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8章 巡遊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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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深吸了口氣,繼續前行。
至於前方會不會遇到黑熊精,他並不在意。
不過,對於酒壇遊神所說的黑熊精是一個遊神……這讓他感到幾分意外。
畢竟遊神多是山石草木、古器舊物,受香火信仰熏陶,孕育靈性而成。
那黑熊精乃是一頭大妖,血肉之軀,如何能像那些物件一般吸收信仰之力,凝聚神格?這跟此界的規則有衝突……難不成是那醉醺醺的酒壇遊神情報有誤,搞糊塗了?
不過陳默也並不太上心,所謂人各有路,世間的事情那麽多,他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夠管的下來。
他腳下不停,繼續朝著天陽城方向繼續趕路。
……
夜色漸深,四野寂靜,唯有蟲鳴與風聲相伴。前方的官道旁,矗立著一塊飽經風霜的界碑,上麵刻著三個模糊卻透著一股蠻荒氣息的大字——黑風山。
山影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獸,林木幽深,隱隱傳來令人不安的氣息。
“黑風山……看來就是此地了。”陳默心中了然,想起了酒壇遊神的警告。
他本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想管這事,打算繞過這黑風山,直接前往天陽城。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得太過簡單。
就在他準備加快腳步,遠離這片是非之地時,黑風山方向驟然刮起一陣腥臭的妖風!
這風來得詭異猛烈,飛沙走石,帶著一股強大的吸攝之力,目標非常明確,就是直指陳默而來,要將他卷走。
陳默眉頭微蹙。
本來他可以運轉力量輕易震散這妖風,但轉念一想,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究其根源”的初衷。
於是索性放棄了抵抗,收斂周身氣息,任由那狂暴的妖風將他裹挾而去。
他倒要親眼看看,這盤踞黑風山,能驅使妖風擄人的“黑熊精”,究竟是個什麽來頭?又與那所謂的“遊神”有何關聯?
……
與此同時,黑風山深處,一個被開辟得頗為寬敞,卻彌漫著濃重血腥與汙穢之氣的洞府內。
洞中央,架著一口巨大的、不知煮過多少生靈的鐵鍋,鍋下柴火熊熊,燒得沸水翻滾,白汽蒸騰。
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濃眉大眼、身材肥胖壯實的少年,正挽著袖子,雙手叉腰,指揮著幾隻山魈、狐妖等低階精怪添柴加火。
“快!快!火再旺點!水要一直滾著!”
少年聲音洪亮,帶著一股與他麵容不甚相符的蠻橫,“待會兒擒來了血食,直接下鍋,今天大夥兒都能分到一碗肉湯,跟著本大王,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那些山野精怪聞言,幹得更加賣力,一個個眼冒綠光,口水直流,紛紛附和:
“大王英明!”
“大王威武!跟著大王有肉吃!”
“嘿嘿,好久沒嚐到這麽鮮活的人肉了,聽說細皮嫩肉的,最是滋補……”
洞內充斥著精怪們興奮的討論聲和鍋底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儼然一副即將開宴的景象。
就在這時,那陣妖風呼嘯著卷入洞中,風沙散去,顯露出被繩索緊緊捆縛,看似無法動彈的陳默。
肥胖少年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圍著陳默打量了兩圈,嘴裏嘖嘖有聲:“咦?這次撈來的貨色不錯嘛,長得真俊……吃了倒是有點可惜。”
他摸了摸下巴,露出糾結的神色,但旋即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過,長得再俊也是血食,不吃更可惜!罷了罷了,下鍋!”
說著,他便不再多看陳默,轉身又去催促那些精怪:“快快快!水開了沒?把這小子洗剝幹淨,準備下鍋!”
陳默任由繩索捆著,稍微掙紮了一下,感受著其上蘊含的某種陰冷禁錮之力。
繩索很牢固,其上符文閃爍,顯然是特製的法器,等閑修士難以掙脫。
但他很確定,隻要自己願意,運轉炁源之力,輕鬆便可崩斷。
他此刻更在意的是洞內的場景和那肥胖少年的底細。
目光掃過那口巨大的鐵鍋,以及周圍那些麵目猙獰,垂涎欲滴的精怪,最後落在了肥胖的少年身上。
陳默眼中精光微閃,源自昊天仙帝的本源感知力悄然運轉,瞬間看穿了少年的本體——其核心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尊……黑熊木雕!
