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2章 豁出去的遊神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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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小院,在白日裏顯得格外寧靜祥和,仿佛昨夜的一切都隻是幻夢。
他如同一個真正的、與世無爭的租客,悠閑地在院中給花草澆水,動作不緊不慢,神態安然自若。
陽光灑在他身上,甚至帶著幾分閑適的意味。
他知道,昨晚山魈肖鬼的失敗,隻會讓渡苦尊者更加惱怒,疑心更重,接下來的行動也必然會更加激進,更加不計後果。
而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隻需以逸待勞,守在這方小院之中,靜觀其變。
當然憑心而論。
他甚至很期待對方的到來。
畢竟隻有這樣,他才能拿下更多的底牌。
果然,當第二天的夜幕再次降臨,小院外便傳來了與昨夜截然不同的詭譎動靜。
這一次,來的不僅是一道妖氣,而是兩道交織在一起。
一個嫵媚詭譎,帶著攝人心魄的波動,另外一個則陰冷腥臊。
“篤……篤篤……”
院門被輕輕敲響,聲音柔弱,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陳默放下手中用來澆花的木瓢,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他緩步走上前,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開了院門。
門外,借著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到站著兩名身形窈窕的女子。
看年紀不過二八芳華,卻是衣衫襤褸,沾滿了塵土與草屑,臉上帶著驚恐無助的淚痕。
眼神如同受驚的小鹿,楚楚可憐。
站在稍前一些的女子,眉眼間自帶幾分天然的媚意,即便此刻狼狽,也難掩其風情。
稍後一些的女子,則眼神躲閃,帶著一種怯懦與不安,緊緊抓著前者的衣袖。
“公子,救命啊!”
那帶媚意的女子見到陳默開門,連忙開口呼救,聲音酥軟入骨,帶著令人心軟的顫音,“我姐妹二人本是城外三十裏柳溪村的農戶之女,隻因家父嗜賭成性,欠下了城中黑虎幫的巨債,竟喪心病狂,要將我二人賣入那勾欄瓦舍,以抵賭債!”
“我們……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連夜逃了出來,一路躲避追捕,慌不擇路……見公子院中尚有燈火,像是良善人家,這才冒昧打擾,求公子大發慈悲,收留我姐妹一晚,賞口熱飯吃,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我們……我們願意為奴為婢,做牛做馬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說著,兩女便盈盈拜倒,姿態柔弱,可謂是我見猶憐。
陳默目光平靜地掃過二女。
在那媚意女子身後,若隱若現的五條毛茸茸的狐尾光影擺動。
另一名女子看似普通的裙擺之下,那微微扭動、帶著鱗片反光的蛇形陰影上一掠而過。
他甚至能嗅到那狐妖身上散發出的,試圖幹擾心智的迷幻香氣,以及蛇妖身上那刻意壓製的淡淡腥氣。
五尾狐妖。
蛇妖。
這一次,兩頭妖怪倒是比昨晚那隻知道蠻幹的山魈講究些策略。
還知道用幻術偽裝成落難女子,試圖降低他的警惕,甚至利用同情心。
陳默心神微動,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同情。
他側身讓開門扉,語氣溫和地說道:“二位姑娘快快請起,這世道艱難,誰還沒個落難的時候。外麵風寒露重,先進來暖和一下,慢慢說吧。”
兩女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以及對眼前這“蠢笨”凡人頗為不屑。
他連忙裝作感激涕零的樣子,相互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走進了小院。
就在她們雙腳踏入院門的瞬間,陳默看似隨意地反手關上了院門,指尖一縷微不可察的混沌色光芒,悄無聲息地融入院門的木質紋理之中。
霎時間,整個小院的空間,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薄膜輕輕籠罩,將內外隔絕開來。
裏麵的聲音,氣息,乃至空間波動,都被暫時屏蔽。
二妖對此渾然未覺,隻當是尋常關門。
她們跟著陳默走到院中,那狐妖還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早已編造好的“悲慘”身世。
聲音愈發嬌柔媚惑,試圖進一步博取同情,並悄然拉近與陳默的距離。
然而,就在她們距離陳默不足三步之遙,自認為已經進入最佳攻擊範圍的刹那,異變陡生!
