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3章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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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大道尾巷。
夜色深沉,巷子深處那座掛著“陳宅”木牌的小院,在稀疏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寂靜,仿佛與周遭的喧囂隔絕。
院內,陳默靜立在老槐樹下,身影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唯有眸光在黑暗中清晰,平靜地注視著那扇緊閉的院門。
他能感覺到,一道道或微弱、或惶惑、或決絕的氣息,正如同暗流般從城中各個角落匯聚而來,目標明確,正是此地。
“來了!”他心中默念。
幾乎在他心念落下的同時,院門外響起了極其輕微,帶著試探和緊張的叩門聲。
不是用手,更像是某種靈體觸碰門扉的細微波動。
陳默沒有動作,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門卻無聲地向內滑開一道縫隙。
門外,以石獅遊神那略顯虛幻、努力挺直的身軀為首,十幾道形態各異的靈體擠在巷子裏,將本就不寬的巷道塞得滿滿當當。
它們大多靈光黯淡,氣息駁雜不穩,有山石之靈模糊的麵容,有古器兵魂殘缺的甲胄,有老樹精盤結的根須虛影,甚至還有一兩個氣息稍正,但眉宇間滿是愁苦的土地小神。
此刻,所有遊神的目光,都帶著一絲緊張和期盼,以及一絲豁出去的決絕,齊刷刷地投向院內,投向那棵老槐樹下負手而立的青衫年輕人。
當看清陳默的容貌時,空氣中那根緊繃的弦仿佛被人狠狠撥動了一下,發出無聲的震顫。
太年輕了!
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眉眼間不見絲毫歲月滄桑,身姿挺拔,氣質沉靜,但怎麽看,都像是個初出茅廬、尚未經曆風雨的世家公子,或是偶得機緣的年輕修士。
這……這就是石獅口中那位法力無邊,足以對抗渡苦尊者的‘昊天大人’?
那位彈指滅妖蟒,疑似踏平黑風山的‘上仙’?
預想中仙風道骨,鶴發童顏,或者至少是威嚴深重、氣勢迫人的前輩高人形象瞬間崩塌。
一陣騷動頓時在眾遊神中蔓延開來。
“石獅!你……你沒搞錯吧?”
一個依附在斷劍上的兵魂遊神忍不住低吼出聲,聲音帶著幾分慍怒,“這就是你說的……昊天大人?他……他毛長齊了沒有?”
話語中的失望和質疑毫不掩飾。
“老槐!龜老!你們也跟著胡鬧?這不是帶著大家往火坑裏跳嗎?!”另一個形如頑石,聲音沉悶的遊神也急了,靈體因情緒激動而微微閃爍。
“我就說這事不靠譜!渡苦尊者何等人物?掌域境巔峰!神道門背景!這小子……他拿什麽跟尊者鬥?憑他這張臉嗎?”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充滿了懊悔和恐慌。
原本因石獅和老槐以及老龜三位在底層遊神中頗有聲望的號召下,而凝聚起來的一點勇氣,在見到陳默真容的瞬間,幾乎潰散。
懷疑、恐懼、埋怨的情緒如同瘟疫般擴散,充斥眾遊神的內心。
石獅遊神那張石質的麵孔上顯露出擬人化的焦急和尷尬,它上前一步,想要解釋:“諸位,諸位稍安勿躁!昊天大人他……”
“石獅,不必多言。”
陳默終於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門外那一張張寫滿疑慮和不安的麵孔,沒有因那些質疑而有絲毫動容。
“我邀諸位前來,是為聯手,非是乞求。”
他的語氣很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信我的,可以留下。懷疑我者,大可現在離去。對抗渡苦,不是兒戲,心誌不堅,留下來也是徒增變數,害人害己。”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那幾個鬧得最凶的遊神,淡淡道:“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我絕不阻攔。”
這話一出,反而讓那些躁動的遊神安靜了些許。
幾個原本叫嚷得最厲害的,眼神閃爍,互相看了看,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時竟沒有誰真敢第一個轉身離開。
畢竟,來都來了,萬一……萬一呢?