是的,就是木雕!
一尊不知何種木質雕刻而成的黑熊,曆經歲月,吸收了某種特殊的力量,從而誕生了靈智,化形成了這肥胖少年的模樣。
“原來如此……”陳默心中豁然開朗,之前的疑惑瞬間解開。
這所謂的“黑熊精”,根本就不是活物成妖,而是一尊黑熊木雕,不知因何機緣,吸收了香火願力或是其他能量,通靈化形,成了遊神!
隻是現在他的行事手段,跟那寫吞噬血肉的妖魔無異。
但很快,新的疑惑又浮上心頭……既是木雕成靈,為何需要吞噬血肉增長實力?
又為何會有人信奉一尊看起來如此凶戾的黑熊木雕?
這與他之前了解的香火神道,似乎有本質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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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隻山魈精怪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諂媚地對少年稟報:“大王!大王!水已經燒得滾開滾開了,可以把這個人類下鍋開煮了!”
肥胖少年聞言,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再次走向陳默,臉上露出一絲看似憨厚實則殘忍的笑容:“小子,別怪本大王心狠,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偏要從我這黑風山路過。下了地府,記得報本大王黑風尊者名號!”
說著,他伸出粗壯的手臂,就要像往常一樣,將陳默提起,準備扔進那翻滾的沸水之中。
然而,他手臂用力一拽,陳默卻紋絲不動。
黑熊遊神愣了一下,以為自己沒用夠力,再次鼓動體內那股混雜著香火願力與血腥煞氣的力量,猛地一扯!
陳默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仿佛腳下生根,與大地連為一體。
甚至連衣角都沒有晃動一下。
黑熊遊神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愕,隨即轉為被挑釁的暴怒:“嗯?!怎麽回事?你這小子,使的什麽妖法?給本大王起來!”
他怒吼一聲,周身氣息暴漲,那肥胖的身軀隱隱顯化出黑熊的虛影,雙手同時抓住繩索,用盡了吃奶的力氣,臉色憋得通紅,想要將陳默拖動分毫。
可陳默依舊如同亙古存在的山嶽,漠然地看著他徒勞的努力。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黑熊遊神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鬆開手,驚疑不定地後退兩步,死死盯著陳默。
他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青衫年輕人,體內仿佛蘊藏著讓他靈魂戰栗的恐怖力量。
“我?”
陳默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一個路過的行人罷了。倒是你,一尊木雕所化的遊神,不走正途吸納信仰,反而在此擄掠行人,吞噬血肉,增長那汙穢之力,所為何故?”
話音未落,陳默周身那看似普通的繩索,在他微微發力之下,寸寸崩斷,化為凡鐵掉落在地。
洞內原本喧鬧的精怪們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脫困而出的陳默,感受到那股若有若無、卻讓它們本能恐懼的氣息,紛紛瑟縮著向後退去。
黑熊遊神瞳孔驟縮,又驚又怒:“你竟敢毀我法器!找死!”
驚怒交加之下,他不再多想,狂吼一聲,周身黑氣翻湧,那肥胖少年的形象瞬間扭曲,化作一尊高達丈餘,肌肉虯結的黑熊巨靈,揮舞著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朝著陳默猛撲過來!
洞內頓時妖風大作,煞氣逼人。
陳默麵色不變,身形如鬼魅般飄忽,輕易避開了黑熊巨靈的撲擊。
他並未立刻下重手,而是與之周旋起來,拳掌交錯間,蘊含著精妙的力量運用,一次次格擋、卸開對方的狂暴攻擊。
在激烈的交鋒中,陳默沉聲問道:“你既是遊神,當知香火願力才是根本。為何要行此魔道,依靠吞噬血肉增長實力?這豈非自毀前程,徒增業障?”