那狐妖臉上的媚意與柔弱,瞬間化為猙獰與殺機,原本纖細白皙的五指猛地扭曲變形,化作覆蓋著赤紅色毛發。
指尖寒光閃爍的利爪,帶起一道刺耳的破空聲,直掏陳默的心窩!
同時,她身後那五條虛幻的狐尾驟然暴漲,凝如實質,如同五條鋼鞭鐵索,攜帶著千鈞之力與惑亂神魂的紅色妖光,閃電般掃向陳默的雙腿與腰際。
意圖將其瞬間製服!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看似怯懦的蛇妖也是張口噴出一股腥臭撲鼻、色澤幽綠的濃稠毒霧。
這毒霧不僅蘊含著見血封喉的劇毒,更能腐蝕一切!
而她原本站立的下半身,則在瞬間扭曲變形,化作一條水桶粗細。布滿豔麗斑斕鱗片的粗壯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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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陳默的雙腿狠狠纏繞而去,那力量,足以勒碎精鐵!
妖氣全麵爆發,殺機凜然,配合默契,顯然是打算讓陳默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然而,麵對這突如其來,足以讓尋常三境修士飲恨當場的致命襲擊,陳默甚至連腳步都未曾移動一下,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隻是抬起了右手,對著虛空,如同拂去眼前塵埃般,輕輕向下一按。
唇齒微啟,吐出一個清晰而冰冷的字眼:“鎮。”
言出法隨!
一股遠比昨晚鎮壓山魈時更加凝練、更加磅礴、更加蘊含天地法則意誌的混沌色炁源之力,如同無形的天地磨盤,轟然壓下。
籠罩住整個小院的核心區域!
那淩厲無比、足以洞穿金石的狐爪,以及那橫掃千軍的狐尾,還有那腥臭撲鼻的毒霧……所有的攻擊,所有的妖氣,在觸碰到這股無形力量的瞬間,便寸寸瓦解崩散,消弭於無形!
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五尾狐妖和斑斕蛇妖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宏大意誌與力量,如同整個天地的重量都匯聚於此,精準而霸道地壓在她們妖魂最核心的本源之上!
她們甚至連慘叫都隻發出一半,便覺得渾身妖力瞬間潰散,所有的幻術偽裝頃刻消散,被打回原形……
一隻五尾妖狐和一條鱗片黯淡的斑斕毒蛇,被死死地鎮壓在地上,連抬頭仰望都做不到。
妖瞳之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與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
小院角落那片最濃鬱的陰影裏,兩道穿著銀白袍服、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的身影猛地一震,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駭然與驚恐之色!
他們正是奉命前來,以高階隱匿符籙藏身,負責暗中監視並記錄一切的神道門精英弟子!
“不好!目標有詐!實力遠超預估!快走!立刻傳訊尊者!”
其中一人反應極快,強忍著靈魂層麵的顫栗,低喝一聲,就要捏碎手中的傳訊法符,同時施展遁術逃離這詭異之地。
然而,他們身形剛動,就絕望地發現,周圍的空間不知何時,已變得如同泥沼一般,將他們牢牢地禁錮在原地。
任憑他們如何瘋狂催動丹田內的法力,都如同石沉大海,難以移動分毫!
連手中的傳訊法符,也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絕,無法與外界產生任何聯係!
陳默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同穿透了虛妄,精準地落在他們藏身的那片陰影處,語氣淡漠道:“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留下來,看場好戲吧。”
他伸出右手,對著那片陰影虛虛一抓。
那兩名擁有三境初期修為,在神道門內也算好手的弟子,便如同兩隻被扼住了喉嚨的雞仔。
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從陰影裏硬生生地拖了出來。
與那兩隻現出原形、癱軟在地的妖怪,並排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姿勢狼狽不堪,臉上寫滿了驚駭與絕望。
“你……你到底是誰?!”
一名弟子肝膽俱裂,聲音嘶啞地看著陳默。
對方這輕描淡寫間展現出的,遠超他們理解的恐怖實力,讓他道心幾乎崩潰,“你絕對不是普通人!你隱藏修為!你到底有何目的?!”
陳默走到他們麵前,居高臨下,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道:“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神道門,還有那位渡苦尊者,最近應該正滿世界地找我吧?”
另一名弟子瞳孔驟縮,腦海中瞬間聯想到了肖鬼的死亡,以及那個被尊者嚴令搜查的名字。
他失聲叫道,聲音充滿了荒謬與恐懼:“你……你……你就是那個殺了巡遊使的……昊天?!!”