而且此刻離開,又能去哪裏?
繼續回去忍受盤剝,等待不知何時降臨的末日?
就在這時。
一道略顯肥胖、醉醺醺的靈體從遊神隊伍後麵擠了出來。
正是之前在路上攔道討酒,反被陳默彈指嚇退,最後還賠上了一壇“百草靈醪”的酒壇遊神。
它此刻臉上再無半點醉意,圓滾滾的靈體對著陳默,竟是直接五體投地,行了一個極為莊重的大禮,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激動:
“小妖拜見昊天大人!大人神通,小妖親身領教,心服口服!那日小妖有眼無珠,衝撞天威,大人不僅未加責罰,反而點醒小妖迷途,此恩如同再造!”
它抬起頭,環視周圍那些依舊麵帶疑慮的遊神,聲音提高了幾分:“諸位!切莫以貌取人!這位昊天大人,乃是小妖修行數百年來所見,最深不可測的存在!小妖敢以自身這點微末道行擔保,大人絕對有實力與那渡苦老賊抗衡!”
它的話引來一些遊神的側目,但顯然,僅憑它一麵之詞,還不足以完全打消所有人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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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壇遊神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轉向陳默,帶著幾分小心和探尋問道:“大人……前些時日,小妖曾感應到黑風山方向傳來劇烈能量波動,隱約聽聞……聽聞那盤踞多年的黑熊……它……”
陳默看了它一眼,知道它想問什麽,平靜道:“黑熊木雕,迷途知返,已自散功果,化塵歸去。”
聲音不大,卻如同平地驚雷,在所有遊神耳邊炸響!
“什麽?黑熊……散功了?”
“那黑廝……死了?”
“怎麽可能?它可是渡苦老賊麾下最強的幾個打手之一!據說離掌域境也隻差半步了!”
眾遊神一片嘩然,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
黑熊精的凶名和實力,它們大多有所耳聞,那是能讓它們這些底層遊神聞風喪膽的存在!
竟然……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散功化塵了?
酒壇遊神也是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對陳默的敬畏更濃,再次深深拜下:“果然……果然如此!小妖明白了!多謝大人告知!”
它徹底信服了。
能逼得那般凶戾的黑熊精自行散功,這位昊天大人的手段,已然超出了它的想象。
石獅遊神見狀,趁機振臂高呼,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都聽到了嗎?黑風山那等凶地,昊天大人都能來去自如,處置那黑熊如同碾死螻蟻!你們還在懷疑什麽?!”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今夜聚集於此,渡苦老賊的爪牙恐怕已經察覺!現在退縮,就是等著被各個擊破,魂飛魄散!跟著昊天大人,我們還有一線生機,還能搏一個堂堂正正做神的未來!”
老槐樹蒼老而堅定的聲音也響起:“老夫信昊天大人!這把老骨頭,寧願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
老龜厚重緩慢的意念回蕩在眾神心間:“……大勢……如此……搏一把……尚有一線生機……退……則萬劫不複……”
在石獅的鼓動、老槐老龜的表態,以及黑熊精散功這震撼消息的衝擊下,那些原本動搖的遊神,眼神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媽的!拚了!”
“沒錯!橫豎都是死,不如跟昊天大人幹一場!”
“我相信石獅和老槐!我也信昊天大人!”
