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進了浴室，我知道他是心情不好，怕影響到我。
    在這方麵，他總是格外的細膩。
    看了一眼他的手機，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沒再去碰。
    以前覺得他失憶了，所以暫時以保護者的身份介入其中，可現在我卻覺得，還是應該尊重他的想法。
    雖然他並沒有避諱我，甚至我直接看他手機，他也沒覺得有什麽。
    但是我更希望他能主動跟我說，而不是以這種形式強行插手。
    也許……等他恢複記憶以後，我應該主動找他談談。
    我希望他能更……該說是信任呢，還是依賴呢？
    總之，我希望他能對我袒露更多，不再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承受。
    就像上次他被抓，以他的機敏本是不該發生的事情。
    可他卻中招了，思來想去，隻能是因為我了。
    之前老唐說他接了個電話，裏麵提到了我，然後他就匆忙跑出去了。
    這件事，我後麵反複地調查，也沒能查出更多的線索和關聯。
    後麵他又那麽輕易地就逃了出來。
    這隻能說明，對方也沒想過他真的會中招，原本隻是虛晃一招，可他竟然真的落網了。
    抓他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置他，還沒想好後續的時候，他就已經逃了出來。
    這個設陷阱的人，一定與萊曼家族有交集。
    隻是不知道他們是同盟，還是也是利益交易。
    祁煜說，不管之前有什麽布置，現在都沒辦法進行了，或許是因為今晚晚宴上，那條人魚突然被放出來的原因吧？
    這些來參加晚宴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大概已經有人試圖用錢權利益之類的，想要獲得這條人魚了吧？
    不知道莫頓家主，是否已經預料到了這些情況，有了應對之法呢？
    就在我換衣服胡思亂想的時候，祁煜正泡在浴缸裏。
    還好這裏的高科技與自然相結合，而且綠洲內對於機械物品的要求更高，又是私人住宅區域，所以監控不算多，隻是防護網多設了一些。
    不然恐怕看見浴室內情形的監控人員大概會嚇壞吧？
    此時此刻，浴室內懸浮著無數的水滴，而那些水中是不安分的藍色螢光！
    這些光點忽明忽暗，可即便是照明如此亮的浴室內，依舊無法忽視它們的存在。
    祁煜皺著眉躺在浴缸裏，但浴缸裏的水明明溫度不高，卻好像在沸騰一般喧囂不止！
    過了好一會，水依舊在沸騰般，祁煜卻有些不耐煩地睜開了眼。
    眼中的瑩藍光芒，哪怕在白熾燈的照耀下，依舊耀眼刺目。
    “吵死了！”然而眼底的光芒流轉，卻很快被壓製褪去。
    無數的水滴同時下落墜地，發出了巨大的水聲。
    我在外麵的聲音傳了進來“祁煜？”
    “沒事，我馬上出來。”祁煜煩躁地看了一眼外麵，他又感受到了呼喚。
    這一晚，祁煜的心情很不好，就連睡著後似乎都不太安穩。
    我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直到後半夜迷迷糊糊地睡著。
    也許是因為這一天實在思慮過重，又熬了半宿哄他，所以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
    綠洲的晚風輕輕拂動潔白的窗紗……
    而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我懷裏熟睡的祁煜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
    晚風徐徐吹過，巨大的綠葉隨風搖擺，在晴朗的月光下，投射出清晰的影子。
    墨綠色的人魚正孤獨地遙望著碩大的滿月。
    直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當祁煜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襯衣西褲出現在池邊時，那尾人魚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好久不見，祁煜。”
    “……你現在，叫什麽？”
    “墨染。”
    陰影中的祁煜似乎笑了一下，卻有些意味不明。
    晚風裏，這聲輕笑卻有些刺耳，而那條墨綠色的人魚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緩緩從水中浮起，魚尾化成了雙腿，懸浮於祁煜身前的水麵上。
    “你找到她了？”
    許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墨染的聲音有些艱澀，咬字也不算清晰。
    可祁煜卻隻是看著他，沒有作聲。
    “真好。”
    墨染在看到祁煜身邊的我時，是有些意外的。
    當初隨著祁煜一起來到這裏的人，大多數已經離世，而他自己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不過年輕時的他，剛巧有幸見過公主殿下。
    就像手機另一邊的認知那般，所有人都以為祁煜會獨孤地走完一生。
    這個時候，他身邊出現了我，一個被他認可為女朋友的人類。
    沒人知道這對利莫裏亞人來說是多麽的震撼。
    可，我的樣貌性格所有的一切都與墨染記憶中的公主不同。
    我看起來，比那個柔弱的公主更加堅毅，體魄似乎也強壯得多。
    如果說，有什麽是他認出我的契機，那大概是……那一頭同樣漆黑的發，以及……那雙澄澈、柔善的眼睛。
    當然了，如果僅憑這兩點，他也不會認為我與曾經的公主有什麽聯係，但會讓祁煜這麽緊張的，隻可能是……“她”了！
    祁煜的眼神很清明，他甚至對墨染的感歎表現得很平靜。
    曾經經曆過的事情……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晰，所以他也不需要來自其他人的情緒。
    墨染安靜地看了好一會，突然走到池子邊，將手中的鱗片遞給了祁煜。
    “能幫我看看……她還活著嗎？”
    祁煜低頭，看到那淺碧色的鱗片，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指尖輕觸……
    鱗片騰空而起，在月光下散發著淡青色的光暈。
    祁煜喉結滾動了一下，不自覺地皺著眉頭。
    那鱗片隨著祁煜手中泛起的瑩藍色光暈在緩緩旋轉著，可卻並沒有任何回應。
    墨染看著祁煜的表情，目光那麽的專注，可隨著祁煜皺起的眉頭，他的心卻在不斷地下墜……
    “她……難道是……”
    墨染的喉嚨染上了一絲微啞。
    “是洛奇的女兒，青璃。”
    祁煜的瞳孔劇烈地顫抖了一瞬。
    “真遺憾，你沒能見到她，她長得那麽漂亮……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是淺青色琉璃一般的姑娘。”
    祁煜依舊沉默，隻是掌心的鱗片被他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她死了……對嗎？”
    墨染明知道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
    祁煜緩緩收回了手，卻並沒有回答他。
    “他們一直用她威脅我，甚至以為她是我的伴侶。可其實，她對我來說……更像是我的女兒。”
    墨染輕輕地歎氣，身體緩緩下墜，平躺在了水麵上。
    祁煜看著他周身不斷蕩漾出的紋理，極為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這次，你想好了，我們會救你出去。”
    墨染安靜地看著月亮，在他敞開的手心裏，還零散的浮動著幾片泛著青色的鱗片。
    祁煜沒再多留，轉過身去。
    而在他走出好遠的時候，墨染的眼中溢出了淚水。
    一個帶著哭腔的“好”字，就那麽遙遙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