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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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裴宴前前後後, 在燕京生活了二十來年。
這時間占據了她人生的大半,以至於之前在常青鎮的童年時代,都顯得模糊起來。
燕京於她而言,是最有歸屬感的地方。
她剛剛穿回來時, 就曾看著舷窗外的燕京城心想。
若時機成熟, 或許她會回來。
如果說, 她半點也不想回燕京,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現在算是時機成熟了嗎?
的確,燕京是一國首都, 是比潯陽要更廣闊的天地。
在燕京發展的上限,遠比潯陽要高。
她的主線目標, 是成為年入上億, 享譽國際的國寶級廚神。
想要實現這個目標, 去燕京,的確比留在潯陽更加合適。
但是,去燕京的話,同樣有不少麻煩。
裴宴有九成肯定,宋宛如恐怕已經認出她就是霍昔。
隻是因為顧及霍行, 所以才沒有揭穿她身份。
霍行此人,利益至上,哪怕對她有多麽厭惡,看在利益的份上, 至少麵上多半會轉變態度。
宋宛如肯定不會想看到這一點。
不過,雖說沒有揭穿身份,但仇上加仇, 宋宛如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潯陽天高皇帝遠,宋家能用的手段到底有限, 但燕京可是宋家大本營,去燕京的話,是切切實實要跟宋家對上。
況且,她在潯陽好不容易打下一定根基。
作為潯陽最紅小飯館,裴氏食府在潯陽有不少死忠粉。哪怕改變位置,隻要還在潯陽,這些老食客依舊會來支持。
相反,如果去燕京,那幾乎是從零開始。
她雖說拿到了“新店之星”,但是想要在燕京發展起來,也沒那麽容易。
燕京作為一國首都,不僅有宋家、沈家這樣的廚藝世家,還有不少國內外名廚、梅林星級餐館,競爭激烈程度完全不是潯陽可比。
不過……更大的挑戰,也代表更多的機遇。
裴宴在腦中飛速分析利弊,但是一時半會,無法得出肯定答案。
她擡起眼睛:“考慮過,但是究竟要不要去,去的話什麽時候去,我還要仔細想想。”
除去要不要去燕京,她還要考慮什麽時候去。
是現在就破釜沉舟,一往直前,還是先繼續在潯陽細水流長地發展,等更加有底氣了再去燕京,這同樣需要仔細考慮。
這種會決定整個前路的事,不是一時半會的能想出來的。
裴宴猶豫不決,並非說明她沒有魄力,隻是性格謹慎而已,這也並非壞事。要被人一說,直接決定改變前路,那反倒是太過沖動。
陸白華心裏覺得,直接到燕京發展,比在潯陽慢慢來要好得多,但最終也沒多勸她什麽。
這到底是她自己的決定。
留下自己的聯係方式,告訴她童老那邊活動內容具體出來會通知她,便先行離開。
裴宴之後便暫停看商鋪的行動——反正也沒什麽合適的商鋪值得看,開始定下心想自己的前路。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這個時間段,並不適合決定這麽大的事。
因為裴珠就快要高考了。
高考試六月初,現在已經五月上旬。
雖說裴珠才是長輩,但裴宴感覺自己的心態,完全代入考生家長,比考生本人還要緊張。
若非知道會給裴珠造成心理壓力,恨不得一天問三回“準備得怎麽樣”。
隻能用“欺壓”楊陽和邵清和來轉移注意力。
三四個月,楊陽已經把削皮練得差不多。
雖說不可能像裴宴這樣行雲流水,也遠不如邵清河得心應手,但是也能流暢地把土豆皮一轉溜地削下來。
裴宴揀起一塊皮,對著等看了一下。
薄可透光,厚薄程度還有點不均勻,不過已經合格了。
“差不多了,以後每天抽半小時練練就行,可以開始下一步。”
聽到這話,楊陽簡直兩眼放光。
終於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要知道,他可是已經削了兩三個月的皮,每天做夢都是削皮,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居然能堅持下來。
楊陽心想,這或許是因為,和裴宴想出越久,對她便會越加佩服。
她現在甚至拿到了“新店之星”。
隻要好好跟著自家師父,那前路必定一片光明。想到這,再枯燥,他也咬牙挺下來了。
但裴宴很快再次給他打預防針:“下麵要練的,是刀工。雖說沒有削皮這麽枯燥,但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無論如何,比削皮好就行。
楊陽舉手:“師父,這個要練多久?還是三個月?”
