嗡的雜音,屏幕上瀑布般流淌著複雜的數據流。
    “怎麽樣?”米哈伊爾的聲音低沉。
    阿裏克謝抹了把額頭的汗,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絲發現獵物般的興奮:“這東西……簡直是外星科技!外殼是某種未知的高密度合金,內部結構複雜得像迷宮,有獨立的微型能量源和多重物理生物特征鎖。根據超高頻能量掃描反饋,它內部絕對有東西!而且是高度加密、需要特定生物密鑰激活的東西!”
    “生物密鑰?”李安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走進來,臉色依舊蒼白,肋下纏著新的繃帶,行動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
    “是的,老板。”尼古拉接口道,指著屏幕上一條異常的能量曲線,“看這裏,在我們用特定頻率的伽馬射線進行深度穿透掃描時,它內部核心區域有一個極其微弱、但重複性良好的生物能量反饋脈衝!非常像某種活體生物特征識別的激活端口,指紋、虹膜或者其他什麽的……”他下意識地、帶著厭惡瞥了一眼角落裏那個用厚重防水布嚴密包裹的箱子,裏麵是海伍德的頭顱。
    “繼續研究,不惜一切代價打開它。”李安然的聲音透著興奮,“阿裏克謝,尼古拉,需要什麽設備、資源,直接找安娜,她會滿足你們的。”
    “明白!”兩人肅然應道。
    李安然轉向米哈伊爾:“巴黎那邊最終結果如何?”
    “名單上確認的目標,九成已清除。剩餘幾個要麽藏進了某些國家情報機構的安全屋,要麽徹底消失。”米哈伊爾冷靜地匯報,“我們追蹤襲擊者裝備和人員來源的線索,在灰鴿死後就徹底斷了。”
    “灰鴿?”李安然眼神一凝。
    “渡鴉平台的高管,著名中間人,昨天下午在丹麥意外車禍死亡。”米哈伊爾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死得非常幹淨,沒有任何指向性線索。手法很專業,也很老派。”
    李安然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急著擦屁股。”他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邏輯和直覺都指向那些古老的金融帝國,比如羅氏,溫莎,容克……
    米哈伊爾調出電腦上的加密信息,“安娜截獲了幾段經過多重加密的衛星通訊碎片,源頭指向瑞士阿爾卑斯山脈。內容無法完全破譯,但關鍵詞分析顯示,與馬賽港襲擊前的行動部署高度吻合。通訊的另一端……指向芬蘭的一個加密中轉服務器。”
    諾基亞是歐洲的唯一無線通訊設備供應商,馬島要想監聽任何人的通話簡直易如反掌。可是現在很多人還執拗固定電話等老式通訊模式,特別是暗黑戰線更是如此,哪怕他們未必知道馬島有監聽的能力。
    “阿爾卑斯山?”李安然念叨著這個名字,眼中寒光閃爍,腦海裏第一閃現的,卻是他當年誘騙米拉貝拉前往滑雪場的往事。“還有幾天就到馬島了,一切等上了岸,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把這些臭老鼠挖出來。”
    幾人正說著話,耳機裏麵傳來船長的通知,“馬蒂奇將軍來電,馬島艦隊在紅海外海待命,準備為我們護航。”
    李安然大喜過望,這些天的提心吊膽此刻緩解了許多。
    從馬賽一路行來,他的心其實一直吊在嗓子眼。要知道船上雖然有世界頂尖戰力暗夜天使,其實敵人隻需幾發魚雷就能讓頂尖統統見鬼去。海鷗號前方三海裏的水下,有一艘馬島651飛航潛艇護航,火力畢竟太單薄,心裏總是有些七上八下不放心。
    阿爾卑斯山脈的木屋裏,雅各布拿起酒杯舉到麵前,目光穿透搖曳的酒液,落在漢斯蒼老的臉上,那眼神複雜得令人心碎,有決絕,有命令,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漫長歲月的告別。
    “verget"s gott, ater freund.感謝你,老朋友。”雅各布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沉重的儀式感。
    漢斯閉上眼,渾濁的淚水終於從緊閉的眼角滑落。他猛地仰頭,將那杯金黃液體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迅速化作一股冰冷的、無法抗拒的麻痹感,順著食道向下蔓延。水晶杯從他無力的指間滑落,“啪”地一聲在地毯上摔得粉碎,晶瑩的碎片飛濺開來,如同散落的星辰,瞬間又被厚厚的地毯無聲吞噬。
    漢斯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一手死死捂住喉嚨,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另一隻手徒勞地伸向雅各布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最後的哀求,隨即身體一軟,沉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著,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壁爐的火光仿佛被無形的手推動,搖晃了幾下。漢斯不得不死,他那雙可愛的孫子孫女就如同這火焰一般,還會繼續燃燒下去。
