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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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0章

    入夜後, 女巫同盟的成員齊聚在卡羅爾家裏,參加冬日慶典前的最後一場集會。

    蕾婭靜靜坐在桌前,看著卡羅爾給每個人倒好茶後入座, 翻滾的茶水聲像極了每個人的心跳, 有的躁動,有的激切, 有的忐忑不安。

    “想必上次集會時, 我已經把計劃和分工講得很明白了,地圖和小冊子也已經盡數發到了各位成員手上。我唯一還需要強調的是, 我們的目標是鮮花廣場南麵的塔樓, 那裏存放著多年來宗教法庭關於女巫審判的卷宗,我們要占領塔樓, 銷毀那些認罪書。”蕾婭低聲說道,“還有,無論是在遊行時, 還是在撤離時,我都希望大家能注意安全。我知道流血不可避免,但我們也要盡量減少犧牲。”

    “街上到處都是你的畫像, 向導。”雷莫夫人捧著茶杯,擔憂地說道,“要是有可能的話, 你能不能不要露麵呢?但凡有人認出你, 那豈不是全亂套了。”

    “我會在最後時刻進入隊伍,但我不能不出現。我是向導,不應該躲在你們身後。”蕾婭說道, “慶典當日,那群獵巫人也一定會出現, 我已經做好了被認出的準備,我並不畏懼死亡。”

    “但要是我們的撤離足夠順利的話,你就不會有事的。”瑟琳娜寬慰道,“遊行結束後迪亞娜會跟你一起出城,我們也會盡快趕上你們。”

    “撤離路線你都熟悉了嗎?”蕾婭朝瑟琳娜點點頭,轉向迪亞娜,厚厚的圍巾幾乎遮住了迪亞娜的整張臉,她從莊園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咳嗽,“你的病還沒好嗎?到時候你和我一組,要跑很長一段路才能到城門口,之後還要騎馬出城,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我還好,隻是現在還受不了風,在屋裏也不敢把圍巾取下來。”迪亞娜咳嗽了兩聲,把外套又裹緊了些,“沒關係,地圖已經清晰地印在我腦子裏了。至於我的身體,你不用擔心,就算是發著燒我也能跑。”

    “撐不下去就告訴我,人員還可以再調整。”蕾婭說道。

    “不,我可以的。”迪亞娜肯定地說道,“我想和你在一塊兒。”

    見迪亞娜如此堅決,蕾婭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此時克萊爾出現在蕾婭的餘光裏,她發現這個女孩雖然一直沒說話,但目光炯炯,始終注視著蕾婭。

    “聽雷莫夫人說,你四天前在附近的村子裏幫助一個即將被審判的女巫逃跑了。”蕾婭說道,“幹得不錯,克萊爾。”

    “謝謝你,向導!”克萊爾臉上笑開了花,她很難隱藏住自己的情緒,總是直來直往,“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慶典那日要耐得住性子,跟緊約瑟芬,小心馬蹄。”蕾婭囑咐道。

    “嗯!”克萊爾重重點了點頭。

    慶典計劃幾乎籌備了整整一年才定下來,而且蕾婭一開始的目標並非是塔樓。她也想過,如所有革命所需要的那樣,她們的計劃也必然存在流血和犧牲,必要的時候,她也願意以處死一個獵巫人的方式來祭旗,以激發所有人的鬥誌,那個人選就是喬治。

    但她很快她就發現,那個法子在這裏行不通。盡管自己、家人、朋友都因為女巫審判飽受折磨,但這裏的女人還是對人性抱有希望,或者說,她們依然虔誠地信仰著那位神明。

    “隨意奪去生命是罪惡的。”因為不願將自己放在加害者的位置,所以即使是出於複仇的心理也無法輕易地將刀劍插入一個獵巫人的心髒。這也是蕾婭選擇讓“c女士”來替她們繼續製造駭人聽聞的命案的原因——女巫同盟裏大部分人都和當初的蕾婭一樣,意誌十分堅定,但明明刀就握在手裏,卻仍在顫抖。不是她們不想,而是她們還做不到。

    蕾婭不願逼迫她們,但也不想讓籌謀多日的計劃落空。那群獵巫人的命可以晚點再奪,所以她必須去思考,有沒有什麽不殺人也能引起全城人的注意,並且把獵巫人氣得半死的法子?