“想得倒美,半年內能練出來算你厲害。”
這還是在削皮已經練出一定基礎的前提下。
削皮看似和切菜差別很大,其實在削皮的過程中,已經練就了一定對菜刀的掌控力,同時每天練字,手腕力量也有上升。
裴宴取出一塊豆腐:“刀法一共有十幾種,常用的至少七八種。其中最常見、最基礎的是‘直刀法’,也叫‘跳刀法’。握刀的姿勢我已經教給過你,跟削皮時一樣。切菜的時候刀身與砧板垂直,不要甩動手臂,而是利用手腕的震動去切。”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巧地切著豆腐,刀身與砧板接觸,“篤篤篤”的極為清脆,豆腐被切成像是渣一樣的形狀。隨後刀一側,把“豆腐渣”鏟起到一盆清水裏散開,散開來,竟是細如發絲的豆腐絲。
楊陽雖說平時開店也會看到裴宴刀工,但實際要學了,突然覺得壓力山大:“我要練這個?”
“你還用不上豆腐,先從土豆開始,練切片,再練切絲。最基礎的直刀法掌握好,其實就掌握刀工一半。剩下的就是一個個去學每一種刀法,以及每種刀法對應什麽菜。”
“每種刀法我會教你一遍,剩下的有任何問題先問邵清河,不行再來問我。”
邵清河到底出身廚藝世家,裴宴之前讓他把每種刀法都試驗過,都很標準。
“至於切下來的土豆絲,給邵清河接著練火候。”
邵清和:“!?”
邵清河:“我還要炒土豆絲?”
“你的火候已經完美了?”
邵清河默默閉嘴。
不得不說,他現在算是理解了裴小老板為什麽有這等手藝了。不僅僅是因為天賦,恐怕更多還是這種斯巴達式教育。
最恐怖的是,她本人好像覺得這理所當然。
這就好像一個學霸非常理所當然地跟你說,一天學習十六個小時,刷五張卷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停,這不是很正常嗎?
就很恐怖。
不過邵清河雖說心裏吐槽裴宴斯巴達,魔鬼訓練營,倒是一點不敢偷懶。
一是裴宴雖說是個年輕姑娘,但嚴肅起來壓迫感很強。
二是他本身對廚藝也不是沒有追求,遇到裴宴這種“名師”,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楊陽和邵清河在後廚各練各的。
裴宴端了碗糖水到前麵客堂去。
接近高考,裴珠確實也頗感壓力。
這種沖刺時候,老師領著上課其實已經沒有太大作用,最重要的是自己查漏補缺。
裴珠的文科不錯,數學相對就有點拖後腿,這些天就是不停刷題,整理錯題,找老師講解,如此循環。
在家裏或者機構刷題太悶,晚上這會她會來店裏。
正好楊棉也會在一旁做作業,也算有個伴。
裴宴做的糖水,是銀耳桃膠羹,熬了一晚上,濃稠甜蜜。過去的時候,裴珠咬著筆頭,楊棉也發著呆,不由失笑:“都休息一會吧。”
順便招呼後廚兩個,也過來喝糖水。
銀耳羹十足甜蜜,楊陽喝了半碗,問楊棉:“棉棉,今天是不是考試了,怎麽樣?”
楊棉把卷子掏出來,英語還算不錯,但數學一般了點,語文更是一塌糊塗。
楊陽頭痛道:“跟你說了,數學題要寫過程,還有語文,前麵背誦部分都挺好,怎麽閱讀理解和作文做成這樣?”
楊棉一向不愛說話,被說了也隻默默地玩手指頭。
楊陽嘆息一聲,回到後廚,確定外麵聽不到,忍不住道:“義務教育隻有九年,真怕這成績考不上高中。”
“小孩子嘛,還是快。
“話是這麽說……”楊陽猶豫一下,說,“我總覺得棉棉有點厭學,每天叫她去上學都很要命。本來還以為她在學校被人欺負,但是棉棉上的小學管得還算緊,走廊包括教室裏都有監控。我專門去查過,欺負還真沒有,但是也沒什麽人跟她玩。”
“難不成是冷暴力?”
“不像,看到有幾個小孩跟她搭話,都挺友好,但她愛搭不理的,老師也說她沒什麽朋友。”
裴宴想了想:“畢竟跟你爸那種人朝夕相處十來年,恐怕還得調適調適。”
就好像楊陽,自從楊光宗進局子,開朗不少,也沒那麽暴躁。
楊陽:“也是。”
他們這種家庭,他早當家,免不了多操心些。
這時邵清河叫他們:“你們倆來一下,裴姨有題不會做。”
裴珠如果有題不會做,會先問問看他們。
他們仨都是正經八百的大學生,高中程度的題大多問題不大。
不過這次這道是填空壓軸題,難度不小,倒是把他們都難住了。
邵清河:“我直覺應該用這個公式,但是解出來跟答案不一樣。”
楊陽撓頭:“沒有參考過程麽?”
裴珠:“是機構那邊出的卷子,隻給了答案。”
楊陽看了老半天,也有點懵,看向裴宴:“學過高數二的大金融學霸,你怎麽看?”
