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陸今安:“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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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傾月、南枝那倆丫頭坐在一起,你就沒心思關心其它事了。”
    裴綰妤輕聲開口:“所以為師把你叫到身邊,你也好看看其它事,畢竟你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陣仗,不是嗎?”
    鼻尖縈繞著師尊體香的陸今安“嗯”了一聲,隨後低頭看著遮住自己雙腿的深紫外衫。
    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外衫的後方以黑色絲線似是繡了一隻飛禽。
    雖然此刻隻能見到一隻振翅黑翼,但陸今安已經腦補出了更為尊貴的師尊形象。
    陸今安環視在場賓客一圈,將雙手從師尊的衣衫下拿出,輕聲說道:“妖族還沒到。”
    雲頂百族,其中不少族群有過輝煌的過去,但隻有妖族將輝煌持續的最久。
    雖然如今妖族的地盤大不如前,但沒有人否認其依舊是最強的族群。
    在雲頂大陸悠久的曆史中,有族群對妖族的地位產生過威脅,但這些威脅被妖族一一剪除。
    如今妖族對人族的敵視便來源於此:人族的存在已經對妖族的地位產生了威脅。
    人族誕生之初,因依附於其他族群,在夾縫中求生而延續。
    五萬年前,人族已立,但在對抗異族的戰爭中是炮灰、是前鋒。
    兩萬年前,百族征戰,人族崛起。
    如今,人族位列百族前五。
    在妖族看來,人族就是如今威脅到他們地位的存在,故而兩界關橫亙,彼此水火不容。
    “來了不打緊。”裴綰妤輕聲說道:“不來和諧點也好。”
    陸今安“嗯”了一聲,繼而見師尊眼神示意果盤中的葡萄,陸今安便伸手撿過一顆葡萄剝開一點皮送到師尊的麵前。
    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直接將葡萄送入師尊紅潤的唇中。
    裴綰妤淺淺一笑接過葡萄:“徒兒真乖~”
    對麵,慕傾月微蹙秀眉,‘娘親’似乎越來越不掩飾對師弟的喜歡了。
    身側,祝南枝銀牙暗咬,盡管知道裴前輩隻是相公的師尊,但裴前輩是女的啊,還是長的極美的女人。
    ‘在她身邊還得相公伺候她,還不如在我身邊我喂相公呢。’
    祝南枝輕咬下唇,右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她原本還想著相公坐在自己身邊的話,就偷偷讓他摸一摸。
    或者捏著自己的小肚子晃一晃,相公肯定很感興趣。
    畢竟自己今早醒來沐浴的時候,特意以靈力減緩了吸收營養的速度——當然,也控製著不會懷孕。
    這樣勾引相公也很有趣的~
    可惜現在玩不了了。
    祝南枝幽幽一歎,好可惜啊。
    慕傾月扭頭‘看’著祝南枝的小動作,秀眉蹙的更深:“你在做什麽?”
    祝南枝眨了眨眼,立即又來了興趣的往慕傾月身邊湊了湊,小聲傳音說道:“昨天,相公的……”
    說到這裏,她聲音一頓,繼而拿過桌案上的紫砂壺往杯中倒茶,茶水很快漫至邊緣,處在了一個將溢不溢的狀態。
    “這麽多哦~”祝南枝雙頰微紅害羞的笑了笑:“我沒有浪費過一點,現在都覺得漲漲的呢。”
    說著說著,她又幽幽一歎,自己昨晚怎麽就堅持不住的睡過去了呢,不然自己就可以幫相公仔細的清洗一番呢。
    慕傾月是悶騷,自然看懂了祝南枝倒茶的隱喻,她自然是感到生氣的,但更多的是無語。
    這女人除了不說話的時候,沒有一處地方和清渺宮聖女沾邊。
    “你真騷。”慕傾月冷冷說道。
    祝南枝輕哼一聲:“我也隻對相公如此,而對你隻是炫耀一番。”
    說著,她又伸出雙手,繼而彎起三根手指,告訴慕傾月七次。
    慕傾月一下子就懂了這代表的是師弟,而非祝南枝。
    祝南枝繼而又道:“十五……”
    然後眨著那雙水潤的湛藍色雙眸看著慕傾月說道:“慕師姐的今安師弟好棒。”
    慕傾月下意識的就握住了放在身側的‘朝暮’劍鞘,如同冰山般散發著徹骨冷意。
    祝南枝是個好人,但也是個小賤人。
    說就說吧,還故意用‘慕師姐的今安師弟’強調,好氣。
    “慕師姐,莫要衝動。”祝南枝拍了拍她冷冰冰的手背:“這裏不合適。”
    慕傾月深吸一口氣:“你等著,有你後悔的時候。”
    “嗯呢~”祝南枝抿唇回到自己的桌案後,察覺到師尊的視線便扭頭看去,淺淺一笑:“師尊,怎麽了呀?”
