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裏行間，都充斥著赤裸裸的優越感和一種要將冒犯者徹底碾碎的情感。此刻，聽著門外怪物沉重的響動聲漸漸遠去，王浩華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嘴角竟露出一絲冰冷而又扭曲的笑意。成果、杜萊優，你們最好趕緊祈禱別落到我手裏。在這末日般的世界裏，誰更有價值，誰才配活下去，我會製定規則，我會讓你們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著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出卡卡響。
    關於生存的殘酷遊戲，這才剛剛開始。而他王浩華，注定要成為製定規則的那個人。
    “這鬼東西怎麽就跟我們杠上了。”覃達聰的聲音，消散在引擎的嘶吼聲中，和車體顛簸中的噪聲中，但還是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絕望。
    “它是不是對汽車有什麽執念？你看它背上，簡直就是個移動的汽車墳場。”呂美娟縮在後座上，死死抓住扶手，聲音尖利地說道。
    “可是路邊那麽多破車它看都不看一眼，就死盯著我們。”覃達聰反駁道。他透過後窗看著那越來越近的恐怖輪廓，臉色發青。
    成果死死按住漁子霏的傷口，感受著皮卡車每一次過減速帶傳來的顛簸晃動。他腹部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神經，讓他忍不住低聲慘叫。
    成果心想，難道是因為我炸了它那一下？他盯著後方那團蠕動的陰影，還是說……因為到嘴的鴨子飛了，它記恨上了？
    成果看著漁子霏在顛簸中痛苦地蹙眉，發出壓抑的呻吟，把心一橫，朝駕駛室喊道“杜萊優。開車去垃圾處理廠裏麵。開到焚燒發電廠門口。把我放下，我去引開它。等它被我引開，你們再開出來。”
    “你要幹嘛？”呂美娟驚叫起來，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成果。你以為你是誰？超人還是美國隊長？把自己當英雄啦？”
    成果沒有反駁。他知道自己不是英雄，他也恐懼，麵對藤蔓般纏繞著他心髒的恐懼，他也想過自私自利算了。但漁子霏痛苦的表情像針一樣紮著他的心。
    不過，當然不是因為同情或可憐——成果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種路上看到乞丐就會心軟的人。他的行動邏輯源於一種更直接，也更固執的關聯性——漁子霏是他的同學，是和他一起被卷入這地獄的同路人，甚至可以說是他此刻不得不負責的人。
    基於這種責任，無關乎同情，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近乎本能的多管閑事，一種基於微弱關聯而產生的“我非得這麽做”的衝動。
    這種純粹，有時甚至會勝過他對自身安危的關注。有人說這是“暖男”，有人說這是“敏感過度”。對成果而言，這就是他麵對“關聯者”困境時的本能反應。而此時此刻的漁子霏，就是他的關聯者。
    “坐穩啦。”杜萊優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沒有絲毫猶豫，杜萊優猛打方向盤，皮卡車發出一聲咆哮，如同脫韁的野馬，狠狠撞向垃圾處理廠的側門。
    “哐當————”
    一聲巨響。
    脆弱的收縮門如同擺設一般被撞飛扭曲。巨大的衝擊力讓車內所有人都往前一傾，驚叫聲四起。
    “我的媽呀。杜萊優。你開過車嗎？有駕照嗎？。”呂美娟回過神來，立馬發出質問。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當然沒有。”杜萊優的回答得很幹脆利落，很理所當然。她眼神死死盯著前方坑窪的道路，雙手牢牢捉住方向盤，穩如磐石。
    車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引擎的嘶吼和每個人粗重的喘息。成果看著杜萊優冷峻的側臉，心中苦笑道這大概也是那四百多次輪回裏，被逼出來的技能吧……這技能樹點得也枝繁葉茂了。