“看來,你們還不算太笨。”陳默笑著點了點頭。
兩名弟子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熄滅,近乎絕望。
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麽肖鬼會死得不明不白,魂飛魄散。
為什麽尊者會對這個看似普通的陳默如此上心,甚至不惜接連派出妖物試探。
為什麽他們此次的行動會如此輕易地暴露,落入陷阱……
他們這次,不是撞到了鐵板,而是直接撞進了閻羅殿,麵對的是執掌生死簿的閻王本人!
“昊……昊天!你膽大包天,竟敢與我神道門為敵,與渡苦尊者為敵!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你的活路!識相的趕緊放了我們,或許還能留個全屍,否則尊者震怒,必將你抽魂煉魄,永世不得超生!”
一名弟子強撐著最後的勇氣,色厲內荏地威脅道。
但顫抖得如同篩糠的身體和蒼白的麵色,早已出賣了他的內心。
陳默聞言,隻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渾不在意:“否則怎樣?魂飛魄散?這話,若是你們那位渡苦尊者親自站在我麵前,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點資格說。但你們……”
他目光淡漠地掃過二人,“不過是兩條聽命行事的走狗,還不配在我麵前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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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先交代一些東西吧!”
他不再與這些螻蟻多費唇舌,眼神一凝,一股精純強大,蘊含著昊天本源意誌的神念,強行侵入了二妖二人的識海深處。
在絕對的力量層次差距下,他們所謂的意誌防線、神魂禁製,簡直如同紙糊的窗戶,不堪一擊。
狐妖、蛇妖、兩名神道門精英弟子,眼神瞬間變得空洞呆滯,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被操控的提線木偶,開始毫無保留地交代起來……
從渡苦尊者如何親自下令,到神道門巡遊使如何從伏妖塔中操控它們。
再到此次行動的具體計劃,以及渡苦尊者對“陳默”體內本源之力的貪婪覬覦的陰謀……所有他們所知道的機密,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
陳默指尖光芒微閃,以水鏡留影之術,將眼前這一幕……連同聲音與影像,分毫不差地記錄了下來。
光影流轉,最終凝聚成幾枚蘊含著確鑿證據的留影玉簡。
做完這一切,陳默看著地上癱軟如泥、眼神空洞的四個“俘虜”,搖了搖頭,再次取出了醉乾坤葫蘆。
神道門弟子跟二妖看到這一幕,臉色猛地一變,連連求饒。
“不!昊天大人饒命啊!我們知錯了!願奉您為主,供您驅策!”
“尊者不會放過你的!神道門不會放過你的!”
“求求您,饒了我們吧……”
下一刻。
求饒聲、威脅聲、哭泣聲戛然而止。
四道身影直接被醉乾坤葫蘆毫不留情地攝入其中,小院徹底清淨了。
陳默收起葫蘆,目光仿佛穿透了院牆與重重的空間阻隔,望向了城中那巍峨聳立的度厄大殿方向。
“有了這些活口與留影,算是初步掌握了渡苦罪行的實證。”
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院中清晰可聞,“單打獨鬥,雖不懼他,但要扳倒其經營多年的勢力,掀翻這扭曲的神道秩序,還需借力。接下來,該是聯合那些苦渡苦久矣、敢怒不敢言的遊神了。”
他走到院中那棵已煥發出些許生機、嫩芽微吐的老槐樹下,盤膝坐下。
心神沉靜如水,引動了冥冥之中一絲微弱的,卻無比純粹的信仰聯係……
那是來自遙遠草廟村,那些淳樸村民在得他庇護,為他塑立起神像後,自然而然產生的一絲信仰通道。
他的神念,如同沿著蛛絲滑行的精靈,沿著這絲微弱卻堅韌的通道,跨越了千山萬水,悄然降臨至草廟村村口那尊飽經風霜的石獅子雕像內部。
“石獅,聽得到嗎?”
陳默的聲音,直接在石獅遊神那沉睡的靈識最深處響起,如同驚雷炸響。
正蜷縮在雕像核心,借助微薄信仰之力滋養靈體的石獅遊神,猛地一個激靈,靈體瞬間凝聚成形。
他知道是誰在喊他,當即又驚又喜,忙不迭地回應:“聽得到!聽得到!是……是上仙!是昊天大人!您……您終於聯係小神了!您有何吩咐?小神萬死不辭!”