黑熊遊神聞言,攻擊更加瘋狂,眼中血光閃爍,怒吼道:“你懂什麽?!香火願力?那點微末之力,何時才能讓我擁有足夠的力量?!唯有血肉精魄,才能讓我快速強大!我需要力量!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
“力量?為了稱霸一方,為禍鄉裏?”
陳默側身避開一記重爪,反手一掌拍在對方厚重的皮毛上,將其震得踉蹌後退。
“不!是為了報仇!”
黑熊遊神嘶吼,聲音中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恨意與悲愴,“為了給阿木報仇!給我那慘死的小主人一家報仇!”
陳默目光微動,攻勢稍緩:“報仇?細細說來。”
或許是被陳默那深不可測的實力所懾,或許是積壓已久的仇恨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黑熊遊神的攻擊慢了下來,喘著粗氣,死死盯著陳默,似乎在判斷能否信任。
而陳默也在這交手過程中,大致摸清了對方的實力層次……約莫相當於三境修士中的佼佼者,力量狂暴,但運用粗糙,且其核心的力量來源,確實混雜著濃厚的血腥煞氣,與正統的信仰之力截然不同。
最終,黑熊遊神像是下定了決心,停止了攻擊,龐大的靈體微微顫抖,聲音低沉而沙啞地開始講述:
“很久以前……我本來隻是一個普通孩子的玩具。是那孩子的父親,天陽城最有名的雕刻大師,用一塊雷擊木心,親手雕刻成了黑熊的模樣……那孩子叫阿木,他很喜歡我,每天抱著我睡覺,對著我說話,把他最喜歡的果子分給我‘吃’……”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追憶與溫暖,那猙獰的麵容也柔和了幾分。
“慢慢地,不知是雷擊木心本身蘊含的靈性,還是阿木那純粹無暇的喜愛與傾訴……我誕生了一絲靈智。是阿木,用他最純淨的‘信’,讓我成了遊神……”
“可是後來……後來……”
黑熊遊神的語氣陡然變得激動而痛苦,周身黑氣劇烈翻湧,“一群蒙麵歹人闖進了家!他們……他們當著我的麵,殺死了阿木的父親,殺死了他的母親……最後,連隻有七歲的阿木……也倒在了血泊裏……阿木的血,浸透了我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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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憤怒!我恨!那一刻,我爆發出所有的力量,掙脫了木雕的束縛,顯化靈體,將那些歹人……全都撕碎了!我為他們報了仇!”
陳默靜靜地聽著,能感受到對方那滔天的恨意與悲傷。
“但就在我靈體消耗過度,即將消散的時候……一個自稱‘渡苦尊者’的強大遊神降臨了。他氣息浩瀚,如同神隻。他假意安撫我,說感知到此地有怨氣與血腥,特來查看。我當時靈智初開,渾渾噩噩,幾乎信了他的話。”
黑熊遊神的語氣充滿了悔恨與咬牙切齒的恨意:“他沒有立刻滅殺我,而是說天陽城外這座黑風山,乃是一處陰煞交匯之地,容易滋生邪祟,需要一個遊神坐鎮,鎮壓地氣,便讓我來了這裏。”
“但是,他有一個條件……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須向他派來的巡遊使者,上交足夠的‘血氣’!”
“最初我不願意,我雖報仇殺了人,但那是因為他們該死!我不想一直吞噬無辜者的血肉……可後來,我偶然間,從一個被渡苦尊者鎮壓、即將魂飛魄散的老遊神殘魂口中得知……當年指使歹人,滅殺阿木一家的幕後主使……就是那個道貌岸然的渡苦尊者!”
“原因竟然是……阿木的父親,不肯為他雕刻一尊能夠匯聚龐大信仰、增強其實力的特殊木雕神像!就因為這……他就派人滅了阿木滿門!然後假裝趕來‘救援’,假仁假義!”
黑熊遊神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無盡的恨意:“我知道真相後,恨不得立刻殺上天陽城,與他同歸於盡!但我太弱了……遠遠不是他的對手。我隻能忍!隻能按照他的要求,不斷地吞噬血肉,凝聚血氣上供……我相信,隻要我吞噬得足夠多,變得足夠強大,總有一天,我能擁有報仇的力量!十年,二十年……哪怕一百年,我都要等!”