裴宴看了半天,也攤手:“大學霸已經畢業兩年了,該忘的早忘了。”
準確來說,她上大學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每次看題前都得先過過公式喚醒記憶,要麽得先看參考過程消化後再給裴珠講。
三人麵麵相覷,連搜題之類的手段都用上,也沒找到解法。
裴宴:“不然你還是明天問機構老師?”
裴珠嘆氣:“機構這兩天天花板漏水,要放兩天假修理,我也沒加老師聯係方式,要問得大後天了。解不出來,總覺得心裏堵著,但也沒辦法。”
“是8。”楊棉忽然開口。
四人都回頭,楊陽:“什麽?”
楊棉玩著手指說:“最小值是8。”
邵清和笑起來:“棉棉妹妹,你看到答案了?最小值確實是8,但我們要的不是答案,是過程。”
楊棉低著頭說:“利用三角形內角和為180°,減少角的個數,再求角的正切,最後換元一下,就出來了。”
裴宴三人麵麵相覷,紛紛掏出筆開始運算。
裴宴最先算出來,邵清河兩人緊隨其後:“……思路竟然是對的。”
裴宴忽然意識到什麽,拿出裴珠的一本參考書,隨手翻出一道填空壓軸題:“棉棉,這道答案是多少?”
楊棉盯著看了一會,手指在桌麵上滑動:“根號三。”
“這道呢?”
這次楊棉花的時間久了點,還在紙上寫了幾串公式:“十分之根號二。”
裴宴翻到後麵參考答案。
竟然都對了。
楊陽愣了好一會才回神,不可置信道:“棉棉,你怎麽會做這些題的?”
“在家無聊,看你的舊課本。”
“你會做這麽難的題,為什麽不跟哥哥和媽媽說?”
楊棉麵露迷茫:“這題雖然比學校裏的有意思,但是也不難。”
“學校裏的考試,我看到題,腦子裏就直接有答案了,一點都沒意思。”
一片寂靜。
裴宴把參考書合上,打破寂靜。她看向楊陽:“你妹妹,她並不是不善於學習。”
“她是個天才。”
三人連同裴珠,又問了楊棉不少題。
楊棉都做對了,話也比平時多不少。
裴宴猜測,楊棉之所以不愛說話,顯得自閉,除去楊光宗的原因,也是因為覺得不被人理解。
天才的世界和常人總是有點不同的。
她十一歲,能輕鬆做出高考壓軸題,自然跟周圍的普通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而學校裏的功課,對她來說,也太過無趣了。
楊陽懊惱道:“我怎麽沒早發現?”
裴宴:“棉棉本身就不愛說話,她上學後你又正好去上大學,沒發現也正常。”
楊陽也有些茫然:“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裴宴想了想:“棉棉上的小學,是不錯的公辦,歷史也挺悠久。你不如直接問問老師,這種情況是跳級還是怎麽處理的好,老師總比我們有經驗。”
裴宴語氣冷靜,楊陽想起來,眼前這位也是跳了幾級,早早上大學的。逐漸冷靜下來:“我明天就去找老師。”
第二天楊陽清早就去找了老師。
小學把楊棉叫過去做了些測試,十足驚喜。
就如裴宴猜想,小學裏比較有經驗的老教師,曾經遇見過類似情況。不過當時那孩子,沒楊棉這麽聰明,那邊得討論討論,這個情況怎麽搞。
不過對於這種天才兒童,小學也有特殊待遇,隻要她代表小學去參加奧數比賽,就可以免除語文外所有作業。
楊陽看著玩手指的楊棉,嘆氣:“他們提醒我,這種孩子的心理健康很重要,要好好引導。”
裴宴跟這孩子相處也有幾個月,忽有所覺,彎下腰問她:“棉棉,你能幫裴姨講講題嗎?就晚上這會。”
楊棉擡起頭,似乎産生莫大興趣,用力點頭。
果然。
裴宴昨天就發現,楊棉提到做題的事,話比平時多幾倍,這也算是她感興趣的事。
令人驚喜的是,楊棉講得還真不錯。
裴宴沒見過這種天才兒童,還以為他們腦子裏都是直接冒答案。問了才知道不是,其實過程還是知道的。
隻不過學校裏的題,對楊棉來說,就好像成年人做1+1+1,還得寫幾步過程,實在是弱智又麻煩 。
楊棉看一道題,有幾種解法,講得比機構老師也不差多少。有她輔助,裴珠的數學分數又漲了些,楊棉平日裏話也多了不少,沒之前那麽自閉。
楊棉頭一次跟邵清河搭話的第二天,s省迎來了高考。
裴宴專門請了三天假,親自陪考。
楊陽帶著楊棉參加奧數賽去了,邵清和一個人也沒法開店,幹脆跟過來。
裴珠分到的考場離市中心老老遠,幾乎到郊區了。幹脆在附近五星級酒店租了個有廚房的套房,還能順便給做吃的。
第一場考語文。
裴宴檢查道:“準考證,塗卡筆,黑色水筆,直尺……都齊了。冰紅茶和薄荷糖也都備上,現在含一顆,我初中老師說的,這是考試利器。”
擡頭,裴珠笑著看向她。
裴宴:“?”