它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沒想到這位神秘強大的上仙,會主動聯係它這個微不足道的底層遊神。
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聽好了,聯係你能聯係到的,所有受過那渡苦尊者及神道門遊神盤剝的遊神,告訴他們,不想再被抽取信仰之力,不想再朝不保夕,想要真正掌握自身神位的,或許……眼前有一次機會,且……是最後的機會!”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打在石獅遊神的心頭:“是願意徹底掙脫枷鎖,搏一個自在未來,做一個真正庇佑一方,受民眾愛戴的自在遊神,還是繼續忍氣吞聲,在神道門的淫威下苟延殘喘,直至某一天被徹底榨幹價值,魂飛魄散……看他們自己的選擇。”
“願意來的,三日內,設法進入天陽城,到城西大道尾巷,掛著‘陳宅’木牌的小院找我。”
“過時不候。”
說完,陳默便幹脆利落地切斷了這次跨越遙遠距離的神念聯係,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
與此同時。
草廟村村口,那尊石獅子雕像在無人察覺的層麵,微微震顫著。
石獅遊神的內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昊天大人……要對渡苦尊者動手了!
這是真的假的?
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它沒有絲毫猶豫,巨大的驚喜和一股壓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憤懣與渴望,瞬間湧上心頭。
它知道,這可能是它們這些底層遊神唯一的,也是最後的翻身機會!
錯過了,或許就永世沉淪!
“必須去!一定要去!還要告訴老槐,告訴河底的那位……這是我們等待了太久的機會!”
石獅遊神激動不已,連忙通過隱秘感應方式,將這道的消息,小心翼翼地傳遞了出去。
……
而遠在天陽城小院中的陳默,緩緩睜開雙眼,眼眸深邃如瀚海。
接下來,就看有多少早已不堪忍受的遊神,敢冒著被徹底吞噬的風險,搏那一線生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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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石獅遊神也沒有絲毫耽擱,靈體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白色流光,直接離開了草廟村。
而不久之後,他抵達隔壁村落,靈體直接融入村落外的一棵古老的老槐樹體內。
在感受到石獅遊神的闖入,一個蒼老、疲憊,帶著濃濃暮氣的聲音緩緩響起:“石獅老弟……何事如此匆忙?莫不是……渡苦尊者的巡遊使者又來了?”
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和逆來順受。
“老槐!不是巡遊使!”
石獅的意念急促地打斷他,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是昊天大人!是那位真正的上仙!他聯係我了!”
“昊天?”
老槐樹的靈識波動了一下,似乎在漫長的記憶裏搜尋這個名字,帶著疑惑,“哪個昊天?我等遊神之中,何時出了這等人物?竟敢稱‘天’?”
“不是遊神!是真正的仙神!從天外來的!”石獅連忙解釋。
將陳默如何降臨,如何輕描淡寫斬殺妖蟒,又如何點破它本體,賜下承諾的經過,飛快地敘述了一遍。
尤其強調了陳默那深不可測,遠超它們理解範疇的實力。
“那妖蟒何等凶悍,你我皆知!但在昊天大人麵前,簡直如同土雞瓦狗,一指便滅了!”
“還有,昨日我按捺不住,偷偷感應天陽城方向,隱約察覺到黑風山那邊傳來極其短暫卻恐怖的能量波動,隨後那黑熊的氣息就徹底消失了!”
“我懷疑……很可能也是昊天大人出手了!”
老槐樹沉默了片刻,蒼老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忌憚和一絲不以為然:“那又如何?石獅老弟,你我修行不易,苟延殘喘至今,靠的是什麽?是低頭,是忍耐!”
“那渡苦尊者坐鎮天陽城數百載,香火鼎盛,麾下不少神道門巡遊使為他所用,本身更是掌域境巔峰的強者!在這片地界,他就是天!”
“那位昊天大人或許真有本事,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啊!我們若是貿然投靠,一旦事敗,那就是形神俱滅,連這縷殘靈都保不住!我等……賭不起啊。”
石獅的靈光因激動而閃爍不定:“老槐!你還在怕什麽?!難道我們現在的日子,就不是形神俱滅的邊緣嗎?”