陳默聽完,心中歎息。這黑熊遊神,本質並非大奸大惡,乃是被仇恨蒙蔽,又被那渡苦尊者利用,一步步引入了魔道。
“你錯了。”陳默看著他,語氣帶著一絲憐憫,“你吞噬的血肉越多,凝聚的血氣越濃,上交給他,他的力量就增長得越快。你這是在資敵!是在幫你的仇人變得更強大!你永遠也不可能靠這種方式追上他,更別提報仇。”
黑熊遊神如遭雷擊,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眼中的血光都黯淡了幾分,喃喃道:“資敵……我在幫仇人變強?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被他騙了,也走上了岔路。”陳默肯定道,“你若真想報仇,就不該再繼續這飲鴆止渴的行徑。”
直到這時,陳默才開始認真思考石獅遊神和黑熊遊神的話。如果說石獅的一麵之詞尚存疑慮,那麽這黑熊遊神血淚控訴般的經曆,以及其被逼走上魔道的緣由,都指向那個坐鎮天陽城主祠的渡苦尊者,絕非善類。此人表麵維持秩序,暗地裏卻行此滅門逼神為魔的勾當,其心可誅!
陳默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農曆多少?”
黑熊遊神還沉浸在巨大的打擊和迷茫中,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答道:“今……今天是十四。”
陳默眉頭一挑:“明日便是十五,巡遊使者會來收取血氣?”
黑熊遊神點了點頭,眼神空洞。
“既然如此……”陳默目光掃過洞內那些瑟瑟發抖的精怪,又看向黑熊遊神,“你不介意我在此叨擾一日吧?”
黑熊遊神猛地抬頭,看向陳默,眼中重新燃起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他明白了陳默的意圖……這位深不可測的存在,是要等那巡遊使者前來,是要……對渡苦尊者的人出手?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那眼神中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有期盼,有恐懼,也有一絲決絕。
洞內那些精怪見陳默沒有立刻清算它們,如蒙大赦,也不敢逃跑,隻是縮在角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黑熊遊神散去巨靈形態,重新變回那肥胖少年的樣子,但神情卻萎靡了許多,他走到洞壁旁,靠著冰冷的石頭坐下,抱著膝蓋,將臉埋了進去,肩膀微微聳動。
良久,他抬起頭,臉上帶著淚痕和深深的疲憊,對陳默道:“我……我罪孽深重,吞噬了那麽多無辜之人……怕是等不到親眼看到渡苦尊者身死道消的那天了……我隻希望,希望閣下若有能力,有朝一日,能為我的小主人阿木,為他慘死的一家……討回公道!”
陳默看著他眼中那純粹的、源於最初那份守護之念的懇求,鄭重地點了點頭:“若那渡苦尊者真是此等喪盡天良、逼你至此的元凶,我若遇之,絕不手軟。”
黑熊遊神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釋然卻又淒然的笑容,他掙紮著站起身,對著陳默,深深一揖到地:“多謝……多謝閣下!”
行禮之後,他仿佛用盡了力氣,又坐了回去,低聲道:“還不知道……閣下尊姓大名?”
陳默看著洞外逐漸泛白的天色,平靜道:“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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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黑熊遊神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將這兩個字刻入靈魂深處,“我記下了……若有來世,願為牛馬,報答閣下恩情……”
……
次日,午後。
洞外陽光被山巒遮擋,洞內依舊顯得有些昏暗。閉目調息的陳默忽然睜開了眼睛。幾乎同時,靠在牆角的黑熊遊神也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與恨意交織的複雜光芒。
“來了……”他聲音幹澀。
隻見洞外,一團濃鬱的白霧,如同有生命般,無視山風,飄飄蕩蕩,徑直朝著黑風洞而來。霧氣中,隱隱透出兩道冰冷而強大的氣息鎖定了洞內。
黑熊遊神深吸一口氣,看向陳默,低聲道:“是渡苦尊者座下的巡遊使者……他們,來了!”