一時間,群情激奮,之前的疑慮和恐懼被一股悲壯而決絕的氣氛取代。
所有遊神,包括最初那幾個叫嚷最凶的,都選擇了留下,靈體閃爍,匯聚在陳默麵前,雖形態各異,卻透出一股同仇敵愾的氣勢。
陳默看著眼前這群終於下定決心的遊神,微微頷首。
他要的,就是這份破釜沉舟的勇氣。
“既如此,便進來吧。”他轉身,走向院內空地。
眾遊神連忙魚貫而入,小心翼翼地收斂自身氣息,在這方看似普通的小院中各自尋地方落腳,或依附牆角,或沉入地下,或隱於草木陰影,安靜下來,等待著未知的,卻必須麵對的命運。
……
與此同時,度厄大殿深處。
那名麵相精明的巡遊使,正躬身站在渡苦尊者麵前,語氣帶著十二分的小心:“……尊者,值守東門的師弟方才傳訊,說有一批約十數名底層遊神,聲稱奉了您的密令,連夜入城辦事。因事關尊者隱秘,他們未敢詳細盤問,已放行。屬下特來稟報,請示尊者,是否需要屬下等協助引導或……監控?”
端坐在溫玉蒲團上的渡苦尊者,聞言眉頭猛地一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本尊的密令?何時的事?本尊何時給那些螻蟻下達過密令?”
精明巡遊使心裏“咯噔”一聲,暗道果然!
他臉上瞬間滲出細密冷汗,腰彎得更低,連忙道:“這……或許是那些遊神胡言亂語,假傳尊者的旨意!屬下……屬下這就去查個明白!”
他心中叫苦不迭,知道自己和東門值守的師兄弟恐怕都被耍了。
“廢物!”
渡苦尊者冷哼一聲,強大的威壓讓那巡遊使幾乎喘不過氣,“連一群卑微信奉的遊神都看管不住,竟讓他們假借本尊之名混入城中!要你們何用?!”
“尊者息怒!是屬下失察!屬下立刻帶人全城搜捕,定將那些膽大包天的遊神揪出來,嚴加懲處!”巡遊使聲音發顫,連忙表忠心。
渡苦尊者不耐煩地揮揮手:“還不快去!若讓他們在城中鬧出什麽亂子,損了本尊清譽,爾等提頭來見!”
“是!是!”
精明巡遊使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出了密室。
一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壓力範圍,他立刻直起腰,臉色變得鐵青,連忙對著外麵候命的幾名心腹低吼道:“快!召集人手!東門方向,那群該死的遊神是往城西去的!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格殺勿論!”
他心中又驚又怒,驚的是那群平時唯唯諾諾的遊神竟敢集體反抗,怒的是自己等人竟被如此拙劣的借口蒙騙。
必須盡快將這股苗頭掐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很快,數隊身著銀白袍服的神道門巡遊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獵犬,從度厄大殿及其周邊區域疾馳而出,殺氣騰騰地撲向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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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陳默小院外。
夜色中,一道道銀白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匯聚,足有二十餘人,個個氣息精悍,最低也是三境初期的修為,為首者更是達到了三境後期。
他們憑借著對城中信仰脈絡的熟悉和特殊的追蹤法門,終於鎖定了這片區域。
“頭兒,氣息最後消失的地方……就是前麵那棟院子。”一名巡遊使指著前方那座掛著“陳宅”木牌的僻靜小院,低聲道。
另一名巡遊使看著那院子,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等等……這裏……這裏不是尊者之前特意吩咐過,要重點關注,那個叫陳默的凡人小子租住的院子嗎?尊者似乎還想拉攏他信仰……”
為首的那名三境後期巡遊使,正是之前被渡苦尊者斥責的精明巡遊使,他此刻眼神冰冷,殺意凜然:“管他什麽陳默不陳默!尊者拉攏他,是看得起他!現在這群反叛的遊神藏匿於此,說不定就與他有關!就算無關,也隻能算他倒黴!”
他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事情似乎比想象中更複雜。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必須速戰速決,拿下那些遊神,或許還能將功補過。
“所有人聽令!布‘鎖靈困神陣’,封住四方!隨我殺進去,但凡遇到遊神,格殺勿論!若有阻攔,一並誅之!”他厲聲下令。
“是!”