“每月上交香火珠,如同抽髓吸魂,我等修為多少年不得寸進?反而日漸衰弱!看看隔壁山頭的黃石兄,上月就因為香火珠純度稍差,被那巡遊使者當場打碎靈體,百年修行化為烏有!你想步他的後塵嗎?!”
它頓了頓,繼續說道:“昊天大人親口對我說,這是最後的機會!是掙脫枷鎖,搏一個自在未來,真正庇佑一方,受民眾愛戴的機會!”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頂著個遊神的名頭,實則是渡苦老賊和他背後神道門圈養的牲口,隨時等待宰殺!”
“自在未來?受民眾愛戴?”
老槐樹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的自嘲,道:“石獅老弟,你我都曾是死物,機緣巧合得了這點靈性,能苟活至今已是僥幸,還敢奢望什麽自在?什麽愛戴?能維持現狀,不被徹底抹殺,我就心滿意足了……”
“維持現狀?哈哈!”
石獅幾乎是在厲嘯,“老槐!你忘了你的本體是如何受損的嗎?!百年前那場山洪,你為了庇護山下村落,強行調動地脈靈力阻擋,導致靈根受損,本源至今未愈!可結果呢?”
“渡苦老賊派來的巡遊使說什麽?說你擅自調動地脈,擾亂天地秩序,不僅沒有半句撫慰,反而以此為由,加倍征收你的香火珠!讓你傷上加傷!這筆賬,你難道忘了?!”
“你就甘心永遠被這等無恥之徒騎在頭上,永無翻身之日?!”
這番話如同尖銳的錐子,狠狠刺入了老槐樹內心最深處那不願觸碰的傷疤。
它那與大地相連的靈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沉寂的意念中翻湧起了壓抑了百年的屈辱、憤怒與不甘。
古老的樹幹在現實中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嗚咽,又像是在咆哮。
“……不甘心……老夫……如何能甘心!”
老槐樹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恨意,“百年苟活,如履薄冰,每每想起當日那巡遊使鄙夷的嘴臉,想起渡苦老賊坐享其成、道貌岸然的模樣,老夫便恨不能……恨不能……”
“那就不要再忍了!”
石獅趁熱打鐵,意念堅決,“老槐,相信我,也相信昊天大人!我石獅雖膽小,但看人的眼光不差!那位大人身上的氣息,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浩瀚與威嚴,那是真正的上位者,絕非渡苦老賊那種靠盤剝的偽神可比!”
“這是昊天大人給我們的機會,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錯過了,你我或許真就如那黃石一般,不知哪一天就悄無聲息地沒了!”
老槐遊神沉默了下來。
最終,他那蒼老的意念猛地一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好!老夫信你這一次!這把老骨頭,與其憋屈地爛在這裏,不如搏一把!我跟你去天陽城,見那位昊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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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石獅大喜,“事不宜遲,我們還需再去說服一位強援……陽江底的那位老龜!它修為深厚,見識廣博,若有它加入,我們的把握更大!”
“走!”
老槐遊神點頭,顯然也是豁出去了。
鵝肉兩道靈光沿著地脈與水路的隱秘聯係,迅速趕往那蜿蜒的陽江畔。
……
陽江深處,一片渾濁的江底淤泥中。
一尊覆蓋著厚厚青苔和水藻,不知沉睡了多少歲月的石龜微微動了一下,而後一道靈體從石龜中顯化而出。
它看向趕來的石獅遊神與老槐遊神的,緩緩道:“石獅……老槐……何事……驚擾……長眠……”
這老龜遊神存在的歲月遠比它們悠久,性子更是出了名的沉穩,或者說,是懶得動彈。
石獅不敢怠慢,再次將昊天的信息,以及讓他們聯合起來反抗渡苦尊者的打算,簡潔地傳達過去。
老龜遊神很是平靜,緩緩道:“昊天……不認識……風險……太大……渡苦勢大……神道門……水深……蟄伏……方是……長久之道……”
它竟是直接拒絕了,態度消極。
石獅心中焦急,知道對這老龜不能光靠煽動,必須陳明利害:“龜老!您德高望重,修為更是我等之中最深厚的,難道就甘心永遠被困在這陽江一隅,每月將辛苦凝聚的本源信仰拱手讓人?”