那團白色煙霧並非尋常山霧,其形凝而不散,其質輕若無物,卻又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如同活物般精準地飄至黑風洞外,懸停在離地數丈的空中。煙霧緩緩流轉,隱約可見其中矗立著兩道身著製式銀白袍服的身影,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眸子透過霧氣,冰冷地俯瞰著洞內,如同天神審視螻蟻。
洞內那些原本縮在角落的山野精怪,一見到這團白霧和其中的身影,如同見了貓的老鼠,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湧到洞口,納頭便拜,磕頭如搗蒜,口中發出諂媚至極、帶著哭腔的哀告:
“恭迎上使!恭迎上使駕臨!”
“上使仙福永享,神威無邊!”
“小的們給上使磕頭了!”
“黑風洞上下,時刻感念尊者恩德,不敢有忘!”
它們恨不得將平生所知道的所有奉承話都倒出來,姿態卑微到了塵土裏,隻求能在這兩位“上使”麵前留下一線生機。
白霧中的巡遊使者對腳下這些精怪的跪拜諂媚視若無睹,仿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其中一人,聲音淡漠,不帶絲毫情感,如同寒冰撞擊,直接穿透喧囂,響徹洞窟:
“黑風,時辰已到,本月血氣貢品,速速呈上。”
沒有問候,沒有寒暄,隻有直截了當的索取,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黑熊遊神所化的肥胖少年,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住心神,邁著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到洞口,抬頭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白霧,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恐懼:
“回……回稟上使……本月……本月山中過往行人稀少,血……血氣未能搜集足夠……還,還望上使寬限幾日……”
他低著頭,不敢與那霧中的冰冷目光對視。
“嗯?”
那淡漠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雖隻是一絲,卻讓洞內溫度驟降,所有精怪的磕頭聲戛然而止,嚇得噤若寒蟬。
“未能搜集足夠?”另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從白霧中響起,帶著明顯的譏諷與怒意,“黑風,你這是要忤逆尊者法旨?還是覺得,尊者對你太過仁慈了?”
隨著話音,那團白霧劇烈翻湧起來,其中一道身影微微抬手。刹那間,洞窟上方的岩壁憑空凝聚出無數道細密的、閃爍著慘白光芒的雷弧!這些雷弧並非自然之雷,其中蘊含著一種審判、懲罰、摧毀靈性的特殊法則力量,正是神道門用以懲戒不臣的“天罰”神術!
“既然你辦事不力,便嚐嚐這‘淨魂雷罰’的滋味,也好讓你長長記性!”那尖銳的聲音冷笑道。
刺目的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洞窟,毀滅性的氣息當頭罩下,目標直指黑熊遊神!那些跪地的精怪發出絕望的尖叫,仿佛已經看到了黑熊遊神魂飛魄散、它們也被殃及池魚的淒慘下場。
黑熊遊神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和解脫,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這早已預料到的“懲罰”。
然而,就在那漫天慘白雷弧即將劈落,將其靈體徹底撕裂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靜立洞中,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陳默,動了。
他甚至沒有太大的動作,隻是抬起了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那即將降臨的“天罰”雷網,看似隨意地向上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隻有一道細微卻凝練到極致、仿佛能分割陰陽、劃定規則的混沌色氣流,自他指尖悄然掠出。
那氣流細若遊絲,卻快得超越了思維。
它迎向那聲勢浩大的慘白雷網,就如同燒紅的利刃切入凝固的牛油。
“嗤——!”
一聲輕微卻令人心神悸動的異響。
那蘊含著神道法則、足以讓立道境遊神魂飛魄散的“淨魂雷罰”,在接觸到混沌氣流的瞬間,竟如同冰雪遇烈陽,無聲無息地從中斷裂、崩解、消融!
構成雷網的法則符文哀鳴著破碎,慘白的光芒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掐滅,迅速黯淡、湮滅,最終消散於無形。沒有爆炸,沒有衝擊,仿佛那恐怖的雷罰從未出現過一般。
洞內死寂。
所有精怪,包括黑熊遊神,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那足以決定他們生死的“天罰”,就這麽……被輕描淡寫地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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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停在洞外的白霧也驟然一滯,其中那兩道身影顯然也沒料到會發生如此變故。那淡漠和尖銳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充滿了驚怒:
“何人?!”