    蕭隱若看著徒兒因為雙頰紅潤而再難掩眉眼中化不開的春意,無奈的提醒道:“當心有你哭的時候。”
    祝南枝沒當回事,心道昨天自己就哭過了呢……
    蕭隱若看向對麵正在埋頭努力給綰妤剝柚子的陸今安,莫名覺得這一幕有點兒好笑。
    這小子人前溫文爾雅,床上……呸!
    蕭隱若趕緊打消腦海中對昨天翠清居臥房驚鴻一瞥的畫麵,將思緒拉回正軌。
    這小子原來還有這樣略顯小孩子氣的一麵啊……
    蕭隱若將目光放在裴綰妤的臉上,此刻的裴綰妤也是滿眼興致盎然的看著陸今安,臉上哪還有半分先前的威儀?
    沙沙……
    就聽身側響起動靜,乖徒兒已然取出了畫具,盯著此刻的陸今安開始了作畫。
    看南枝這樣子,大概是沒看到裴綰妤的眼神,不然肯定會先嘀咕一會兒再作畫。
    再看向眼蒙黑布的慕傾月,似乎有些羨慕的‘看’了眼會作畫的南枝,繼而便看向了陸今安……手中的柚子。
    然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嗯?
    這是何意?
    蕭隱若感到不解,便看向了陸今安手中的柚子,那柚子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這柚子皮真夠硬的啊。”
    桌案後的陸今安小聲嘀咕著,手中的柚子自然不是普通的柚子,而是出自萬道宗果園的水果。
    這裏的水果常年受天地靈力滋養,且能在這種重要場合拿出來的水果都是最上等的靈果,就像手裏這柚子,絕對能砸死歸元境的修士。
    “硬歸硬,乖徒兒你剝的還挺快。”裴綰妤笑吟吟的說著,忽的眸光流轉,傳音入耳:“現在你給為師剝柚子,晚上為師請你嚐西瓜,如何?”
    一聽這話,陸今安當即便來了精神:“師尊想吃幾顆柚子?”
    “乖徒兒想吃幾顆西瓜?”
    “兩!”陸今安眨了眨眼:“帶籽的西瓜好吃。”
    裴綰妤偷偷摸摸的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指尖輕輕摩挲:“為師可吃不了兩顆柚子,一起吃如何?”
    陸今安試探的問道:“西瓜也是?師尊能吃嗎?”
    “要不,試試?”裴綰妤眼簾微垂,語氣曖昧。
    “徒兒謹遵師命。”
    陸今安手指剝柚子的速度更快,而此時,坐於主位上的鄭東流在看到太易殿廣場、內門、外門的人都落座之後,便舉起了桌案上的金樽。
    “今日老夫大壽,先敬諸位一杯。”
    鄭東流洪亮的聲音傳至整個萬道宗,說罷正準備一飲而盡時,眼神上移。
    “這麽多人,真是熱鬧!”
    極其醇厚的男子聲音自高空響徹,眾人循聲望去,金光閃爍之間隱有金鵬急唳,萬道宗的護宗結界上空便出現一位體型修長、臨風而立的男子。
    衣衫猩紅如血,妖氣磅礴逼人。
    妖族。
    自他身後而至的流光,數十道身影一一出現,除了為首的青年是一名妖皇,其他皆是妖君。
    “鄭宗主。”為首男子雙手負於身後,眉宇間天生攜帶王者狷狂:“我等受邀而來給你祝壽,連山門都不讓我們進了嗎?”
    坐於太易峰的賓客並無起身之人,鄭東流將樽中烈酒一飲而盡,抬頭咧嘴一笑:“老夫還以為你會碰一碰這護宗大陣,真是無趣。”
    鄭東流聲如洪鍾,攝人心魄。
    伴隨著大陣開啟,男子衣衫獵獵作響,隱隱間,似有金戈摩挲刺耳之音縈繞。
    男子及其身後眾妖落至地麵,他一手握拳於腰,一手負於身後,似笑非笑:“受邀而來,豈會僭越?”
    “冀冬青,你傷好了,敢親自來此地祝壽?”上官奇正斜睨來者一眼。
    冀冬青,妖族王庭四大護法之一,掣北妖聖。
    冀冬青視線掃過在場人族頂尖戰力,最後看向了天衍閣閣主上官奇正,微微一笑:“冀某的傷自然是好了,沒點底氣連王上都不會來這,何況是我?”
    “而且今日冀某前來隻是受鄭宗主所邀前來祝壽,並無戰意,難不成鄭宗主還想殺了我等不成?”
    他看向了鄭東流。
    鄭東流也看著他,聲音平淡:“來者是客。”
    冀冬青麵帶微笑朝著鄭東流拱了拱手:“多謝鄭宗主相邀。”
    頓了頓,冀冬青的聲音陡然間提升了好幾個分貝:“王上特備厚禮祝鄭宗主兩萬大壽。
    驚海,送上厚禮!”
    站在冀冬青身後、同樣身穿一襲猩紅衣衫的青年妖皇躬了躬身,繼而往前一步右手一揮。
    金色妖氣奔騰,迎風暴漲間鍾聲響徹。
    “王上特以頸部翎羽熔鑄,特為鄭宗主送仙鍾一鼎。”
    金鍾淩空,鍾聲嘹亮隱有大鵬扶搖而上之破風之音。
    太易殿廣場,殺意彌漫。
    冀冬青臉上笑意不減:“王上這份厚禮,鄭宗主可還滿意?”
