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暴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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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曼穀交易所第二次熔斷,泰國央行外匯儲備消耗速度超出預期模型上限17。”技術員急切的匯報,他麵前的屏幕上,泰國央行象征儲備的金色柱狀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萎縮。
    李安然沒有回頭,指尖在鍵盤上跳舞,如同他此刻的心跳。“讓王偉傑、韓立芳小組,影子賬戶動作再猶豫一點。承接泰銖拋盤的單子,間隔拉長,單量再減少30,要做出市場信心徹底崩潰,接盤力量微弱且不堪一擊的假象。香港那邊的煙霧彈,加大劑量,重點渲染老虎基金對印尼盾的濃厚興趣。”
    “明白!”指令被瞬間編碼發出。
    屏幕上,代表李家隱秘承接力量的綠色小點閃爍了幾下,變得更加微弱和稀疏,如同狂風暴雨中即將熄滅的殘燭。市場監控數據流裏,恐慌指數應聲再次飆升。
    李安然的目光終於從東南亞那片煉獄般的紅色上移開,轉向占據指揮中心另一麵牆壁的巨大世界地圖。他的視線,牢牢鎖定在橫跨歐亞大陸俄羅斯的龐大疆域上,以及東亞那個半島的南端小國韓國上。
    “深瞳……”李安然的聲音不高,卻能清晰傳進嘈雜大廳每個人的耳膜裏。“目標切換:俄羅斯聯邦財政部、俄羅斯中央銀行、主要能源及金融寡頭集團核心離岸資金池。還有韓國前十大財閥集團,重點:現代集團、三星集團、大宇集團,海外美元債務結構及抵押資產清單,最高優先級。”
    “目標:俄羅斯財政部、央行、核心寡頭離岸資金池。韓國十大財閥,重點目標現代、三星、大宇。最高優先級鎖定。數據流接入中……”操作員準確重複著李安然的命令,一字不差。
    刹那間,弧形主屏幕上,東南亞那片令人心悸的猩紅被迅速壓縮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複雜得令人眼花繚亂的俄羅斯金融係統網絡圖,以及韓國各大財閥盤根錯節、遍布全球的債務鏈條。無數代表資金流動的線條、代表資產節點的光點、代表風險預警的三角符號瘋狂閃爍、連接、重組。
    “俄羅斯盧布遠期無本金交割合約市場,空頭頭寸正在溫和累積,主要來自歐洲中型對衝基金和部分美國區域性銀行自營盤,尚未出現巨鯨身影。”一位負責俄羅斯市場的分析師快速報告,語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但波動率指數在異常爬升,市場對俄羅斯國債償付能力的隱性擔憂在加劇。”
    李安然看著屏幕上那條代表盧布遠期隱含波動率的藍色曲線,它正如同一條蘇醒的毒蛇,緩慢而堅定地向上昂起頭顱。“溫和累積?”他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冷酷,“那我們就給他們加一把火,燒得再旺一些。以阿爾法套利基金名義,通過我們在塞浦路斯、盧森堡、維京群島的匿名通道,分批、小額、高頻次建立盧布空頭頭寸。目標:在三個月內,將市場盧布ndf未平倉空頭合約總量,在不引起主要做市商警覺的前提下,推高1520。”
    屏幕上,代表李家阿爾法套利基金的匿名資金流,如同無數條細微卻致命的黑色溪流,悄無聲息地匯入盧布ndf市場的空頭海洋。市場的隱含波動率曲線,昂頭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一分。
    “韓國方麵,”另一位分析師的聲音響起,“現代集團旗下一家重要的汽車零部件子公司oori auto parts,剛剛被穆迪列入負麵觀察名單。導火索是其母公司為擴張在印尼的汽車組裝廠,動用了該子公司的優質資產作為抵押,獲取了一筆5億美元的短期過橋貸款。這筆貸款將在兩個月後到期,而印尼盾的暴跌,使得該組裝廠項目前景和還款能力遭到嚴重質疑,市場對現代集團整體美元債務滾動能力的擔憂開始發酵。”
    屏幕上,代表現代集團的巨大光點旁邊,一個代表oori auto parts的子節點開始閃爍起黃光,一根虛線將其與深陷猩紅區域的印尼市場連接起來,上麵標注著刺眼的“”5億 usd,60天”到期的字樣。
    李安然的目光在那根連接線上停留片刻,隨即下令:“現代集團的命門,往往不在最光鮮的總部大樓,而在這些被層層抵押、看似不起眼的零部件上。查清這筆5億美元過橋貸款的具體債權人,以及oori auto parts作為抵押的核心資產清單,特別是其中位於釜山港附近的那片工業用地及其附屬港口設施的使用權,重點標記釜山港。”
    “標記:釜山港工業用地及港口使用權,抵押物。關聯貸款:5億usd,債權人分析中……”技術員回應。
    “同時,”李安然繼續道,“以東星資本的名義,通過我們在新加坡、香港的關聯經紀商,開始小規模、試探性買入現代集團一年期信用違約互換。要看起來像是市場恐慌下的被動跟隨,而非主動進攻。”
    “明白,東星資本,試探性買入現代cds。”指令被確認。
