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遙望蒼穹的祁煜，他的身影映在陰鬱的樹影裏，隨著寂寥的晚風輕輕晃動。
    紫色的發隨風飛揚，不時遮擋住那雙本該燦若繁星的眼睛……
    或許，如果是那個有著全部記憶的祁煜，我甚至不一定有機會能站在這裏。
    大概率……我會像之前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而他，隻需要悄悄找一個理由……
    一個無所謂什麽的理由！
    然後，獨自一人來麵對這一切，處理……這些他覺得並不需要我知道的事情。
    畢竟我從未懷疑過他，不管他說有什麽事，甚至哪怕不找理由，隻是臨時小小地消失一陣子，我都不會有任何懷疑。
    甚至以他對我的了解程度來說，大概在我忙碌的日常裏，短暫地消失一下，我大概都不會知道……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緊了緊被他握住的手。
    祁煜下意識地回頭看我，而我也專注地望向他。
    “如果，要救出他……隻能選擇殺了契約者的話，我不會阻止你。”
    祁煜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我，而我坦然地回應他的目光，什麽都沒繼續說。
    我們彼此間有契約相連，很多感受並不需要通過言語來傳遞。
    就好似剛才他紛亂的心緒，隻要我想，亦能感應那般。
    祁煜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他的眼底卻漸漸浮上了笑意。
    “嗬……”
    暗夜精靈般魅惑的笑意，自他唇邊揚起，又那麽悄然消散在風裏。
    祁煜突然湊近，將我整個人擁進懷裏。
    “哼～你果然是不一樣的，我就知道……”
    不知道他言下何意，但是他似乎也不在意。
    看著我有些茫然的神情，他在我的頸窩處深吸了一口氣。
    原本起伏的心緒，竟然那麽輕易就重歸寧靜……
    祁煜側著的頭，枕在我肩膀上，眼中卻盛滿笑意！
    在我身邊時的這份安寧，大概正是他一直苦苦追尋的。
    不管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想要的也不過就是一份平凡的安寧。
    他本就是可以把日子過成詩的人，不管是浪漫還是天分，他自認都不缺，但……他也缺一個能懂他奇奇怪怪點的人。
    “老唐在找我們，回去吧。”
    祁煜重新牽起我的手，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一般。
    我還想說些什麽，可他的指尖卻點在我的唇上。
    “噓……讓我們先回去享受晚宴”，祁煜微微側頭探向我，“至於其他的……不急！”
    就在我被祁煜拉回晚宴的路上，池邊的人魚已經悄然收回視線。
    那個“飼養員”好像早就已經習慣它這般愛搭不理的模樣，隻是盯著它的臉出神……
    腦中浮現出家主的命令，他的眼中湧起一抹哀傷。
    “過了今晚，你就不再隻屬於我了。”
    墨綠色的人魚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卻依舊沒有作聲。
    “家主舉辦這次晚宴的目的，就是為了將你的存在公之於眾……我勸過的……可他……”
    男子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手愛憐地撫摸著人魚的身體。
    明明它的體溫那麽低，可他的指尖卻好似在撫摸什麽灼熱之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試探。
    “阿染……是我沒用，護不住你……早知道……我當年應該選擇當家主的……”
    然而人魚依舊平靜地立在水裏，倒是男子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藏品……嗯，讓她去看吧，不過隻能看，不能碰！對，讓下麵的人仔細跟著……”
    不同於對待人魚時的小心翼翼，接電話時，男子的氣勢很足。
    對麵來問詢的剛好是收藏室的管家，在那邊的正是剛才先我們一步離開的艾莉和妮婭。
    “妮婭，要不算了吧？”艾莉察覺到對方的語氣不善，生怕給自己的好朋友惹麻煩。
    “沒事的，我小叔叔這人就這樣，對誰都冷冷淡淡的不上心！艾莉我跟你說……這幅畫你一定要看！還好這次晚宴是在綠洲發源地這裏舉辦，不然我們根本沒機會看到這幅畫。我小叔叔從來不讓人動他的藏品，他本人也一直在這邊生活，壓根就不出去！”
    “不過是一幅畫而已，真有那麽特別嗎？”
    艾莉沒想到一向見慣好東西的妮婭會這麽推崇一幅畫，不由有些驚訝。
    “你別看我小叔叔一向深居簡出的，但是他曾經跟現在的家主一樣是風雲人物！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反正我媽媽說，他突然之間就留在這裏不走了。你也知道，這裏曾經是我們家族的發源地！雖然我家是分支，不如嫡係這一支厲害，但分支裏麵也屬我家這一支勢力最強，與嫡係關係最緊密！”
    艾莉大概懂妮婭的意思了！
    若非他家這層關係與嫡係足夠親厚，大概今晚她們還真不一定有機會進來看這幅畫。
    對於這幅被曾經的風雲人物單獨收藏的畫作，艾莉的期待值算是被妮婭給拉滿了！
    管家得了指示，自然不敢怠慢，不過身後依然跟著幾個專門被養在這裏，給畫作保養的“專家”。
    一行人走進了收藏室，這裏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艾莉進來的一瞬間，隻覺得空曠……
    兩百平的房間裏，除了那幅被高高掛起的巨大畫作，什麽都沒有。
    妮婭一臉興奮地抓著艾莉，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幅被白布遮蓋的畫。
    “這麽激動？”艾莉看著妮婭興奮的側臉，不由好笑。
    可後者的注意力早都被畫作吸走了，所以哪怕被小夥伴嘲笑，她也沒有如平時一般跟艾莉鬧，隻是滿眼期待地等著專人將白布取下。
    原本還有些不在意的艾莉，在白布被取下的瞬間，就被奪走了呼吸……
    那是一幅……與她之前所想完全不同的畫。
    她覺得……
    那些色彩和光影所展現的，應該是大海……
    可，這海卻並不具象！
    你說它是海，但這幅畫卻並未如傳統畫作那般，在畫海水的光影變化，明暗交界！
    他沒有傳統畫作的寫實，甚至看不到翻湧的浪花……
    相反，它更像是無數的情緒隨著色塊在畫布上匯聚，又被一一呈現在了最完美無缺的位置上！
    是浩瀚無垠……
    是波瀾壯闊……
    也是幽深靜謐！
    明明是無數色塊的堆疊雕刻，明明單獨看去什麽也不是！
    可……當這一整幅的畫作展現在眼前時！
    無需誰人解說，甚至壓根不需要言語……
    你就是知道它所畫的所表達的……
    是海！
    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