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生著黑色利齒的嘴同時深吸一口氣，噴出的不是火焰，而是肉眼可見的絕望洪流。
    灰白色的霧氣呈扇形擴散，所經之處冰麵生長出荊棘狀的黑色結晶。
    一隻來不及逃走的雪狐被霧氣擦過，瞬間僵直倒地，它的眼球在眼眶內爆開，從七竅中鑽出細小的手臂。
    這些由怨氣具象化的肢體開始撕扯自己的皮毛。
    蛟龍的瞳孔是兩團旋轉的灰色漩渦，每當它眨動眼睛，就有破碎的記憶畫麵在虹膜上閃回。
    被活埋者最後看見的泥土縫隙、絞刑架上晃動的腳尖、被折磨的人咬斷的舌根……
    這些畫麵隨著它的呼吸節奏明滅，像一具活著的記憶棺材。
    它突然低頭凝視岸邊的人類，所有鱗片上的人臉齊聲呢喃：
    "好痛啊......"
    龍喉深處傳來千萬人重疊的呻吟，這聲音讓方圓十裏的鬆針全部枯黃凋落。
    當它開始遊動時，冰層下傳來鐵鏈斷裂的巨響。
    那些纏繞在龍尾上的玄冰鎖鏈，每一節都刻著鎮壓符文，此刻正被鱗片上滲出的黑血腐蝕消融。
    顧誠的視覺突然被篡改，看到自己跪在屍山血海中崩潰的場景。
    "虛假！"
    顧誠咬碎舌尖，劇痛打破幻象。
    他踏著墜落的冰錐躍上龍首，裂魄刀刺入逆鱗的瞬間，百萬怨魂的哀嚎在腦海炸響。
    青銅指環泛起青光，將那些負麵情緒轉化為殺戮欲望。
    當蛟龍軀體消散時，湖底祭壇浮出水麵。
    顧誠站在刻滿星圖的祭壇中央，裂魄刀與青銅指環產生共鳴。
    星空突然扭曲，北鬥七星竟同時降下光柱。
    在光柱交匯處，浮現出刻著饕餮的青銅鼎虛影。
    鼎中沸騰的血漿突然伸出觸手，顧誠大笑著縱身躍入：
    "讓我看看，這次能嚐到什麽美味！"
    他的身影被吞噬瞬間，方圓百裏的變異生物同時望向天空，發出恐懼的哀鳴。
    血鼎內部是純白色的虛無空間，七具棺材呈北鬥狀排列。
    每具棺材都溢出不同顏色的霧氣：赤紅的暴怒、深藍的嫉妒、慘白的貪婪……
    "選擇你的餐前酒。"
    虛空中的聲音帶著笑意。
    死亡的氣息像粘稠的蜜糖般纏繞著顧誠的腳踝。
    他站在黑色棺材前，棺木表麵蠕動著血管般的暗紋，那些紋路隨著他的呼吸節奏明滅閃爍。
    這裏本應潮濕陰冷，此刻卻幹燥得讓顧誠的眼角膜隱隱作痛。
    "還沒破開幻境麽？"
    顧誠的指尖懸在棺蓋上方三寸處，他能感覺到皮膚下的血液正在加速奔流。
    棺蓋比想象中輕得多。
    當顧誠推開一道縫隙時，整個空間的色彩突然被抽離。
    牆角的煤油燈還在燃燒，但火焰變成了靜止的灰色剪紙。
    他看見自己的手掌正在褪色，皮膚下的青色血管像暴露在x光下般清晰可見。
    棺內躺著另一個顧誠。
    這個發現沒有讓他驚叫出聲，反而有種詭異的釋然。
    就像終於找到了丟失多年的拚圖最後一塊。
    棺中的"顧誠"穿著與他完全相同的黑色立領製服，連相貌分毫不差。
    唯一的區別是，這個"顧誠"從鎖骨到下頜布滿蜈蚣般的縫合線，那些黑線在蒼白的皮膚上組成神秘的星象圖案。
    "你終於來成為我了。"
    棺中人突然睜眼，漆黑的瞳孔沒有半點眼白。
    顧誠感到後頸汗毛倒豎，那聲音像是從自己顱骨內部響起的回聲。
    裂魄刀自動出鞘的瞬間，棺中人也抽出了暗魄刀。
    兩把武器在空中相撞時，顧誠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暗魄刀通體漆黑如午夜，刀身卻流動著銀河般的碎光。
    而自己手中的裂魄刀銀白如雪，內裏卻翻滾著瀝青狀的陰影。
    更詭異的是，雙刀接觸的瞬間沒有發出金屬碰撞聲，反而像兩塊磁鐵同極相斥般在空氣中震出蛛網狀的空間裂痕。
    "這次輪到你來當影子了。"
    黑顧誠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鯊魚般的鋸齒。
    他的刀鋒劃過一道違反物理規律的弧線，顧誠勉強格擋時，突然有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
    他看見自己站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手中暗魄刀正在吸食亡者的靈魂。
    空間像被打碎的鏡子般崩塌。
    顧誠在無數碎片中看見無數個自己。
    有的穿著古代鎧甲，有的披著未來戰袍，但每個碎片裏的"顧誠"眼中都跳動著相同的黑色火焰。
    黑顧誠的刀尖刺穿三維空間，從完全不可能的角度突襲而來。
    顧誠側身閃避時，右肩還是被劃開一道傷口，滲出的血珠懸浮在空中，化作微型黑洞吞噬著周圍的光線。
    "沒用的，我們交換過七百二十九次了。"
    黑顧誠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顧誠突然意識到，每次兵器相撞時，對方都會變得更像真實的自己，而自己卻在逐漸染上對方的特質。
    他的左手手背不知何時浮現出與對方相同的星圖紋路，那些發光的線條正沿著血管向心髒蔓延。
    當暗魄刀刺入胸膛時，顧誠聽見了青銅指環融化的聲音。
    這枚古樸指環突然變成液態金屬，順著傷口流入心髒。
    劇痛中他看見自己血管裏的血液正在變成銀白色，皮膚表麵浮現出與黑顧誠身上相反的星圖回路。
    如果說對方身上的紋路代表吞噬，那麽此刻在他皮膚上亮起的就是封印。
    "抓到你了。"
    顧誠握住插在胸口的刀身狂笑。
    他看見黑顧誠眼中第一次閃過驚慌，這讓他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
    當他的五指插入對方胸膛時，觸感像穿透了一層水膜。
    那顆跳動的暗核在掌心中發出嬰兒般的啼哭，顧誠毫不猶豫地將其吞下。
    暗核入喉的瞬間，所有記憶如海嘯般湧來。
    顧誠看見兩個嬰兒被古老的儀式分開，看見無數個時空中的自己與對方相互獵殺。
    最後的畫麵是某個星空下的祭壇，十二位穿著星紋長袍的祭司將一把刀斬成兩半。
    原來裂魄與暗魄本就是同一把武器。
    "原來如此！"
    顧誠單膝跪地，新生的銀白色血液正在修複他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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