    遙遠的龍國京師,李寧波和孫慧清站在四合院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上那張帶著紅戳的封條,滿心的不舍。
    “這是安然給我們買的院子……”孫慧清的眼眸裏濕漉漉的,幹燥的空氣始終無法擦幹源源不斷的淚泉。
    李寧波拉起孫慧清的手,在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是我不好,連累你了。”說話間,再也不見往昔的意氣風發,挺直的腰板此刻肉眼可見地彎曲了。
    “師傅,師娘,咱們走吧。”吳曉明悄步走上來,柔和勸解,“張昊說那邊都已經打掃幹淨了。”
    李寧波微微頷首,拉著孫慧清往小車裏走,在上車的刹那,回頭看去,這座院子傳來孫慧清怒斥李安然,趙雲海夫婦的拌嘴,胡明慧的小心翼翼……
    往事種種如潮水一般湧來,李寧波一時之間不由得癡了。
    李寧波和孫慧名下財產被充公,好在李安然後來買的最大的四合院確是在自己的名下,逃過了這次劫難。
    當李寧波與孫慧清在院裏下車,一群人笑吟吟地站在院子門口迎接,張昊、趙雲海、錢教授、胡明月、胡衛東……
    “爺爺……奶奶……”兩聲稚嫩撲了過來,李寧波和孫慧清趕緊抱住他們,心頭的陰霾消散一空。
    “瞎叫什麽?”胡衛東板著臉訓斥,“應該叫姑公姑婆。”
    胡明月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罵道:“還姑爺爺姑奶奶呢……就叫爺爺奶奶。”
    趙雲海哈哈一樂,捋著下顎的胡須笑道:“哈哈哈,就叫爺爺奶奶挺好的,聽著就親近。老李啊,慧清,你們住過來正好,省得我孤家寡人看著這麽大的院子,老錢不來的時候,一個人心裏慌得不行。”
    “是啊是啊,你們搬過來正好,咱們四個又可以作伴了……”錢教授似乎比退休前要發福了許多,下巴明顯成雙成對了。
    “好,好,好……”李寧波抱著孩子,不知道怎麽回應,嘴裏也隻能連連說好。
    孫慧清的視線越過眾人,看到照壁前,黃薇一身裁剪合身的套裝亭亭而立,笑靨如花地看著他們,眼眶一酸,世界便模糊了一片。
    塔那那利佛的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書房的落地窗,匯聚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將窗外花園裏繁茂的熱帶植物暈染成一片模糊的深綠。室內的檀香嫋嫋,與雨水的濕氣混合,形成一種奇特的、令人心神沉靜的氤氳。
    胡明慧端著一個骨瓷托盤走進來,上麵放著一杯溫熱的參茶,步履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她的腹部依舊平坦,但一種母性的柔和光輝已悄然籠罩著她。
    她將茶杯輕輕放在寬大的書桌上,目光落在正對著巨大世界地圖沉思的李安然身上。
    “雨下得人心煩,”胡明慧輕聲說,將一縷滑落的發絲攏到耳後,“喝點參茶,定定神。”
    李安然轉過身,冷峻的線條在看到她時柔和了幾分。伸手接過茶杯,“煩的不是雨,是人心裏的算盤。”他呷了一口,參茶微苦回甘的氣息在舌尖彌漫。“那麵……怎麽樣了?”
    胡明慧在他旁邊的扶手椅上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保外就醫的手續辦下來了, 嚴重冠心病和腰椎舊疾複發,診斷證明很齊全。 人已經接回博物館,薇薇姐陪著。”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薇薇姐遞過話來,療養院周圍……不太幹淨。有眼睛。”
    李安然握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杯中的水麵漾開細微的漣漪。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和外麵滂沱的雨幕。“意料之中。十年刑期變成居家療養,有些人,總要親眼看著才安心。也好,讓他們看。”
    他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冰封般的決絕,“看得越緊,越說明他們心裏有鬼,也越說明……他們暫時還不敢動。這次機會是薇薇姐用黃家的臉麵硬換來的,不知道用什麽還哦……”
    “安然,”胡明慧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手輕輕覆上他放在窗欞上的手背,傳遞著無聲的擔憂和力量,“家裏的事,我們都能看顧……隻是你這麽操作,豈不是真的與龍國不死不休了?”
    李安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而穩定。“風暴眼,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好了。”他微微側頭,視線重新落回那張巨大的地圖,聚焦在莫斯科和漢城的位置,眼底深處,是深淵般的冷靜與燃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