“您可知,渡苦老賊近年來索取的血氣貢品越來越頻繁?今日他需要血氣,可以逼迫黑風山那等存在,他日若需要更精純的靈源,您覺得他會放過修為深厚的您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老槐樹也在一旁幫腔,沉痛道:“龜老,石獅所言非虛。那渡苦老賊貪婪無度,手段狠辣,絕非可依仗之主。如今有強援在外,若我等不抓住機會聯合自保,隻怕將來死到臨頭,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了!”
老龜沉默了,比老槐樹沉默的時間更長。
江底隻有暗流湧動的細微聲響。
它活得夠久,見過太多興衰,也更深知渡苦尊者和神道門的可怕。
但正因為它活得久,才更明白石獅話中的道理……在渡苦尊者的貪婪麵前,沒有誰是真的安全的。
許久,那緩慢的意念終於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無奈的決斷:“也罷……沉寂……太久……骨頭……也快生鏽了……便隨你們……走一遭吧……看看那位……昊天……究竟是何等……人物……”
三位遊神終於達成一致!
“時間緊迫……”
石獅意念急促,道:“我們分頭行動,盡可能聯係更多信得過的、苦渡苦難久的同道,告知他們此事!”
“但務必小心,絕不可走漏風聲!今夜子時,我們在天陽城外東麵的亂葬崗匯合,一起潛入城中,前往城西大道尾巷的‘陳宅’!”
“明白!”
“善……”
靈光散去,三位遊神立刻行動起來,沿著各自隱秘的渠道,將這道蘊含著希望與風險的消息,小心翼翼地傳遞出去。
……
夜幕低垂,星月無光。
天陽城東,亂葬崗。
荒塚累累,磷火飄忽,空氣中彌漫著陰冷與死寂。
一道道或明或暗、形態各異的氣息悄然匯聚於此。
有模糊不清的山石之靈,有依附古器的兵魂,甚至還有一兩個氣息較為純正,但同樣麵帶愁苦的土地小神……林林總總,竟有十多位遊神聚集於此。
它們大多靈光黯淡,氣息萎靡,臉上帶著忐忑,恐懼。
石獅遊神站在一處較高的荒墳上,看著下方這些遊神,內心也是心潮澎湃。
它知道,今夜此舉,要麽帶領大家搏出一個未來,要麽……就是萬劫不複。
“諸位同道!今夜我等匯聚於此,所為為何,大家心知肚明!數百年來,我等受那渡苦尊者及其爪牙盤剝打壓,香火被奪,道途受阻,甚至動輒得咎,性命不保!這等日子,你們還沒過夠嗎?!”
石獅遊神的話音落下,下方頓時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
眾遊神眼神複雜,有同感,有恐懼,不敢輕易回應。
老槐樹蒼老而堅定的聲音響起:“石獅所言,句句屬實!老夫靈根受損百年,皆因庇護百姓所致,非但無賞,反遭重罰!此等不公,此等屈辱,老夫忍了百年,不想再忍了!”
老龜厚重的聲音也緩緩加入,帶著一股定人心神的力量:“老夫……苟活數千載……見過風雲變幻……此番……或許是唯一……掙脫樊籠之機……”
石獅見狀,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激昂:“沒錯!現在,有一位真正的上仙,昊天大人,願意為我們做主!他法力無邊,足以對抗渡苦老賊!他就在城中等著我們!”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是繼續跪著生,還是挺起脊梁,搏一個站著死……不,是搏一個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機會!”
它環視眾神,猛地揮動虛幻的前爪:“願意跟我走的,豁出一切,潛入城中,去見昊天大人!若不願,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石獅絕不為難!但若留下,便需同心協力,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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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寂靜之後,一個穿著破爛盔甲的兵魂遊神猛地一捶胸口,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低吼道:“媽的!老子受夠了!與其哪天被那些神道門的雜碎當垃圾一樣清理掉,不如拚了!石獅,我跟你去!”
“我也去!”
“算我一個!”
“橫豎都是死,不如死得痛快些!”
有了帶頭的,壓抑已久的怒火與不甘終於被點燃,眾遊神紛紛響應,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堅定的火焰。
“好!”
石獅低喝一聲,“既然如此,出發!記住,收斂氣息,避開巡遊,目標城西‘陳宅’!”
“好!”