裴珠:“沒,就是想起來六年前,我也是這麽送你去高考。”
沒想到現在位置轉換,她成了被送上考場的那個。
裴宴眉眼和緩些許:“是啊。”
隻不過對她來說,那是很久遠的事。
而現在,輪到裴珠為了夢想,帶著忐忑的心情踏上考場。
裴珠考試的時候,裴宴回酒店給她做午飯。
竈臺上燉著酸筍老鴨湯,邵清和買回來食材。
考試吃太油膩了不好,就簡單做了幾個小炒。之後三天,每天都燉了不同的湯——老母雞湯、黑魚豆腐湯,飄香十裏,隔壁房間都不住往這邊看。
最後一場考試是政治。
外麵已經圍了不少家長,以及等著采訪考生的記者。裴宴縮在車裏,跟邵清河一道吃用保溫杯冰著的橘子冰棍。
這冰棍是用鮮榨橘子汁做的,酸酸甜甜,比店裏賣的好吃許多。
六月微熱的風吹過來,邵清和探出頭:“考生出來了。”
考生們一擁而出,場麵瞬間熱鬧起來。
興奮的,憂愁的,當初哭出來的,還有幾對小情侶按耐不住興奮的心情,在校門口就開始摟摟抱抱。
邵清河舉著冰棍,感慨:“青春啊。”
裴宴瞥他一眼:“你自己也才20。”
“但是感覺離高考已經很久了,”邵清河指外麵,“我那時候也差不多是這種傻樣,現在初戀都八百年沒聯係了。”
裴宴毫無波動:“沒有共鳴。”
邵清河:“就算不做傻事,好歹對青春初戀總有印象?”
裴宴:“我沒有初戀。”
邵清河猛地扭頭,滿臉震驚:“真假?”
裴小老板長成這樣,追她的至少有半個連吧?
“真的。”
“一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哪怕隻是有點在意?”
裴宴沉思片刻。
她上學早,還跳過級,年齡比同班一向小兩三歲,在周圍人眼裏就是個小妹妹,早戀也不可能找她。
上大學後忙著打工,進娛樂圈則忙著跟霍妗妗和霍家人鬥。之後就是慘死,穿到古代,周圍連半個正兒八經的男人都沒有。
別說吃過豬肉,就連豬跑,都許久沒見過。
她第一世和第二世,似乎一直沒什麽親近的男性。
不對。
姬憑闌能算一個。
她第一世時,因為年齡小,又忙於打工,在學校裏匆匆來匆匆去,一直沒什麽朋友。
姬憑闌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好的朋友。
想遠了。
這跟初戀的話題可沒什麽關係。
她擡起眼:“沒有吧,怎麽?”
邵清河回神:“沒什麽。”
他心想,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麽說的。
他認識裴宴不算太久,竟不知道她也能露出那般柔和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誰。
不過,誰都有秘密,他也不是那種喜歡刨根究底的人。
擡頭,在人群中捕捉到熟悉身影:“裴姨出來了。”
高考過後,就是緊張的估分階段。
裴珠出來時神情輕鬆,裴宴就知道她應該發揮不錯。
估下來果然如此,按照前幾年分數線,多半能超過重本線。
接下來,就是準備選專業、院校,等分數出來後看下具體情況,填誌願。
這些,裴珠提前都做過功課,專業院校也選得差不多。裴宴隻隨口問她一句:“你一誌願二誌願準備填哪?”
裴珠猶豫幾秒:“一誌願還沒想好,二誌願的話我看財大就不錯,小洛和小邵也都是這學校的。”
財大雖說並非985、211院校,但也是很不錯的一本,其王牌的金融經管類專業排名很靠前。
裴珠估出來的分,財大是穩上的。
“一二誌願都定潯陽?”
裴珠笑道:“不然還能填哪?我總不能跑老遠去上學吧,大學可有足足四年。”
裴珠說著,把那幾張燕京的大學宣傳單收起來,包括她最向往的燕京工商大學。
她到底放不下裴宴。
四年也不是很短暫的時間。
能上大學,已經很好了,她甚至覺得慶幸,還好潯陽有這麽多大學。
裴宴目光掃到那幾張宣傳單。
倏然一愣,她想起來,最初發現裴珠在看網課,她桌子上放的宣傳單,都是燕京的大學。
裴宴忽然開口:“你有沒想過填燕京的大學?”