    雅各布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地上的屍體和那攤狼藉的碎片。他慢慢將自己手中那杯一模一樣的酒液,穩穩地、一滴不漏地,傾倒在壁爐熊熊燃燒的木柴上。
    嗤~~火焰猛地躥高了一下,發出一陣劇烈的爆響,明亮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潑灑的酒液,騰起一股帶著奇異甜香的青白色煙霧,瞬間彌漫開來,又迅速被巨大的煙囪抽走。
    書房裏隻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音,以及窗外那永無止境的風聲,雅各布拿起桌上的老式電話聽筒,撥了一個簡短的內部號碼,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威嚴和冷漠,聽不出絲毫波瀾:“漢斯突發心髒病走了……我明天回來,替我準備葬禮吧。”
    印度洋的風帶著鹹腥和暖意,吹拂著馬達加斯加東海岸。巨大的落地窗外,白色沙灘和一望無際的碧藍海水,陽光熾烈,椰影婆娑,一片寧靜的度假天堂景象。
    層層疊疊的山巒下,情報中心厚重的合金門隔絕了外界的陽光與濤聲。
    由幾十台電視屏幕組成的巨大屏幕牆散發著幽幽藍光,上麵分割顯示著全球各地的金融數據流、衛星監控畫麵、加密通訊狀態。
    空氣裏彌漫著高效空調係統送出的冷風、電子設備特有的微弱臭氧味,以及人們無聲的、高度緊繃的專注。
    李安然站在屏幕前,穿著簡單的亞麻襯衫和長褲,身形挺拔。
    他沒有看那些閃爍跳躍的數字和圖表,而是微微側著頭,聽著身邊安娜的匯報。
    “雅各布癌症病灶發作死了,他的貼身管家因為情緒過於波動,隨後心髒病發作過世。”安娜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緩慢而清晰,“溫莎財團的管家前些日子一直在巴黎逗留,但是沒有查到與港口刺殺案有關的線索。”
    停頓了一下,安娜咬咬牙跟著匯報,“在你們離開莊園時候,有個人用衛星電話打了兩通電話,都是打給同一個固定電話。我叫人去查了,是巴黎第五街區的路邊電話亭。”
    李安然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主屏幕上一條急速滾動的、關於泰國銀行短期外債總額的數據流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安娜匯報的隻是天氣預報。
    “別遮遮掩掩的,是誰?”他淡淡地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安德烈……”安娜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個名字,“我們嚐試追蹤幾筆大額灰色資金流向,最終都消失在東歐和加勒比地區層層嵌套的空殼公司和離岸信托裏……”
    李安然微微扯動嘴角,就算笑過了。“也就是說,查無證據對嗎?”
    安娜沒有回答,隻是默然應對。
    控製室內一片寂靜,隻有服務器機櫃風扇低沉的嗡鳴和屏幕上數據流無聲的滾動。
    李安然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投向那片代表全球資本流動的、冰冷而喧囂的數據海洋。屏幕上,泰銖對美元的匯率曲線正微微下探,一條不起眼的紅色預警提示在角落閃爍,泰國商業銀行體係短期外債和外匯儲備比率已突破國際警戒線。
    “證據?”李安然嘴角忽然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笑意沒有絲毫溫度,反而帶著一種俯瞰棋盤、洞悉一切的漠然。
    “安娜,我們不是法官,不需要在法庭上說服陪審團。”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控製室的嗡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誌。“打草驚蛇,讓他遠走阿美吧。他不是已經在阿美落子了嗎?那就去好好經營。”
    他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控製台表麵輕輕滑動,“給他一條生路。”李安然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如果膽敢反抗,那就殲滅。”
    李安然不想知道安德烈為何會背叛,也不想去證明他的無辜。歐洲地下皇帝的龐大勢力,其實已經阻礙了李安然前進的腳步。正如渡鴉於阿美中情局一樣,有的人,有的事,曆史必然罷了,無關乎真相。
    “是。”安娜微微頷首,轉身大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