眾巡遊使齊聲應和,身形閃動,瞬間分散開來,道道銀光從他們手中射出,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個閃爍著符文的光罩,就要將整個小院籠罩。
然而,就在光罩即將落下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自小院中擴散開來,那看似堅固的“鎖靈困神陣”光罩,如同脆弱的泡沫般,連一絲聲響都未曾發出,便悄然湮滅,消散於無形。
正準備衝入院內的眾巡遊使身形齊齊一滯,臉上露出駭然之色。
院門,再次無聲洞開。
院內的景象頓時映入眾巡遊使眼簾……十幾道形態各異的遊神靈體,正環繞著院中那棵老槐樹,或坐或立,雖然靈光閃爍,顯得緊張,卻並無潰散逃竄之象。
而在它們中心,那個穿著青衫的年輕人陳默,緩緩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望向門外。
“果然在此!殺!”
為首巡遊使雖驚於陣法被破,但仗著人多勢眾,又是奉命行事,殺心更盛,毫不猶豫地下令。
二十餘名巡遊使如同離弦之箭,各執法器,施展神道術法,化作漫天流光、金劍、雷火,朝著院內的遊神們轟然罩下!
氣勢洶洶,誓要將這些“叛逆”瞬間碾碎。
“完了!”
“跟他們拚了!”
遊神們哪見過這等陣仗,它們大多實力低微,麵對神道門精銳的圍殺,頓時慌了神,一些膽小的靈體幾乎要當場潰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默動了。
他甚至沒有看那些漫天落下的攻擊,隻是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仿佛整個院落的時空都為之凝滯。
那些氣勢洶洶的流光、金劍、雷火,在距離他頭頂尚有數尺之遙時,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絕對無法逾越的壁壘,紛紛停滯、扭曲、而後……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衝擊的漣漪,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抹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二十餘名巡遊使前衝的身形硬生生頓住,一個個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如同見了鬼一般看著陳默。
這……這是什麽手段?!
他……他不是凡人嗎?!
陳默目光掃過這群驚駭的巡遊使,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寒意:“在我的地方,動我的人,誰給你們的膽子?”
為首那名三境後期巡遊使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色厲內荏地喝道:“你……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包庇神道門叛逆,對抗尊者法旨!速速報上名來,否則……”
“否則如何?”
陳默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爾等不是一直在找我嗎?”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名,昊天。”
“昊……昊天?!”
“他就是昊天?!殺了王巡使和李巡使的那個昊天?!”
“不可能!他不是……”
“昊天”二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在場每一個巡遊使的心頭!
所有的憤怒、殺意、倨傲,在這一刻被無邊的恐懼徹底碾碎!
關於“昊天”的恐怖傳聞早已在他們內部流傳……瞬殺兩名三境中期的巡遊使,疑似踏平黑風山,逼死黑熊精……這等凶人,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被尊者試圖拉攏的,看似人畜無害的年輕人陳默?!
巨大的荒謬感和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們。
“逃!”
不知是誰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剩餘的巡遊使徹底失去了戰意,如同受驚的鳥獸,轉身就想四散奔逃。
“現在想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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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眼神一冷,並指如劍,對著虛空輕輕一劃。
一道凝練如實質,散發著炁源氣息的劍罡憑空出現,並非攻向任何人,而是瞬間分化成數十道細小的劍氣,如同擁有靈性般,精準無比地射向每一個試圖逃跑的巡遊使!
“噗噗噗噗——!”
利刃穿透肉體的悶響接連響起,伴隨著短促而淒厲的慘叫。
那些平日裏在天陽城作威作福,視遊神如草芥的神道門巡遊使,一個個撲倒在地,身上要害處皆有一個細小的孔洞,鮮血汩汩湧出,眼中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氣息迅速消散。
轉瞬之間,二十餘名神道門精銳巡遊使,全軍覆沒,無一幸免!