裴珠收拾的手一頓,笑道:“燕京也太遠了你。”
第二天,請了幾天假的楊陽等晚上才過來裴氏食府。
裴宴正和邵清河刷碗,看見他:“棉棉奧數比賽怎麽樣?”
“省第一,下個月要參加全國賽。”
楊陽拿了杯水,灌了一半:“拿了名次,總該獎勵獎勵。師父你會做蛋糕之類嗎?錢可以在我工資裏扣。”
裴宴成為尚膳後,經常有機會跟來大庸的外國人交流,其中不乏廚子和甜品師傅。
她從前為討好霍行,本就學著做過不少甜品。在這些西洋人幫助下在尚膳局修了烤爐,琢磨著做過不少甜品,也跟西洋師傅交流過。
雖說有些國家的廚子比較微妙,但是意國、西國、f國的廚子都不錯。
“比不上中式點心,但做是會做,”答應下來這活,又想起什麽,“學校那邊有說處理方案麽?”
“一種方法是,現在參加初中入學考試,跳級上初中,”楊陽說道,“但是這一般是針對普通聰明的孩子。”
“棉棉這種智商特別高的,他們更加建議去少年班。”
國內現在設置少年班的大學比較少,隻有幾所頂級高校有,甚至潯陽都沒有半所。
楊陽嘆氣:“我跟我媽商量過了,她雖說沒什麽文化,但是堅定不能耽誤孩子,說如果棉棉要去念書,她想盡辦法去陪讀,總歸家政工作,哪都能找。”
“但是她們母女倆孤身在外,我還是不放心,潯陽這又沒有少年班。我想著,要不還是先跳級,等大兩歲再考慮……”
少年班。
裴宴記得,燕京大學,應該有全國最好的少年班。
裴宴生性謹慎,裴珠高考結束後,她有時間再三思考。其實本已決定,先在潯陽發展,等過兩年,再去燕京。
但現在,她卻不那麽肯定了。
正想說些什麽,手機忽然響起。
這個時間了,誰?
接起來,那頭傳來光悟小師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裴施主,陳、陳師傅,病危了。”
裴宴拿著手機,半天沒回過神。
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病,這麽突然?”
“是晚期肝癌,”光悟抽噎道,“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
裴宴愣住。
她忽然想到,陳師傅說要把他會的都交給她那天。
她本想等事情都忙完了,陳師傅手也好透了,再去跟他學。
但陳師傅說,等不到了。
他開春,就要離開潯陽。
當時,裴宴其實就覺得有種隱隱約約的違和感。因為他明明臉上笑著,眼神卻沒有太多愉悅。
當時他給出的解釋是,他手沒法完全恢複,身體也有些小問題,幹脆回老家頤養天年。
沒想到,所謂的“小問題”,竟然是晚期肝癌。
裴珠得過癌症,裴宴當時把癌症的資料查了個遍。晚期肝癌,頂多隻能活半年。
因為陳師傅臉色本就黝黑,所以黃疸很難發現,加上他本身骨折就要經常進醫院,也經常用感冒做借口,他們竟然沒一個人察覺。
裴宴:“哪家醫院?”
光悟:“就在人民醫院,您要過來?”
“當然。”
陳師傅好歹教過她,算她半個師傅。
她正想轉身就走,頓了頓,叫楊陽:“找個包,給我裝上這些菜。”
裴宴開著五菱宏光一路狂飆,二十分鐘就到了人民醫院。光悟出來接她,眼睛紅紅的:“阿彌陀佛,裴施主。”
“陳師傅現在如何?”