“膽敢插手神道門事務,幹擾尊者法旨?!”
白霧翻滾,氣息鎖定在了洞內那個緩緩放下手的青衫年輕人身上。
陳默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現在洞口,與那懸空的白霧遙遙相對。他目光平靜,卻深邃如淵,仿佛能洞穿那層迷霧,直視其內的本質。
而這一看,讓他心中微微一動。之前距離稍遠,又被白霧和其散發出的神道氣息所幹擾,此刻近距離以本源感知探查,他發現……這白霧中的兩道身影,其生命本源並非遊神那種純粹的信仰靈體,而是擁有血肉根基、修行某種特殊功法的……人類修士!
修士?神道門的巡遊使者,竟然是修士?而非遊神?
這個發現讓陳默感到有些意外。修士聽命於一個遊神,並為其奔走,鎮壓、盤剝其他遊神?這蒼玄界的神道門,內部結構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和……有趣。
他壓下心中的訝異,迎著那兩道驚疑不定的目光,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白霧之中,帶著一種冰冷的質詢:
“神道門?尊者法旨?便是爾等縱容,甚至逼迫遊神吞噬無辜生靈血肉,凝聚那汙穢血氣,以供己用?”
他的話語如同利劍,直指核心:
“這便是你們神道門的修行之道?以萬靈精魄為資糧,以累累白骨鋪就爾等道途?”
“那渡苦尊者,表麵維持一方秩序,暗地裏行此魔道勾當,滅人滿門,逼神為魔,他修的,究竟是神道,還是……魔道?”
“爾等身為修士,不思正途,反而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心中可還有半分道義廉恥?!”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驚雷,炸響在巡遊使者耳邊,也震得洞內的黑熊遊神和精怪們心神搖曳。
白霧中的兩道身影顯然被徹底激怒了,更準確地說,是被戳穿了偽裝的羞憤!
“放肆!”
“狂妄小輩!安敢汙蔑尊者!詆毀我神道門!”
那尖銳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究竟是誰?!報上名來!受死!”
陳默負手而立,衣袂在洞外吹來的微風中輕輕擺動,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傲然:
“我名,昊天。”
“專治爾等這般藏汙納垢、欺世盜名之輩。”
“昊天?無名小卒,也敢大言不慚!”那淡漠聲音的主人似乎冷靜了一些,但殺意更濃,“既然你自尋死路,便連同這黑風一起,化作灰灰罷!”
話音未落,白霧驟然膨脹,兩道身影同時出手!
一人揮手間,凝聚出數十柄完全由信仰之力壓縮而成的金色光劍,劍身流淌著符文,帶著淨化與誅邪的意誌,如同劍雨般朝著陳默攢射而來!另一人則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引動周遭天地之力,化作一隻巨大的、由狂風與碎石組成的猙獰巨手,遮天蔽日般朝著陳默和整個洞口狠狠拍下!
這一次,他們再無保留,一出手便是殺招,勢要將這敢於挑釁神道門威嚴、窺破他們秘密的“昊天”瞬間格殺!
麵對這足以讓尋常三境修士瞬間斃命的聯手攻擊,陳默眼神微冷。
他已然看出,這兩名巡遊使者,修為大致在三境中期左右憑借神道門的秘法和手中可能存在的法器,實力不容小覷,遠超之前的法劍遊神和黑熊遊神。
但,也僅此而已。
陳默不再留手。體內那受此界壓製卻本質極高的炁源之力驟然加速流轉,雖不能完全展露仙帝層次的威能,但對付這兩個修士,已然足夠。
他並指如劍,不再施展花哨術法,隻是將精純的炁源之力凝聚於指尖,化作一道無形無質,卻仿佛能斬斷因果、破滅萬法的驚世劍意,對著前方,輕輕一斬。
這一斬,看似緩慢,實則快逾閃電。
這一斬,目標並非那漫天光劍,也非那巨大風石手掌,而是……那團白霧本身,是其所依托的某種核心法則聯結!