而後,十幾道隱匿了形跡的靈光,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小心翼翼地朝著天陽城那巍峨的城牆潛行而去。
……
然而,就在它們剛剛抵達天陽城,才靠近城牆根準備入城時,異變陡生!
數道淩厲的銀白色光芒驟然從城牆陰影中射出,如同精準的鎖鏈,瞬間交織成一張大網,將眾遊神的前路攔住!
光芒散去,顯出五名身著銀白袍服,神色冷峻,氣息精悍的神道門巡遊使!
為首一名麵容冷硬的巡遊使,目光如電掃過這群形跡可疑的遊神,質問道:“爾等不在各自轄地待著,深夜聚集於此,鬼鬼祟祟意欲何為?!莫非是想私自潛入城中,圖謀不軌?!”
強大的靈壓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剛剛才鼓起勇氣的眾遊神如墜冰窟。
他們一個個嚇得靈體閃爍,幾乎要潰散開來,之前的激昂氣勢蕩然無存。
場麵一時間僵住,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恐懼。
石獅心中也是猛地一沉,暗道不好!
但它畢竟經曆過陳默的點撥,膽氣壯了些許,強行穩住幾乎要顫抖的靈體,上前一步,對著那冷硬巡遊使拱了拱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
“回稟上使,我等……我等是奉了渡苦尊者密令,有要事需即刻入城稟報!事關重大,不敢耽擱,故而深夜前來,還望上使行個方便。”
它這番話半真半假,抬出了渡苦尊者的名頭,試圖蒙混過關。
“尊者密令?”
那冷硬巡遊使眉頭一皺,眼神中透出幾分懷疑。
他仔細打量著石獅,又掃過它身後那群戰戰兢兢、形態各異的遊神,“有何憑證?尊者若有密令,為何不通過我等巡遊使傳達?”
石獅心念電轉,硬著頭皮道:“上使明鑒,此事……此事關乎尊者隱秘,不便經由他人之手。尊者隻吩咐我等速速入城,至於是何要事……恕我等位卑,不敢妄加揣測,更不敢隨意泄露。若是耽誤了尊者的大事……我等固然擔待不起,隻怕上使您……”
它適時地停下,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
那冷硬巡遊使聞言,臉色微微變幻。
渡苦尊者脾氣古怪,確實有時會有些隱秘安排不經過他們這些明麵上的巡遊使。
而且尊者最忌諱旁人打聽,幹擾他的“私事”。
若眼前這群卑微信奉的遊神所言屬實,自己強行阻攔,壞了尊者布置,那後果……
他旁邊一名麵相精明的巡遊使低聲提醒道:“師兄,看他們樣子,不像說謊。而且都是一些底層遊神,量他們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不如……放他們過去?若真是尊者密令,我們阻攔反而不美。”
冷硬巡遊使沉吟片刻,又仔細感應了一下,這群遊神氣息微弱,確實不像有本事鬧事的。
他最終揮了揮手,語氣依舊冰冷:“既是尊者密令,便速速入城!不得在城中逗留生事,辦完事立刻離開!”
“多謝上使!”
石獅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連忙躬身道謝,不敢有絲毫停留,立刻示意身後眾遊神跟上。
一群遊神如蒙大赦,低著頭,屏息凝神,幾乎是貼著牆根,飛快地溜進了城門洞開的陰影之中,迅速消失在城內的街巷裏。
看著它們消失的背影,那名精明的巡遊使摸了摸下巴,臉上依舊帶著一絲疑慮:“頭兒,就這麽放他們進去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些家夥平時見到我們都躲著走,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大膽子,還抬出尊者的名頭?”
冷硬巡遊使冷哼一聲:“一群螻蟻罷了,能掀起什麽風浪?或許是尊者需要他們辦些見不得光的髒活。”
“不過……謹慎起見,你立刻去度厄大殿外值守處通報一聲,就說有一批底層遊神聲稱奉尊者密令入城,讓他們留意一下,核實情況。記住,語氣委婉些,別觸怒了尊者。”
“明白!”
那精明巡遊使點頭,立刻轉身,化作一道銀光,朝著城中心度厄大殿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此時,成功潛入城中的石獅等遊神,絲毫不敢放鬆。
他們按照石獅的指引,沿著僻靜的小巷,急速向著城西那個掛著“陳宅”木牌的僻靜小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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