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投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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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果聽到這番話,卻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在被那怪物纏住的時候,他清晰地感受到過自身體內組織,被分解、融合、再生的,那種奇異又恐怖的觸感。歌德詩的解釋,加上他自身的體驗,讓他對這個瘋狂的想法打下基礎——電子肌,或許能救趙文龍。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趙文龍或許能活,甚至腿……都有可能長回來?賭輸了,無非是提前結束他的痛苦,或者會變成一個更可怕的怪物?
歌德詩看著成果眼中流露出的要躍躍欲試的光芒,又看了看廢墟上氣息奄奄,已經眼神渙散的趙文龍。她肩負著拯救人類火種的重任,一個瀕死之人的命運,在她宏大的使命麵前似乎微不足道。但此刻,她選擇尊重這個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渺茫希望。
“電子肌的活性確實接近枯竭,即使吞噬在場的所有人,也無法形成新的衍生物,最終都會消亡。植入,或許是唯一能給這位……趙文龍帶來一絲變數的方式了。雖然希望渺茫就是了。”
“李鴻明。”成果不再猶豫,立刻吩咐道,“去我們實驗樓的天台。那裏應該有很多昨天被炸碎的怪物碎塊。挑幾塊看起來還有點活氣的。快。萊優,麻煩你開車。”
“行。”杜萊優沒有絲毫廢話,拉開車門。
等待的時間從來都尤為煎熬。當皮卡車再次轟鳴著衝回現場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鴻明從車上搬下來的,幾塊微微搏動著的電子肌碎片上。
“我把腿砍斷,”成果聲音冷靜,指著趙文龍被壓住的小腿,“然後大家一起用力,把他的身體小心地抬離地麵,避開背後的鋼筋,然後再把這幾塊東西塞進他背後的傷口和斷腿的創麵裏。動作要快,要穩。明白嗎?”
“什麽腿啊肉的?什麽塞進去?你到底在說什麽鬼東西?。”孫毅傑聽得一頭霧水,巨大的困惑懸在他的頭上,都忘記要悲傷了,“他背後插著那麽粗的鋼筋。若是抬起來,一動他就完了。別折騰他了行不行。讓他安安靜靜地……”他突然住嘴,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
“不要……我不要切……肯定還有別的辦法……毅傑,救我……肯定還有辦法的……”趙文龍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像蚊蚋,完全是憑借本能的求生欲在掙紮著。
成果沒有再多做解釋。他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他走到轟鳴的柴油發電機旁,接好電源,接著拉開了電鋸的啟動繩。
“轟轟轟——,哢……,哢哢……”電鋸引擎發出幾聲無力的嘶吼,接著冒出一股黑煙,隨即徹底熄火,無論怎麽拉都毫無反應。
“不會吧。”成果的耐心徹底耗盡,他無法控製自己,暴躁地將故障的電鋸狠狠甩到一邊,發出“哐當”的巨響。他很無奈,隻能彎腰撿起一旁地上的消防斧。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動手。
成果在心中默念著,隨後在所有人驚愕與恐懼的注視下,不給他們反應機會,成果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專注,明明在砍腿,卻仿佛在進行一項精密的外科手術。他高高舉起沉重的消防斧,腰部發力帶動手臂——
“呼——”
帶著破風聲,用力朝著趙文龍被壓住的小腿位置,精準而狠厲地劈了下去。
“噗嗤——哢嚓。”
骨骼斷裂的沉悶聲響起,趙文龍短促的哀嚎聲也同時響起。
“啊——……”
“還愣著幹什麽。”成果忍著因過於用力而牽扯到的腹部劇痛,扔掉斧頭,俯身就去抬趙文龍的上半身,很用力,額頭上青筋暴起,“過來幫忙抬啊。避開鋼筋。小心點。”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李鴻明、錢建峰、甚至孫毅傑,也忘了剛才的事,都下意識地衝了上去,七八隻手共同小心翼翼地托住趙文龍的身體。
“兄弟……挺住啊……,一定要挺住,很快就好了。”孫毅傑說道,聲音帶著哭腔,別過頭不敢看趙文龍,那因劇痛和失血而扭曲慘白的臉。
“一,二,三,起——”
在眾人的合力下,趙文龍的身體被穩穩地抬離了地麵幾公分。成果動作快如閃電,迅速打開背包,拿出酒精,快速地衝洗著趙文龍後背鋼筋周圍的傷口,和斷腿處略顯嚴重的創麵。接著,他拿起那幾塊清洗過的,摸起來手感冰涼滑膩的“電子肌”碎片,不作考慮地塞進了趙文龍後背那個黑洞洞的傷口深處。最後又將另外幾塊仔細地覆蓋在斷腿的創麵上,用手按壓。
歌德詩屏住呼吸,緊緊盯著趙文龍的臉和傷口。她心裏清楚,結果隻有三種:電子肌徹底壞死,趙文龍迅速死於失血和感染;電子肌與趙文龍的身體發生恐怖的排斥或異變,形成一團沒有思想的體積更大的爛肉;或者……奇跡發生,電子細胞殘留的微弱活性被激發,電子肌開始嚐試修複連接,趙文龍挺過這個鬼門關,甚至……因禍得福?
也說不定,
生與死,就在這未知的混沌中搏鬥。
人的一生,總要麵臨無數抉擇,沒有哪次能保證絕對正確。
或許,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紛亂的世界裏,堅持去做那個自己認為“正確”的自己。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趙文龍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呼吸在跳躍,那幾塊覆蓋在傷口上的電子細胞的顏色,似乎微微變亮了一點,仿佛在訴說著這場豪賭的結局——
究竟會如何呢……
“知道了,別煩我。”
這句話,就如咒語一樣刻在孫毅傑骨頭裏,這是他麵對父母時最常甩出的招數,宛如一塊抵禦外界的盾牌,冰冷,堅硬,帶著內心深處的抗拒。
孫毅傑的父親是他高中母校的數學老師,母親則是鄰市一所重點高中的語文骨幹。雙教師,高學曆,體麵穩定的工作,這在旁人看來,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家庭配置,簡直就是提前讓孩子贏在起跑線。
可對孫毅傑而言,這層光環恰恰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是從出生起就套在他身上的無形枷鎖。
“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會搖頭歎息道。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有人回試圖理解。
孫毅傑隻想冷笑。笑他們懂什麽。
父母總有說不完的大道理,每日都像永遠不疲倦的複讀機,不停重複。從飯桌上筷子的擺放角度、咀嚼時不能發出聲響,到待人接物的分寸、學習方法的最優解……等等。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都被塞滿了規訓。小時候看童話,孫毅傑還天真地以為自己是被秘密保護的王子,將來要繼承王位。可現實是,王子沒當成,倒成了個被無數條看不見的絲線操控的木偶。
“不能用筷子敲碗,不禮貌。”
“用筷子指人像什麽樣子?放下。”
“夾菜隻夾自己麵前的,別伸長胳膊。”
“吃飯閉著嘴嚼,吧唧嘴像什麽話。”
起初,孫毅傑也曾試圖反抗,如年幼的用孩童,去問父母“為什麽”。但每一次,父母都能用強勢的口吻回複,甚至將歪理當成真理,將孫毅傑反駁得體無完膚,最終隻剩下“我錯了”的結論。孫毅傑隻好學會去忍耐,把心中那些如巨浪般翻騰的不滿,和滿腹的委屈死死壓在心底,隻在喉嚨裏擠出勉為其難的順從,然後“嗯嗯嗯”作應。
然而,這種忍耐被父母誤讀成了“懂事”和“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