    蕾婭在瑞德曼斯城裏來來回回地行走,否決了腦海裏一個又一個的想法。最終,她在塔樓前停下了腳步。擡頭望去,塔身通直向上,不做壁柱和線腳,大門上刻有圓環,那是宗教法庭的標誌,意味著這裏歸宗教法庭管轄。

    瑞德曼斯城裏抓不出半個女巫,但那並不代表著這裏與巫術相關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成千上萬的認罪書和卷宗從四麵八方運來,堆放在塔樓裏,一卷卷羊皮紙都是那些女人與惡魔勾結,罪大惡極的證明。

    占領塔樓,這個念頭出現在蕾婭腦海裏。她希望,就像撒歐麗絲島上的莫林高塔一樣,讓女巫成為瑞德曼斯的落日。

    “什麽時候點火?”瑟琳娜盯著地圖上的塔樓問道,“什麽時候讓他們看到那些象征著光明的火焰?”

    “事實上,在慶典當日點火並不算是一個好主意。”卡羅爾說道,“人群都聚集在廣場上,原本就足夠混亂了,這樣會造成不小的傷亡。那些無辜的女人的被擠到廣場邊緣,更容易受到傷害。”

    “在慶典當日,我們至少要燒掉一個議事廳。那裏麵沒有人,因為有一條水渠,火也燒不到廣場上來,當日的雪花也不至於讓火勢變得太大。”蕾婭平靜地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點燃塔樓的時間暫定在國王去世之日。”

    “什麽?”在場的人無不發出驚呼,不解地看向蕾婭。

    “別跟我說什麽不能談論偉大的國王陛下了,他現在對我來說隻是個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病老頭。”蕾婭突然想到了艾洛蒂公主,她那張充滿野心的臉又浮現在蕾婭眼前,“新王登基之時,女巫理應備上賀禮。”

    盡管桌上的人都滿腹疑團,但蕾婭已經不打算再繼續解釋了。她和艾洛蒂公主之間的交易,暫時隻能藏在她自己的內心深處。

    “對了,之前你讓我查的那位蒙特主教,有消息了。”約瑟芬插話道,似乎刻意在幫蕾婭轉移話題,“但我不認為這是個有價值的消息。”

    “怎麽樣?”蕾婭問道,“無論如何先跟我說說。”

    “去看過他的醫生說,他死於流感。”約瑟芬說道。

    “流感?哪來那麽多流感?”蕾婭冷笑一聲,“如果是流感,為什麽教會的人要封鎖消息,完全不透露他的死因?”

    “所以我說,這消息沒有什麽價值。”約瑟芬聳了聳肩,“據我所知,那位醫生已經對蒙特主教進行了屍檢。如果他的死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根本不需要進行屍檢。但那個醫生是個異常守口如瓶的人,無論怎麽威逼利誘,他就是不肯吐露半個字。”

    “算了,如果暫時查不到有用的消息,就先不要把重心放到蒙特主教身上了。”蕾婭咬了咬牙,對約瑟芬說道,“當務之急,是保證慶典計劃一切順利。”

    “好。”約瑟芬答應道。

    “我想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我說過的話,你們都聽清了嗎?”蕾婭用雙手撐在桌麵上,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都稍作停留,“還有沒有什麽問題?有的話現在提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成員們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默契的眼神交流後,都對蕾婭搖了搖頭。

    “好,”蕾婭欣慰地笑了起來,疲憊感一掃而空,“那麽到時候就辛苦大家了。”