院內,一片死寂。
所有遊神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那個負手而立、青衫依舊潔淨不染塵埃的年輕人,看著滿地狼藉的巡遊使屍體。
震撼!
無與倫比的震撼!
它們知道昊天大人很強,但沒想到強到這種地步!
二十多名神道門巡遊使,其中還有三境後期的好手,在他麵前,竟然如同土雞瓦狗,連一絲像樣的反抗都做不到,便被輕易屠戮殆盡!
不知是哪個遊神率先反應過來,激動得靈體劇烈閃爍,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呐喊:“昊天大人!”
緊接著,所有遊神都回過神來,紛紛匍匐在地,用它們最虔誠、最激動的方式,向著陳默頂禮膜拜,高呼之聲此起彼伏:
“昊天大人神威!”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願追隨大人,萬死不辭!”
一股股精純的,帶著無比感激和崇敬的信仰願力,如同百川歸海,從這些遊神身上湧出,源源不斷地匯聚到陳默身上。
陳默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源自這些底層遊神最真摯的信仰,與此方天地的規則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
那原本無處不在,對他產生壓製的信仰之力,此刻似乎變得柔和了許多,甚至開始隱隱與他自身的炁源之力交融,讓他對此界規則的適應和掌控,更深了一層。
他微微閉目,感受著這種變化,心中了然。
這,或許就是在此界立足的關鍵之一。
……
此刻。
度厄大殿,那間布滿魂燈壁的密室。
“哢嚓!哢嚓!哢嚓……!”
一連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密室的死寂。
負責看守魂燈壁的弟子驚恐地看到,代表剛才派往城西那隊巡遊使的二十幾個光點,在短短一兩個呼吸間,竟然接連不斷地徹底黯淡,碎裂,最終化為飛灰,從玉璧上徹底消失!
“不……不好了!尊者!出大事了!”
弟子仙是一愣,而後連滾爬爬地衝出密室,聲音淒厲地大叫,充滿了恐懼。
很快,渡苦尊者麵色陰沉如水地出現在魂燈壁前,看著那一片突兀的空缺,身上的氣息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恐怖無比。
“是誰?!到底是誰?!”他低吼著,聲音中蘊含著滔天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
二十多名精銳巡遊使,其中還有他的心腹,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被全滅!
這絕非凡俗手段!
“尊……尊者……他們……他們是去追查那些叛逆遊神,最後消失的地點……在城西……”那名弟子戰戰兢兢地匯報。
渡苦尊者猛地轉頭,眼中血光一閃而逝:“城西……又是城西!必然是那昊天!!!”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必然是那個該死的“昊天”所為!也隻有他,才有能力如此幹淨利落地解決掉他這麽多手下!
“廢物!一群廢物!”
渡苦尊者怒不可遏,一掌將身旁一張由寒玉打造的桌子拍成齏粉,“連個人都抓不到,反而被人家反手全滅!本尊養你們何用?!”
他胸膛劇烈起伏,強行壓下立刻親自出手的衝動。
對方如此囂張,接連殺他手下,顯然是有備而來。
在沒完全摸清對方底細前,貿然親身前往,恐有不測。
“查!給本尊連夜去查!動用一切力量!本尊要知道那個昊天所有的信息!他藏身何處?有何弱點?與那些遊神到底有何圖謀?!”
渡苦尊者咆哮著下令,“明日天亮之前,若再無線索,爾等皆去伏妖塔底層服役!”
“是!是!尊者!