    不明物龐大的身軀果然衝過了頭，笨拙地在廠區外徘徊。眾人剛鬆一口氣，以為甩掉了這瘟神，卻見它那由汽車殘骸和扭曲金屬構成的“頭部”緩緩轉動，再次鎖定了皮卡車的方向，邁開沉重的步伐追了過來。
    “陰魂不散啊。它這是跟我們不死不休啊。”呂美娟帶著哭腔喊道。
    “是不是我們誰的身上帶著它感興趣的東西？”覃達聰問，帶著一種對眾人的猜測。
    杜萊優精準地將車刹停在焚燒發電廠巨大的進料口前。濃烈的垃圾發酵的酸腐味和焚燒爐特有的焦糊味瞬間湧入鼻腔。
    “李鴻明，看好魚子。”成果交代一聲，忍著腹部的疼痛，咬牙跳下車。雙腳剛沾地，他才突然想起裝有醫療物資的背包還背在自己身上。
    “萊優。等等。包。”他急忙轉身呼喊。
    然而，皮卡車早開遠了，如同離弦之箭，沒有絲毫停頓，一去不複返。皮卡車就這麽載著同伴們迅速消失在廠區縱橫交錯的通道深處。
    “額……”成果看著遠去的車尾燈，嘴角微勾，是一個苦澀的弧度，“賣隊友也沒你這麽幹脆利落的吧。”
    這座垃圾處理廠規模驚人，如同一個巨大的惡臭鋼鐵迷宮焚燒發電廠的巨大煙囪聳立，壓縮轉運站早已停運，安靜如死寂。汙泥處理池散發著更刺鼻的氣味。成果大學時參觀過這裏，對主要建築的位置和焚燒發電廠內部的大致結構還有印象。現在還不知道那不明物的感知外界的方式，但成果有種強烈的近乎直覺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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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一定會被自己吸引過來。
    沉重的“咣當”聲和樹木折斷的巨響越來越近。成果不敢再耽擱，忍著全身的酸痛，一頭紮進焚燒發電廠敞開的大門。裏麵是一條昏暗的通道，他沿著鐵質樓梯拚命向上爬，直到衝進一條位於四樓的高空走廊。
    走廊一側可見厚厚的防護玻璃，透過玻璃，下方是堆積如山的，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山丘，幾台如同巨獸手臂般的鋼鐵抓鬥懸在上空。穿過走廊，盡頭往左轉，就是控製室。
    成果背靠著牆壁，大口喘息。外麵似乎安靜了下來。
    難道是我猜錯了？不明物不是因為我才追來的？
    成果心中疑惑，心想這鬼東西到底靠什麽追蹤？
    嗅覺？熱感應？聲音？震動？
    無數個問號在他疲憊的大腦裏盤旋。
    如果不明物真被自己引來了，在這裏周旋消耗它個幾十分鍾，杜萊優他們應該有足夠安全撤離了。
    沒錯，這就是成果的想法，或者說計劃。
    然而，一絲僥幸的得意剛爬上心頭。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突然響起，整個鋼鐵走廊也隨之劇烈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地震嗎？”成果駭然。
    “轟——”
    第二聲巨響。這次他聽清了，聲音來自牆體外麵，是有什麽東西在外麵。
    “不不不！”他瞳孔驟縮，轉身想衝向控製室。
    “砰——，嘩啦——”
    然而，下一秒，堅硬的混凝土牆體突然救綏江開來，如同泡沫一般散開來。隻見一隻由蠕動肌肉、扭曲鋼筋和垃圾殘骸構成的巨大觸手，裹挾著碎石、粉塵和刺鼻的惡臭，聰裂縫處探了進來。
    成果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飛，連同身後斷裂的金屬護欄一起，朝著下方掉落下去。下方是散發著難聞惡臭的垃圾山。
    也不知過了多久。
    成果的意識才漸漸回來，他費力地撐開有些重的眼皮，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上方有著冰冷的鋼鐵輪廓的巨大抓鬥。
    啊……又摔下來了？
    心頭的苦澀和荒謬瞬間淹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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