    蕾婭話音剛落,就聽到屋子背後傳來幾聲響動,似乎是人群聚集的腳步聲。

    “外麵是什麽聲音?”與蕾婭同時注意到這一切的約瑟芬警覺地抓起短劍,迅速來到牆邊,“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應該是她們來了。”瑟琳娜迅速看向蕾婭,“蕾婭,你說在慶典開始之前想見她們一麵。”

    “是的。”蕾婭了然地點點頭,拍了拍約瑟芬的手腕,示意她放鬆,“是我讓瑟琳娜把其他成員們叫來的,我想在慶典前跟她們說幾句話。”

    “上樓去吧,蕾婭。”卡羅爾配合地說道,“用二樓那個窗臺。”

    收起地圖和手冊後,在卡羅爾的建議下,蕾婭來到二樓。窗戶打開了一條縫,蕾婭能聽到樓下女人們的議論聲。來的人都是“女巫”,有些是瑞德曼斯人,有些是不遠千裏,從其他城鎮趕過來的同盟成員。她們有曾經追隨過羅頓女士的,也有在最近一兩年才慢慢加入的。她們迫切地想要見到新向導,抑製不住內心的澎湃。

    蕾婭明白,從這一刻開始,她身上背負的就是女巫同盟多年的努力與女巫們的希望,成敗在此一舉。

    羅頓女士給她的向日葵戒指就像是用於傳承的勳章,蕾婭牢牢握著手裏的短劍,扶著窗沿,把身子探了出去。

    她看到她們肩膀碰著肩膀,堅定無畏的身影連成一片,就像是即將翺翔的雌鷹,每個人手裏都緊緊攥著一本《女巫手冊》。

    蕾婭的出現仿佛點燃了她們心中的一把火,僅僅隻是屋裏透出的一點燭焰,就能讓蕾婭看清她們臉上的紅光。

    “晚上好,各位女巫,我的朋友們。”蕾婭朝她們揮動著雙手。

    “晚上好,向導!”人群沸騰起來,她們麵露微笑,異口同聲地回應道。

    “我知道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們不認識我,不了解我,大概還有人心存疑慮,認為這樣的人怎麽能做向導呢?但我想說的是,羅頓女士信任我,讓我成為新一任向導。雖然我不願意自誇,但我認為,你們應該相信她的眼光。瞧瞧我的肌肉,”蕾婭舉起雙臂,自豪地展示道,“我強壯得要命!”

    人群被蕾婭的話逗笑,望向蕾婭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期待。

    “而強壯的我也需要強壯的同伴,也就是你們,我親愛的女巫們。我們珍視生命,重視人格,我們勤勤懇懇地生活,從來沒有背棄過我們的信仰。”蕾婭繼續說道,“然而,我的活下去的權利卻被無情地剝奪,我們的人格遭到踐踏,我們被鎖在廚房裏,拴在嬰兒床邊,最後被綁上絞刑架。為什麽?因為他們說我們是女巫,我們是惡魔的傀儡。”

    笑聲戛然而止,每個女人的臉上又流露出哀傷與憤怒。

    “瞧瞧我手上這個燙傷疤,”蕾婭將手高高舉起,把那個勳章展示給她們看,“他們用這個來說明我是女巫,認定我與魔鬼簽訂了契約,試圖把我燒死。可我做了什麽嗎?就像你們大多數人能體會到的一樣。難道我們真的讓牛不産奶了?難道我們真的沖著井水下咒,要它變得渾濁了嗎?難道我們半夜真的騎著一根掃帚在空中飛翔了嗎?”

    “我們沒有!”有人應和道。

    “不錯,我們沒有。”蕾婭點點頭,“但是他們說有,我們就要被絞死,為什麽?”