<101nove.u,時昏迷時清醒,醫生的意思,就今晚了。”
光悟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
<101nove.u,這是救的必要都沒了。
一般這種情況,就是拉回家等死,但陳師傅沒有親人,又不願死在方圓寺裏,等死隻能在病房。
光悟經常跟在裴宴後麵,在素齋打雜,跟陳師傅接觸不少。突如起來這麽大的事,怎能不傷心。
裴宴跟著他走到病房外,外麵凳子上,坐了兩人。
靜羅監院,和一位她沒見過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靜羅監院神情空白,似乎還沒能接受事實;老和尚麵目慈悲,隻隱隱能看到一絲悲傷和疲憊。
光悟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了空方丈,方丈,這是裴施主。”
了空方丈對著麵前這命格奇怪的姑娘微微叩首:“阿彌陀佛。”
裴宴當時想都沒想,就過來這裏。
現在才發現,她壓根無事可做。
在了空三人的輕聲頌經中,她打開係統麵板,有些茫然地查看商城的特殊食譜。
[神仙湯]
[該食譜來自某位靈廚位麵的宿主。主食材為“神仙花”,可治愈中低魔位麵的絕大部分疾病、高魔位麵的大部分疾病,且有強身健體,延長壽命等功能,至少可將服用者壽命提高至位麵平均壽命的120%]
目光在治愈“絕大部分疾病”上一掃。
她之前就問過客服,這絕大部分疾病,雖說包括哪怕晚期癌症,但是如果像陳師傅這種病入骨髓,回家等死的情況,那也白瞎。
況且,神仙湯光食譜就要八千八百八十八萬,把她跟陳師傅打包賣了都買不起。
她果然什麽都做不了。
不對。
裴宴垂眼,看向自己帶來的這一包菜。
至少,她還有一件事能做。
打開手機查了一下,人民醫院附近正好有一家帶廚房的高級酒店。
她提著菜悄悄離開病房門口,訂了間套房,進去後直奔廚房。
陳師傅的白菜豆腐湯,材料正巧小飯館裏都有,她一並帶了過來。
知道陳師傅得了癌症,他過往的一些古怪行為也都得到了解釋。
為什麽找代班的時候要求那般苛刻,把靜羅搞得一個頭三個大。
為什麽那麽急地教她。
陳師傅沒有徒弟,若他死了,那手手藝便隨著他埋進土裏,再無人所知。對於任何一個廚子來說,這恐怕都是不能甘心的。
高級酒店的廚房,餐具俱全。
裴宴站在竈臺前,閉上眼。
她無法救陳師傅,但至少可以努力讓他不留遺憾地死去。
想做到這一點,得消除他的執念,讓他知道,自己的手藝有被傳承下去。
如果做出來的味道不如他,恐怕是不行的。
裴宴白菜豆腐湯已經足夠優秀,但還是比不上修煉此道幾十年的陳師傅。
那就隻有,稍微變化一下。
裴宴睜開眼,往熱油鍋裏打入一個雞蛋。
雞蛋煎至定型後把蛋黃戳破,為了增加鮮味,裴宴又多加了個蛋白進去,等煎得邊緣金黃,再用鏟刀把蛋戳碎。隨後
加入黃豆芽、香菇蒂、蟹味菇、番茄塊、切斷的玉米炒香。
這素高湯吊著的時候,準備其他配菜。
原本,這些配菜都是切絲的。
裴宴思索片刻,香菇和筍依舊切絲,但白菜和豆腐都隻切成小塊。
素高湯吊至濃鬱後,過濾掉其他所有配菜,隻留下金黃的湯汁。
加入水澱粉,收至湯汁濃稠,隨後先加入切成小塊後焯水過的豆腐,煮三分鐘後,加入白菜。
稍微煮一會,隨後直接把湯盛入保溫壺,用湯的溫度把白菜燙熟。
拿著湯,匆匆趕回醫院。
也是趕巧。
裴宴剛來的時候,陳師傅還處於昏迷狀態。
等她提著保溫壺匆匆而來,發現病房外沒有半個人影。遠遠一看,光悟不知去了哪,而了空和靜羅都圍在陳師傅床邊。
而陳師傅一改剛才虛弱不堪的模樣,雖說還插著呼吸機,但竟然能坐起來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裴宴忽然想起,步卓臨死前,那雙陰翳狹長的的眼睛忽而亮起來,但沒過幾秒,就如同被風吹滅的蠟燭,迅速地暗淡灰敗下去了。
在門外停了一下,恰巧,門裏傳來談話聲。
了空語氣慈悲:“雖說已經說了無數回,但我還得再說一回。你且記住,了言雖說是為救你而死,但那並非是你的罪過。你愧疚了三十年,也該放下了。”
裴宴腳步頓住,過了好一會,才擡步進去。
陳師傅看到她,微怔,隨後冷硬的臉上露出個淺淡的笑容:“小裴,你來了。”
裴宴略一點頭,實在是忍不住:“這麽久,為什麽您什麽都不說?”
陳師傅笑了笑:“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這麽年輕的孩子,我一把老骨頭,說出來徒讓你們費心。”
裴宴抿了抿嘴,沒說什麽,隻打開保溫壺蓋。
瞬間,白菜豆腐湯的香味逸散開來:“肝癌不像胃癌,晚期也還能吃點東西,我做了白菜豆腐湯,剛才問了醫生,喝一點沒問題。”
陳師傅愣了一下,伸手接過來。
仔細一看,這白菜豆腐湯,和他熟悉的不一樣。
似乎更加濃稠一點,顏色也更加金黃。
白菜和豆腐沒有切成絲,而是切成的小塊。
他化療了許久,現在渾身都疼,其實沒什麽胃口。
但看到這湯,卻生出了種久遠的,口舌生津的感覺。
一口下去,湯溫暖地在口舌間流淌。
他略微睜大了眼。
這白菜豆腐湯,跟他的版本,不完全一樣。
味道更加濃鬱一些,不過因為白菜更加爽脆,豆腐也切成塊,所以並不顯得膩,反倒很好襯托出湯本身的濃鬱鮮美。
不是原本那種質樸的感覺,更加清爽一些,很有裴宴個人特色。
“你這是改良過了?”
