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使他從高處跌落，被迫與那些他曾經俯視的“普通人”為伍。王浩華看著手機裏鋪天蓋地的嘲諷和詆毀，有些甚至懷疑他的“天才”隻不過是金錢換來的。王浩華感覺被侮辱，他產生一種混雜著憤怒和羞恥的情緒，這種情緒慢慢在他心底發酵，壓得他幾乎喘不過起來。
    高考放榜，不理想的成績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落榜了。距離與張慧雯約定的那所名校，差了不止一個身位。
    他第一次嚐試到失敗的滋味，就好似有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捅進他的心髒，那顆從未受過挫折的心髒。
    他從小到大建立起來的“天之驕子”的自信，如同坍塌的樓房瞬間倒塌。巨大的落差感幾乎將他逼瘋。最終，他選擇了複讀，試圖用加倍的努力奪回失去的一切。然而，越是執著，心緒越是煩亂。學習曾經是他最拿手的東西，如今麵對過去曾經做過的題目，卻怎麽也解不出來。
    一年後，同樣的情形再次發生，再次到來的高考成績單又給了他當頭一棒。這一次分數比去年更低了。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失落感，如同掉落冰冷的潮水之中，寒冷，無助。
    他經過思考，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接受命運的安排，來到了現在這所普通……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大學。普通的大學，普通的人。
    他與張慧雯的聯係，也就在這樣的日子裏無聲無息地中斷了。那個曾照亮他青春的身影，終究成了他記憶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進入大學，王浩華決定徹底放縱自己，仿佛要將過去那個被條條框框束縛著的自己解脫出來。他憑借著出眾的外表和過去殘留的“光環”，輕易追到了本專業一位頗有姿色的學姐。
    兩人的關係發展迅猛，不到一個月便跨越了最後的界限。初嚐禁果的快感，讓王浩華感覺自己過去所承受的壓力一下子釋放出來，他感覺自己好像瞬間長大成人，並且過去的枷鎖好像也消失不見了。
    他就這麽在酒精，在荷爾蒙，和在學姐崇拜的目光中，慢慢墮落，並且悟出一個大道理。
    人，生來就分三六九等。我王浩華，本就是被上天選中的精英，之前的挫折不過是命運小小的磨礪，豈能就此沉淪，與這些庸碌之輩處在一起。
    “頓悟”之後，他毫不猶豫地甩掉了學姐，仿佛丟棄一件用舊了的玩具。他開始積極活躍於學生會，他的目標很明確
    重新奪回那曾屬於他的被仰望的中心位置。
    大二，他如法炮製，輕鬆追到一個漂亮師妹，短暫享受征服的樂趣後再次分手。他看似還在墮落，實際目標從未改變——在學校重新擁有權力與光環。
    大三，他終於憑借過人的手腕（以及殘留的家世背景帶來的隱形資源）登頂，成為學生會會長。當他的名字在選舉結果公布時被高聲念出，當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無論真心與否），當那些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時，王浩華感覺到從所為有的快樂。這種快樂語無倫次，很快就席卷全身。
    “”看吧，光芒終究是屬於我的。你們這些螻蟻之徒，隻配仰望我的背影。”
    王浩華很享受著這種淩駕於眾人之上的感覺，堅信即使走出校門，這群人也隻配做他腳下的塵埃。
    他看透了，也掌控了。
    在學生會會長辦公室裏，他偶然看到一則舊新聞極致航空jz360客機失事，至今下落不明。失事名單裏，一個熟悉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張慧雯。
    王浩華心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疼痛。那個曾經與他並肩站在山頂的少女，那個他以為會與他共同偕老的人生伴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茫茫大海或天空？
    王浩華感到荒謬，感覺自己被命運嘲笑，但又或許自己也在慶幸，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考去那所名校？慶幸她終究沒能看到自己流落至此？複雜的情緒如同針刺一般，最終全都散去，隻是化為一聲冰冷的歎息，消失在會長室空曠的寂靜空間裏。
    ……
    此刻，蜷縮在女廁所冰冷角落裏的王浩華，心髒正“砰砰”瘋狂擂鼓，他的耳中充斥著怪物“咣當咣當”的恐怖聲響，和周詩穎被觸手拖走時發出的絕望到極點的哀嚎。恐懼幾乎要將他淹死。
    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遍遍在腦海中強化那個支撐他不做行動的冰冷邏輯
    哪一個生存下來對所有人（或者說，對我王浩華）的貢獻更大？當然是我。
    我是學生會會長。我擁有領導力，組織能力。我是精英，不是普通人。隻有讓我帶領這群烏合之眾，大家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周詩穎……她隻是個普通女生，她的價值，遠低於我。在生存資源極度匱乏的現在，犧牲一個價值低的個體，保全價值最高的個體，這是最理所當然，最符合群體利益的選擇。
    我沒錯。我隻是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
    這個邏輯就像一條鎖鏈，鎖住他內心深處的愧疚和那一絲絲微弱的負罪感。他王浩華的命，就是比別人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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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浩華的認知體係裏，這所大學裏的大部分人，都是不思進取，渾渾噩噩的下等人。他們沉迷於遊戲、戀愛、享樂，虛度光陰，活該被人領導，被人驅使。即使將來走出社會，也隻配成為他腳下的墊腳石。服從他的指揮，是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
    而在這群下等人中，王浩華最厭惡，最無法容忍的人就是成果。
    成果，這個名字本身就讓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適。那個成天隻知道陰鬱著臉的人，就像附在集體的一團陰影，他的成績永遠在倒數徘徊，一個既不努力，又喜歡擺出一副“世界欠我”的倒黴相，簡直就是一個廢物。這種人不配擁有任何人的關注，更不配站在光明裏。
    然而，學校裏唯一能讓王浩華勉強認可其能力（或者說利用價值）的杜萊優，卻總是喜歡不合時宜地和成果攪在一起。更讓王浩華怒火中燒的是，在學校第十四屆學術科技節那個“中國夢，民族魂”紅段子征文比賽中，這個平時跟隱形人一樣的成果，居然寫了一首冗長的詩參賽，還居然榮獲一等獎。當看到頒獎名單上“成果”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時，王浩華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侮辱，就好似被人狠狠踐踏了一樣。
    憑什麽？一個陰溝裏的老鼠，也配和我站在同一個領獎台上？也配沾染榮譽的光芒？
    在王浩華眼中，成果就是那隻最令人作嘔的老鼠。老鼠就該永遠躲在陰暗的下水道裏，偷偷摸摸地苟活。當它不知死活地爬到陽光下，甚至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眾人眼前時，那就是它最該死，最令人厭惡的時刻。成果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他“精英至上”信條的褻瀆。
    那股被冒犯的怒火，混雜著嫉妒和蔑視的光芒，再次灼燒著王浩華的理智。他想起自己當時怒極之下，也曾模仿成果寫詩的樣子，在筆記本上憤然寫下一首打油詩，宣泄著對這隻“老鼠”的極度不屑
    ＞ 天將良才如我般， 上天降下的英才如我這般
    ＞ 鼠輩之徒不可攀。 鼠輩之徒豈能與我相提並論？
    ＞ 若橫其行忘其道， 若它膽敢橫行忘了本分
    ＞ 人皆摒棄祭蒼天。 人人都會唾棄它，將它獻給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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