”手下弟子嚇得魂飛魄散,連聲應諾,連滾爬爬地下去傳達命令。
密室內,渡苦尊者獨自站立,看著魂燈壁上那大片空白,臉色扭曲,殺意盈胸。
“昊天……不管你是誰,本尊定要將你抽魂煉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
翌日,清晨。
天陽城仿佛並未受到昨夜那場發生在偏僻角落的殺戮的影響,依舊在晨曦中蘇醒,煥發出勃勃生機。
度厄大殿前的廣場,早已是人頭攢動,香煙繚繞。
無數信眾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帶著各自的祈願和虔誠,準備開始新一天的朝拜。
然而,今天的氣氛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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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熙攘的人群中,一個穿著普通青衫,容貌俊逸,氣質卻莫名引人注目的年輕男子,並未隨著人流進入大殿上香,而是徑直走到了廣場中央,那三尊巨大青銅香爐的前方,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望向那巍峨、莊嚴的度厄大殿深處,仿佛能穿透那朱紅色的牆壁,看到端坐其中的存在。
隨後,在周圍信眾有些詫異的目光注視下,他朗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蓋過了廣場上的所有嘈雜,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也傳入了大殿深處:
“渡苦尊者,出來一見吧!”
平靜的話語,卻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裏滴入了一滴水,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人是誰?竟敢直呼尊者名諱?”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度厄大殿前如此無禮!”
“他不想活了嗎?會觸怒尊者的!”
信眾們議論紛紛,大多對陳默投以不滿、憤怒,甚至是看瘋子般的眼神。在他們心中,渡苦尊者乃是至高無上的神明,豈容凡人如此褻瀆呼喝?
但也有人認出了陳默。
“咦?他不是昨天被尊者單獨召見的那位公子嗎?”
“是他!尊者似乎很看重他,還賜下了聽道玉佩……”
“他這是怎麽了?為何今日如此……”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指責聲漸起之時——
“嗡!”
度厄大殿那巨大的殿門轟然洞開,無盡的金色光芒如同潮水般湧出,照耀得整個廣場一片輝煌。
在璀璨奪目的金光中,渡苦尊者那寶相莊嚴、周身環繞著柔和光暈的金身法相,緩緩自大殿深處升起,懸浮於半空之中,如同神隻臨凡。
神聖、威嚴、慈悲的氣息鋪天蓋地般籠罩下來。
與此同時,數十名身著銀白袍服、神色冷峻的神道門巡遊使,如同護衛神王的儀仗,肅立於大殿門前及兩側,更添其無上威勢。
“恭迎尊者顯聖!”
“尊者慈悲!”
刹那間,廣場上成千上萬的信眾,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齊刷刷地跪倒下去,黑壓壓的一片,口中高呼尊號。
聲浪震天,充滿了狂熱的虔誠。
唯有廣場中央,香爐之前的陳默,依舊孑然獨立。
青衫在湧動的信仰之風中微微拂動,與那漫天跪拜的身影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渡苦尊者那蘊含著一絲不悅,卻依舊維持著慈悲語調和浩瀚神威的聲音,如同天籟,響徹廣場:“陳默小友,昨日方才相見,今日便在此喧嘩,呼喚本尊,所為何事?”
他的目光落在陳默身上,帶著一絲審視,更深處,則隱藏著一絲對那本源之力未曾得手的貪婪。
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陳默身上,有好奇,有不滿,更多的是等著看他如何回答,如何承受尊者之怒。
在萬千目光注視下,在渡苦尊者那看似慈悲實則壓迫感十足的氣勢下,陳默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那高高在上的金色法相,沒有施禮,沒有寒暄,直接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廣場:
“我喚尊者出來,隻想問一句……”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利劍出鞘,鋒芒畢露:“尊者可知,你已罪孽滔天?”
此言一出,滿場死寂!連風聲仿佛都停滯了!
所有跪伏在地的信眾猛地抬起頭,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茫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在說什麽?
罪孽滔天?
他在指責尊者?!
陳默的話語,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萬鈞巨石,瞬間激起了滔天巨浪!
“罪孽滔天?”
“他……他竟敢說尊者罪孽滔天?!”
“瘋了!此人定是失心瘋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嘩然與斥責!