“原來的版本,做不過您。”
陳師傅忽然笑起來。
他明白裴宴的意思了。
他看向裴宴,眼角笑出深深的紋路:“我的手藝,交到你手上,也算是放心了。”
廚之一道,精益求精。
裴宴會帶著他的這份手藝,一直往前走。
陳師傅慢吞吞地喝了半壺湯,喝不下了,躺回了床上。
了空的誦經聲再次想起,靜羅這次沒誦經,也顧不上裴宴還在,隻接著剛才的話題說:“我雖說有料想過這一天,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你走後的事,不必擔心,總歸我們的齋堂味道也不錯,現在光悟也學得很好。”
裴宴猶豫片刻,接話道:“我也會盡量多教光悟小師父兩招。
剛回到病房的光悟泣不成聲,連連點頭。
陳師傅看著他們。
他原本,總是有意無意地皺著眉,哪怕笑起來的時候一樣。就好像有千般萬般的愁緒,壓在他身上。
但此刻,那一直皺著的眉鬆開,他動了動嘴,發出一個聲音:“謝謝。”
生命維持機器的警報倏然響起。
幾個值班的住院醫生匆匆跑進來,護士推著除顫器跟在後麵。
其中一個紮丸子頭的女住院醫拿起除顫器,塗上導電膏:“充到150焦,離手!”
陳師傅的身體如魚躍一樣跳了一下,機器上依舊是一條直線。
“200焦,離手!”
“250焦,再來一次!”
到中途,裴宴已經無法看下去。
短短一分鐘,格外漫長。女住院醫終於放下除顫器,看了眼手表:“死亡時間,零點三十四分。”
隨後對剩下人一點頭:“節哀。”
大概是因為剛才下了雨,分明是六月多,但竟然還有點寒涼。
裴宴走出醫院外沒幾步,忽然彎下腰,幹嘔了兩聲。
起來,深呼吸,打了個寒戰。
裴宴其實見過不少死人。
深宮裏頭,時不時就會死個把人,朱家敗落那會,更是血流成河,更別說西北動亂那回,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
但她依舊無法習慣熟知之人的離去。
步卓死前青灰的臉色,骨瘦如柴的手,以及陳師傅被蒙上白布,逐漸變得灰暗的麵孔在她腦中來回交織。
她忽然想起,步卓死後,她從那陰冷的小院裏出來,迎麵撞上了姬憑闌。
那時跟現在一樣,月光灑下,銀白一片。
姬憑闌跟步卓沒什麽來往,看到姬憑闌,多少有些訝異。
她當時雖說已是五品典膳,但和姬憑闌還是不大好有明麵上交集。正匆匆行禮想要離開,卻被姬憑闌叫住:“這個時辰,這邊不會有人來。”
姬憑闌似乎是知道她為什麽而來,也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
側過頭,讓貼身侍衛等上一會,再去跟建昭帝報步卓卒了。
好看的眼睛微微垂下,似乎極其專注地盯著她的眼角看了一會。
隨後不發一言,隻從袖口掏出一袋子牛皮紙包的蜜餞:“你上回跟我提的,做得不錯的酥芳齋蜜餞。”
這上回,恐怕得追溯到幾個月前。
姬憑闌慣例借醉酒從宮宴出來透氣,跟在外麵候著的裴宴碰上,小敘一二。
裴宴接過來:“我也就是隨意一提,沒想到殿下還記著。”
甜的東西能讓人心情變好。
裴宴慢吞吞地吃著蜜餞,姬憑闌看了她一會,拿出一根竹簫。
君子六藝,姬憑闌樣樣擅長。
其中樂一道,最善吹簫。
音調時高時低,悠悠而清靜,讓人心境平和,她很喜歡。
或許是因為樂曲,或許是因為蜜餞,總之,裴宴沒有剛出來時,那般難受了。
從回憶中回神,周圍更顯寂靜。
裴宴靠在醫院外牆上,緩緩蹲下。
她在古代的時候,從沒想過會穿回來。
本以為會在宮裏做一輩子尚膳女官,看姬憑闌登基,執政,成為一世明君。
但是,現在。
雖說之前就有意識,但直到現在,她才有種前所未有的,深刻的實感。
她是真的,再也見不到姬憑闌了。
裴宴垂下眼睛。
罕見的,感受到了種極度的寂寞感。
燕京。
陸家大宅。
陸家三人,雖說都有各自的居所,但回來大宅住的時候也不少。
此時整個一樓被陸嘉瑜用來開生日派對,一片嘈雜熱鬧。
陸嘉瑜一頭紅毛,被衆人圍在中間,正在玩國王遊戲。
正要選定國王,大家都屏氣凝神,稍微安靜了點。忽然有人遲疑道:“哪來的音樂?”
