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場地很大，所以盡管賓客雲集，卻也絲毫不顯擁擠。
    綠洲雖然豐饒，但總歸物資不該這樣充裕才是，可宴會上的食物可謂應有盡有，甚至好多菜我都不知道是什麽食材做的。
    祁煜的視線落在池子裏，別人或許並未注意到，但他的眼睛卻已經看到了那些沉在池子底下透明的魚鱗。
    魚鱗帶著晶瑩溫潤的光澤，以人類的眼睛，隔著水波大概會誤以為這是池水的清澈吧。
    祁煜的眸光暗了暗，上一次感受到同類，還是那條在巨大玻璃缸裏的人魚。
    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卻並不是什麽清楚。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我帶回了家裏。
    最開始的時候，祁煜以為自己成了被人類豢養的寵物。
    盡管他對此不屑一顧，但可能因為對象是我吧，他竟然有些興趣。
    祁煜毫不懷疑，如果當初把他帶回家的人不是我，或者真的有誰對他圖謀不軌，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可有意思的就在於，他以為他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卻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漸漸被我牽著鼻子走。
    服從性測試，這個詞是他在網絡上學來的。
    大概意思就是說，當一個人喜歡你的時候，或者臣服於你的時候，你讓對方做什麽，他都會下意識地服從。
    當時祁煜心裏是挺不痛快的，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淪落成這樣了，被一個人類使喚，竟然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但是他又很喜歡觀察我！
    之前他是有在默默地試探我的底線的，可我完全對他沒有提防，甚至把他當成小孩一樣在照顧。
    這個認知讓他覺得既無奈又開心，所以後麵相處的時候，他總在有意無意地與我親密，現在他不過是輕輕在我耳邊說話，就能看見我臉紅。
    這一點還是讓他很滿意的，雖然他確實喜歡通過撒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身為男性的尊嚴。
    相反，他甚至連我身上出現其他人的味道都會覺得不開心。
    人類說，這叫占有欲……
    祁煜低頭，看了一眼與我同款的手鏈。
    當時他還試探我，問這是不是寵物的項圈。
    祁煜突然笑了起來，雖然明明與我相處的時間算不上太久，但好像已經認識我很長時間了。
    這就是被契約相連的感覺嗎？
    第一次走入人群時的感覺，新奇、刺激和對未知的畏懼。
    祁煜還記得那麽清晰！
    當時他既開心於我願意帶著他走出去，進入到我的世界裏，又害怕自己出去可能會麵對的未知危險。
    人類的威脅，他已經在無數個日夜裏，通過那種尖銳到折磨的哀嚎中充分感受過了。
    祁煜從不覺得自己膽小，但就這樣讓他一條魚直接又突兀地出現在人群裏時，隻要稍微暴露一點，就可能麵對著全人類的襲擊。
    他心底裏其實還是會犯怵的！
    自己確實很強，但想以一己之力對抗全人類，那就不是強弱的問題，而是顯得有些蠢了。
    祁煜怎麽會蠢呢？
    我不知道祁煜為什麽突然對著水麵笑得有些諷刺，但是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太好。
    就在我想要開口問他怎麽了的時候，他突然扭頭看向了另一側。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了一個長得像洋娃娃一般漂亮的西方少女。
    那微微彎曲的金色卷發，配上金色的瞳孔，潔白無瑕的臉龐和粉嫩的肌膚……如果天使在人界真的有具象的話，那大概就會這樣甜美可愛又純潔無辜的長相吧？
    艾莉本來是在偷看的，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發現了！
    一瞬間她那明豔的眉眼都有些慌亂，微紅的臉頰也引起了身邊人的注意。
    “艾莉？你怎麽了？是不是這裏太熱了”
    “我沒事，妮婭。”
    盡管祁煜的視線隻是一掃而過，但是他眼底那一瞬閃過的探究和警告還是嚇壞了本就年輕的少女。
    艾莉隻覺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卻又分不清是被祁煜的容貌吸引，還是真被他嚇得不輕。
    倒是妮婭順著她剛才看的視線看了一眼，然後突然揶揄地笑了起來。
    “我就說，你該多出來走走吧？是不是看上那個紫頭發的帥哥了？”
    “妮婭，你別瞎說！”艾莉嘴裏說著，目光卻借著妮婭的遮擋，又悄悄往祁煜那個方向看去。
    隻不過，這一次，祁煜從頭到尾都一臉溫柔地跟站在他身邊的女生說話，一個眼神都欠奉。
    艾莉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但同時又暗暗在心底裏竊喜。
    原來不止是人魚，人類一頭紫發的樣子，也可以好看成這樣嗎？
    如果說我把艾莉的容貌形容成天使一般可愛，那在少女帶有濾鏡的眼中，祁煜大概是最完美的天神下凡吧？
    隻可惜，這個下凡的天神似乎脾氣不好，自己隻是偷偷看了一眼，就受到了他的眼神警告。
    “祁煜，你也覺得那個小女孩好看嗎？這就是所謂的真人版的洋娃娃吧，真可愛啊！”
    祁煜本來是察覺到有人在窺探他，所以下意識地掃了過去，但在看到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便沒再在意。
    “你喜歡洋娃娃？”祁煜的注意力很快被我引走了，以至於這樣一個很重要的節點，竟然就被我們無知無覺地帶過去了。
    相比於我們的疏忽，艾莉的目光卻一直追逐著祁煜。
    今天艾莉會出現在這裏，本來就是因為她家裏的事在學校悶悶不樂，所以她的好閨蜜得到了邀請函，所以把她也帶來散心了。
    人魚的事在網上熱度一直居高不下，炒得沸沸揚揚的，卡琳娜在被襲擊後又一直在療養院和盧西安身邊來回地折騰。
    艾莉最近確實不好受，所以當知道有人魚相關的晚宴時，她才沒有拒絕地出來散心了。
    妮婭一直在她身邊陪著，見她一直盯著祁煜偷瞧，便開始給她介紹起來。相比起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人魚，妮婭倒是希望艾莉能像現在這樣把目光放在人類身上。
    “你盯著的這個人，他叫祁煜！是個新銳畫家，你別看他年輕，他的畫賣的可都是天價！之前收藏家的圈子裏有一陣，甚至傳出說隻要他肯簽名，就連一張白紙都有人願意出高價！”
    “這麽誇張？這年紀的畫家……”艾莉有些不信，畢竟在她們那個圈子裏，很多東西都是名不副實的炒作，偏偏就總有人願意上當。
    隻能說，有些人真的是錢多燒的。
    妮婭自然也知道艾莉在想什麽，不過她的叔叔手裏就有一幅祁煜的畫，正好可以帶著艾莉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