    “他們心狠手辣!”有人喊道。

    “性情暴虐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有我們沒有的東西。”蕾婭說道,“那就是話語權。”

    人群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專心致誌地聽著蕾婭的演說。

    “‘女人,無論是體格還是思想,相較於男人來說,都不值得誇耀。因此,她們需要被指引,也需要被約束。’這是他們告訴我們的,逼迫我們相信的。年複一年,這話被當成金科玉律,不止在男人間傳頌,甚至也在女人間流傳。他們要我們下跪,還要跪得心甘情願。

    “他們說:‘女人用不著讀書。’從出生到現在,我們之中大部分人都隻會讀寫自己的名字,即使手握《聖書》也隻是能背,卻不能識。我們做飯用不到文字,采摘果子也用不到文字,生下一個孩子也用不到文字。而那些男人們,即使腦袋空空,也能寫一篇狗屁不通的情詩寄給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小姐。當你拿著那篇破詩找他對峙時,他甚至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告訴你這是他準備上書的政治訴求。

    “如果我們足夠幸運,當我們的父親認為我們應該識字時,才會有一個家庭教師進入我們家。但如果識字不重要,為何男人要識字?為何上流社會的小姐們也要識字?因為讀書不僅與賺錢掛鈎,還與思想掛鈎。他們希望我們無論是在經濟上還是頭腦上都遜色於他們,這樣我們便能被輕易掌控。

    “一切罪責都可以怪在我們頭上。家裏的木床被蟲啃了,是我們的錯;地裏的果樹不結果了,是我們的錯;買回來的魚才一個晚上就翻肚皮了,是我們的錯。他們將無盡的揣測和臆想加之在我們身上,高高在上地指責我們。難道他們真的比我們更加高貴嗎?他們的靈魂比我們的更加純粹嗎?是誰賦予他們的權利?是神嗎?

    “不,這群蠢貨什麽都不懂,竟然就如此自以為是,妄圖將創造出他們的女人踩在腳下。延續生命的、評判靈魂的究竟是誰?總之不會是他們!”

    蕾婭在人群中聽到了哭聲,她知道,她們是在為自己流淚,為過去那些被奴役、被折磨的日子落淚。

    “我也活著這樣的環境中,我知道不得不去接受自己並非家人的最愛、說話時被隨意打斷、僅僅隻是走在路上就要被肆無忌憚地打量與指責是什麽感受。我了解你們的心碎,也理解你們的不甘。

    “我曾經站上被告席,也走上過火刑架。當他們宣布我是女巫的時候,我真心實意地希望我是,我希望我能操控火焰,把一切蔑視我的人都燒成灰燼,用來自地獄的力量把他們全都送下地獄。

    “如今,我雖然不能使用魔鬼的力量,但我卻能成為女巫。‘女巫’是什麽?是不屈服的女人,是充滿力量的、自由的女人。既然他們憎惡我,懼怕我,那我就站在他們麵前,讓他們好好瞧瞧,到底是誰才應該顫抖著彎下膝蓋!”

    “成為女巫!”人群裏有人吶喊道,“我們絕不屈服!”

    “沒錯!”更多的人附和道,“讓他們好好瞧瞧,誰才應該感到害怕!”

    看著這一張張倔強的臉,蕾婭熱血翻湧。那些被輕視的女人們悲切又憤怒,她們捏起拳頭,握緊武器,將過去的生活埋進墳墓裏,叫喊著絕不屈從。

    “我們的生命是寶貴的,思想是自由的,我們應該作為自己活著,而不是作為誰的妻子、女兒和母親活著。”蕾婭說道,“醒來吧,我的朋友們。看看你們身邊的人,記住這些幸存者的臉。翻開手裏的《女巫手冊》,讀一讀那些逝去的靈魂從天國傳來的話語。我們雖非血脈相連,卻已如同至親。在緊握的雙手中確認彼此的心意吧!喪服包裹生命,消亡即是永恒——”

    “我將歸來!”

    “我將歸來!”

    “我將歸來!”

    在女人們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蕾婭轉過頭,正好與瑟琳娜對上視線。望著熱淚盈眶的瑟琳娜,蕾婭笑著說道:“那個小木框從前被風吹倒了,現在是時候去重建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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