周圍人凝神去聽,樂聲時高時低,悠悠而清靜,似乎是笛子的聲音,但好像又有些差異。
陸嘉瑜喝了口酒:“應該是我哥,不是笛子,是簫。”
陸嘉瑜邀請來派對的,除去兩三個大學同學,其他基本都是一個圈子的。
聞言驚訝道:“小陸總還會樂器啊?吹得好好。”
“小陸總真是,做什麽都一樣完美。幸虧我跟他不完全是一個年齡段的,我哥就慘了,天天被老頭子灌輸‘別人家的孩子’。”
“說起來,小陸總回燕京了?他這兩年不是一直在國外。”
陸嘉瑜道:“我生日他才回來一趟,明天就要飛回國,手上項目還要忙一段時間。”
旁邊幾個姑娘交頭接耳,咬耳朵“咯咯”笑,其中一個開口道:“欸,陸嘉瑜,你哥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這種長相九分,能力強,而且一看就不渣的優質男,單身也太浪費了。”
陸嘉瑜搖搖手:“我哥你們就別想了,從小沒半個喜歡的人,隻愛工作,我甚至懷疑他性.冷淡。”
他也是喝多了,這話如果在他哥麵前,給他十八個膽子都不敢說。
大宅三樓。
助理敲了敲落地窗,倚靠在露臺邊的陸憑闌放下簫,回過頭:“怎麽?”
助理:“陸總,明天機票已經定好,晚六點起飛。”
陸憑闌沒什麽表情的一點頭:“等兩點下去叫嘉瑜一聲,別鬧得太晚。”
助理應是,猶豫幾秒,問:“您很喜歡這首曲子?”
陸憑闌看他一眼,特助隻覺得自己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
哪怕已經跟了陸憑闌好幾年,他依舊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這個深不可測的年輕男人。
正當他以為自己要因為說錯一句話,被立刻開除的時候,陸憑闌淡淡開口:“喜歡它的不是我。”
那之後,陸憑闌再沒說話。
助理也沒敢再問,夾著尾巴,眼觀鼻鼻觀心地溜了。
裴宴調整了兩天,心情已經調整得差不多。
之前楊陽問她能不能給楊棉做蛋糕,作為奧數比賽得獎的慶祝。
她一口答應下來,這兩天又看了些相關食譜,才開始製作。
兩顆全蛋和一顆蛋黃打散,加入玉米糖漿和綿白糖攪勻。
隔著熱水打發後,加入隔水融化的黃油和牛奶,篩入低筋麵粉,翻拌均勻後,倒入模具,震動一下震出氣泡,烘烤。
烤好後倒扣晾涼,切成厚片。
新鮮的草莓切片備用,再打發奶油。海綿蛋糕片上一層奶油,一層草莓片,再封一層奶油,坐上第二片海綿蛋糕。如此一共三片海綿蛋糕,最後塗抹上大量奶油,用蛋糕盤旋轉著抹平整後,在頂上擠一圈圓滾滾的奶油,灑上砂糖,中間放上六顆完整草莓。
端出來的時候,楊棉眼睛都亮了。
蛋糕切成六塊,除去楊棉分到兩塊外,其他人一人一塊。
邵清和用叉子挖了一口。
海綿蛋糕雞蛋味濃鬱,鬆軟可口。奶油糖量適中,草莓略酸,中和了奶油的甜膩,頂上撒的砂糖,更是增加了沙沙的口感。
他真沒想到,裴小老板做西式點心,也如此美味。
楊棉已經吃得滿臉奶油,其他人也不停下勺子。
唯獨裴宴自己,還是慢吞吞地品著。
果然她做西式點心不如中式,烤箱火候差了點,鬆軟度不夠;奶油的風味也有點單調,下次可以加點酸奶一起打發。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裴宴也放下勺子:“我有話要說。”
她神情嚴肅,其他人也下意識正經起來。
“我從醫院回來,就有了這想法。”
陳師傅的死,提醒了她很多事。
人生苦短,她根本沒有資格慢吞吞地一步一步來——命運在身後拉扯著她,她必須得快步前進。
否則就會落得昨天一樣,無力的下場。
哪怕這裏麵多少有賭的成分。
裴宴站起來,將幾張資料放在桌子上。
幾所燕京高校的宣傳單——為首的,就是裴珠最向往的燕京工商大學。
還有一張燕京大學少年班的招生宣傳。
裴珠三人麵帶驚訝:“這是?”
裴宴眼睛閃著光彩:“就像你們想的一樣。我們裴氏食府的新店選址,不會在潯陽,而是在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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