“哢嚓——!”
一聲仿佛琉璃破碎、又似規則斷裂的清脆聲響,在所有人的心神深處響起。
那氣勢洶洶的金色光劍雨,在距離陳默尚有數丈遠時,如同失去了源頭,驟然停滯,而後光華迅速黯淡、消散。
那巨大的風石手掌,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在半空中轟然解體,重新化為無序的狂風和碎石,四散墜落。
而籠罩著巡遊使者的那團神秘白霧,如同被無形利刃從中劈開,劇烈震蕩,瞬間變得稀薄透明,再也無法遮蔽其中的身影。
兩名身著銀白袍服、麵容驚駭的修士,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臉色煞白,嘴角溢出鮮血,顯然剛才那法則層麵的一斬,讓他們受到了嚴重的反噬。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那麵容較為冷峻的修士捂著胸口,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對方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那是一種層次上的絕對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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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昊天。”陳默語氣冰冷,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兩人麵前。
另一名麵相略顯刻薄的修士眼中閃過厲色,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刻畫著複雜神紋的玉符,就要捏碎,似乎是想要求援或發動某種同歸於盡的禁術。
然而,他的手指剛剛觸及玉符,陳默的指尖已然點到了他的眉心。
沒有接觸,隻是隔空虛點。
但那修士的動作瞬間僵住,眼中的厲色化為徹底的呆滯和死灰。他周身的氣息如同泄氣的皮球般飛速消散,銀白袍服下的血肉仿佛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變得幹癟黯淡。下一刻,他直挺挺地從半空中栽落下去,“噗通”一聲砸在地上,再無聲息。
眉心處,一點細微的混沌色痕跡悄然隱沒。
冷峻修士看到同伴如此輕易便被秒殺,嚇得魂飛魄散,再無半點戰意,轉身化作一道銀光就想遁走。
“我允許你走了嗎?”
陳默平淡的聲音如同索命魔音,在他耳邊響起。同時,一股無形的領域之力已然籠罩四周,將那銀光死死禁錮在半空。
冷峻修士拚命掙紮,卻發現周身法力如同陷入泥潭,連動彈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感受到身後那如同洪荒巨獸般恐怖的氣息正在逼近,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了他。
他艱難地轉過頭,看著緩緩走近的陳默,臉上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怨毒,用盡最後力氣嘶吼道:
“你……你殺了我們……渡苦尊者……絕不會放過你的!尊者神通廣大……早已超越掌域之境……你……你和這黑風山……還有所有跟你有牽連的人……都……都要給我們陪葬!!”
陳默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指尖再次抬起,混沌光芒微吐。
“不——!”
在絕望的嚎叫聲中,冷峻修士的意識和生命氣息,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瞬間熄滅。他的身體也如同同伴一樣,失去了所有光彩,從空中墜落,與先前那具屍體並排躺在了一起。
黑風洞外,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山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以及洞內那些精怪因極度恐懼而發出的、壓抑到極致的牙齒打顫聲。
兩位來自天陽城、平日裏在他們眼中如同神明般高高在上的巡遊使者,就這麽……死了?被這個自稱“昊天”的青衫年輕人,如同碾死兩隻螞蟻般輕易地抹殺了?
黑熊遊神呆呆地看著洞外的兩具屍體,又看了看神色平靜如初的陳默,巨大的震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衝擊著他的靈識核心。他……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殺了渡苦尊者的爪牙!
陳默解決掉巡遊使者,目光掃過地上那兩具迅速失去溫度、變得如同幹屍般的屍體,眉頭微蹙。這神道門的功法,似乎有些詭異,人死之後,血肉精華仿佛都被某種力量抽走了一般。
他轉身,看向洞內依舊處於巨大震驚中的黑熊遊神,平靜道:“麻煩暫時解決了,但此地不宜久留。渡苦尊者很快便會知曉此事。”
黑熊遊神猛地回過神,連忙點頭,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我明白!多謝……多謝昊天大人!為我……為我出了一口惡氣!”
陳默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他目光望向天陽城的方向,眼神深邃。
渡苦尊者……看來,這天陽城,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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