無數信徒怒目而視,若非在尊者顯聖的神威之下,恐怕早已有人衝上前來將這個褻瀆尊者的狂徒撕碎。
高踞半空的渡苦尊者,金色的法相微微波動了一下,那悲天憫人的麵容上,一絲極致的錯愕與冰冷的怒意如同電光般掠過。
但瞬間便被更濃重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罪愆的慈悲之光所覆蓋。
他並未立刻動怒,反而發出了一聲帶著無盡惋惜與憐憫的歎息,聲音如同洪鍾大呂,壓下了所有的喧囂:
“唉……癡兒,癡兒啊!”
渡苦尊者緩緩搖頭,目光痛心地注視著陳默,語氣滿是歎息:“陳默小友,昨日見你,尚覺你靈台清明,頗具慧根,本尊心生歡喜,欲引你入正道,傳你無上法門,助你超脫苦海。卻不想……僅僅一夜之間,你竟被何種邪魔外道所惑,心神迷失至此,口出如此狂悖逆天之言?”
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凜然正氣,回蕩在每一個信徒的耳邊:“本尊坐鎮天陽城數百載,兢兢業業,庇護萬民,消災解厄,引渡眾生,此心此德,天地可鑒,日月可昭!滿城百姓,皆可為證!”
“你如今卻在此妄言罪孽,汙蔑本尊,你……你太令本尊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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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情真意切,配合著那浩瀚的神威與悲憫的姿態,瞬間贏得了所有信徒的共鳴。
“尊者慈悲!”
“定是這陳默被妖魔蠱惑了!”
“請尊者施展神通,驅散此子心中邪魔!”
“嚴懲這個褻瀆尊者的狂徒!”
一時間,聲浪一浪高過一浪,群情激憤,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孤立於廣場中央的陳默。
渡苦尊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與冰冷。
他抬起手,虛壓一下,待聲浪稍平,才繼續用那包容一切的語調說道:“罷了,罷了。世人謗我、笑我、惡我,如何處之?唯有忍他、讓他、由他、不要理他……”
這番看似超脫的話,更是將其“聖者”形象烘托到了極致,引得無數信徒熱淚盈眶,高頌尊者無量慈悲。
渡苦尊者目光再次落在陳默身上,帶著一絲“最後的憐憫”:“陳默,本尊知你或許聽聞了一些不實的流言,對神道門,對本尊產生了極深的誤解。本尊不怪你,畢竟……本尊亦不奢望所有民眾都能理解吾等肩負的重擔與不得已之處。”
他話鋒微轉,語氣漸漸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然,神威不可辱,法度不可廢!你今日當眾褻瀆本尊,擾亂法壇,已犯下大不敬之罪!”
“若你此刻迷途知返,跪地懺悔,道出受何人指使,本尊或可念你年少無知,又是初犯,網開一麵,隻廢你修為,留你性命,送入伏妖塔靜思己過。若再執迷不悟……”
他周身金光驟然熾盛,強大的掌域境威壓如同實質般籠罩向陳默,聲音冰冷如鐵:“……便休怪本尊施展雷霆手段,將你這誤入歧途,褻瀆尊者的魂魄,打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跪下!”
“懺悔!”
巡遊使們齊聲厲喝,聲震雲霄,強大的氣勢連成一片,如同天羅地網,向陳默壓迫而去。
廣場上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陳默,等待著他的反應。
是跪地求饒,還是繼續頑抗?
然而,陳默麵對這滔天的威壓和萬千的指責,神色依舊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那足以讓山嶽崩摧的壓力隻是拂麵清風。
他甚至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這肅殺凝重的氣氛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誤解?不得已?”
陳默搖了搖頭,目光如炬,直視渡苦尊者那金光閃耀的法相,“好一個冠冕堂皇的‘不奢望理解’!既如此,那便讓這滿城百姓,親自聽聽,他們日夜跪拜、奉若神明的尊者,暗地裏究竟做了些什麽!”
話音未落,陳默並指如劍,對著身前虛空輕輕一點。
一道混沌色的光芒自他指尖綻放,瞬間在廣場上空化作一道巨大的、清晰無比的光幕!
與此同時,一個帶著驚恐、顫抖,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如同夢魘般從光幕中傳了出來,響徹在整個度厄大殿廣場上空……
“……是神道門的巡遊使大人!是渡苦尊者!是他們把我從伏妖塔放出來的!他們讓我來……來嚇唬您!說隻要嚇到您,讓您感到恐懼就行……不,不傷性命……真的不傷性命!大人明鑒!小的也是被逼無奈,身不由己啊!”
這聲音,正是昨夜那隻被陳默鎮壓的山魈肖鬼,在極度恐懼下的招供!
“!!!”
“???”
整個廣場,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極致的寂靜之中!
所有信徒臉上的憤怒、虔誠、狂熱,都在這一刻凝固,轉而化為了無邊的震驚、茫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渡……渡苦尊者……派妖怪……去嚇唬人?!
光幕之中,影像流轉,雖然模糊,卻能清晰地看到山魈那猙獰的形態以及它匍匐在地、瑟瑟發抖求饒的模樣。
那聲音中的恐懼和交代的事實,做不得假!
渡苦尊者那金色的法相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慈悲的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掩飾的驚怒!
他萬萬沒想到,陳默竟然有如此手段,不僅擒拿了派去的妖怪,還留下了如此確鑿的影像和聲音證據!
這……什麽手段?
這是凡人能夠掌握的手段?
“妖言惑眾!幻術!這是邪魔的幻術!”一名巡遊使反應極快,厲聲嘶吼,試圖挽回局麵。
然而,陳默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指尖光芒再變!
光幕中的影像驟然切換,變成了昨夜那五尾狐妖與斑斕蛇妖偽裝成落難女子,而後驟然發難,最終被鎮壓,以及那兩名神道門精英弟子在絕望下吐露實情的畫麵和聲音!
狐妖嬌媚卻惡毒的攻擊,蛇妖陰冷的毒霧,神道門弟子交代的‘尊者欲榨取本源’、‘派妖試探’等驚人內幕,如同一道道驚雷,一道接一道地劈在所有人的心頭!
“尊者吩咐,隻需嚇唬,讓他感受到妖邪纏身、絕望無助的滋味……”
“昊天大人饒命!是渡苦尊者貪圖您體內的本源之力……”
“……黑風山那黑熊……是被渡苦尊者逼迫,才吞噬血肉,凝聚血氣上供……當年阿木一家滿門,也是渡苦尊者因雕刻之事派人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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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顛覆認知!
廣場之上,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破,化為了巨大的、無法抑製的嘩然與騷動!
“不……不可能!”
“尊者他……怎麽會……”
“那些妖怪……那些巡遊使……他們說的……”
“黑風山……吃人的黑熊精……是尊者逼的?阿木一家……滅門?!”
信仰在崩塌,認知在顛覆。
無數信徒臉色慘白,眼神空洞,看著空中那金光依舊、卻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的法相,又看看地上那些剛剛還在厲聲嗬斥陳默的巡遊使,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渡苦尊者身上的金光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那寶相莊嚴的麵容此刻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無邊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席卷開來,再也無法維持那偽善的慈悲!
“夠了!”
他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聲震百裏,強行壓下了光幕的聲音和廣場的騷動咬牙切齒道:“邪魔歪道!安敢以如此卑劣幻術,汙蔑本尊,蠱惑眾生!!”
他猛地抬手,一道足以撕裂蒼穹的恐怖金色神光,蘊含著毀天滅地的掌域境威能,不再有任何顧忌,直接朝著陳默以及他頭頂那麵光幕,悍然轟下!
“給本尊死來!”
這一刻,他徹底撕下了偽裝,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而陳默,麵對這含怒一擊,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凜冽的戰意。
青衫無風自動,一股絲毫不遜色於對方的浩瀚氣息,衝天而起!
大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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