    鄭東流枯瘦的手掌微微下壓,在場的殺氣便收斂了許多。
    看向冀冬青的他哈哈一笑:“那老鳥還記恨老夫斬他兩翼這事啊,難怪隻能拔後頸的羽毛鑄鍾,不錯,不錯。”
    “文常。”鄭東流歪頭看向麵帶殺意的大弟子:“一會把這鍾掛到山頂,讓所有弟子每日一敲,聽聽這鍾聲有多響。”
    季文常向著鄭東流作了作揖:“遵命。”
    “這禮物不錯。”鄭東流再次看向冀冬青:“那老鳥的好意老夫收到了,你回去後轉告他一聲,老夫活的肯定比他久。”
    冀冬青也沒想過這件禮物能讓鄭東流暴怒,他很清楚鄭東流是在什麽樣的壓力下活到了兩萬歲。
    龍庭的龍聖們都忌憚的稱鄭東流為“老怪物”,一鼎鍾就能讓鄭東流大動肝火的話,鄭東流也活不到現在。
    所以王上送鍾,隻是單純的惡心惡心人族罷了。
    “我會如實轉告。”冀冬青再次拱了拱手:“鄭宗主不介意我等喝一杯壽酒吧?”
    “你臉皮倒是厚了許多。”鄭東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們的位置在那。”
    “那便謝過鄭宗主了。”
    隨著冀冬青一行入座,鄭東流拍了拍手,壽宴依著流程繼續。
    陸今安看著趙世澤假借他名請來的絲襪清倌人們入場奏樂起舞,一邊重新剝著柚子,一邊看向了妖族所在。
    這一眼看過去,便和適才取出壽禮的青年妖皇對上視線,就見對方露齒一笑,繼而便大聲開口:“你們人族倒是會享受,本皇的視線還真移不開這一條條的腿,隻是過於無趣了些。”
    聽這兩重渡劫妖皇大放厥詞,萬道宗的親傳弟子冷眼相看,就聽這妖皇再次開口的同時看向了陸今安。
    “聽聞貴宗大師兄曾自創過一套天問劍法,不如表演一番,讓我等開開眼界?”
    話音落下,萬道宗一眾親傳已然起身,沒有說話,隻有動手的姿態。
    祝南枝更是喚出了湛鳴,眸底忘情道法流轉,殺機畢露:“這畜牲想死,燉了湯喂狗得了!”
    這畜牲竟然想讓相公給他表演?!
    憑什麽?!
    鏘——
    身側又長劍出鞘的聲音,但是又戛然而止,慕傾月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師弟有分寸的。”
    祝南枝剛想開口,遙遙對上相公讓自己先別動的視線,便乖乖的坐了回去。
    季文常皺眉看向宗主,鄭東流老神在在的飲了一杯,看向陸今安:“怎麽說?”
    “無妨。”陸今安以手帕擦了擦手,起身向著宗主作了一揖,然後對著裴綰妤說道:“師尊,弟子去去就回。”
    說完,便邁開步子穿過退至兩邊的舞女,來到場間看了一眼已經站起來的薑無涯等人,對著慕傾月說道:“師姐,借劍一用。”
    慕傾月手腕輕抖,‘朝暮’便從鞘中而出,飛入陸今安的手中。
    “善!”青年妖皇楚驚海學著人族的讚詞率先拍手,身旁身後的妖君們緊隨其後。
    “大師兄,陸師兄真要給那妖族表演嗎?”天衍閣的小師妹小聲問道。
    司修齊押了一口茶,眼簾微垂平靜說道:“陸兄溫文爾雅,卻並非沒有鋒芒。”
    裴綰妤捏起一瓣乖徒兒剝給自己的柚子放到唇邊輕咬一口,歪頭睨了一眼冀冬青。
    幽光浮動,劍舞龍蛇。
    如水般流暢的劍法在陽光下閃爍出刺眼的光芒。
    ‘朝暮’雖是師姐的佩劍,卻也能在陸今安的手中如靈蛇出洞,如影隨形。
    楚驚海麵帶一絲譏諷的看著場間身姿矯健、如龍遊水的陸今安,不以靈力催動的劍法也確實有種淋漓盡致的鋒芒,隻是……還真表演啊?
    可惜看不到萬道宗那群弟子吵吵嚷嚷勸阻陸今安的好笑畫麵了。
    “當心點。”冀冬青看著桌案碗中酒液:“他前段時間剛殺了伏霖。”
    “我知道,但有您在,他還想殺我不成?”楚驚海絲毫不慌的笑著,繼而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台上的鄭東流。
    他們敢來,自然是帶了二十幾張‘活’著回去的底牌。
    屆時萬道宗的大師兄給妖族舞劍卻又什麽都沒做到,隻會淪為笑柄。
    一念至此,楚驚海取過桌岸上的酒碗,倒滿一碗酒之後以妖氣催動直接拍向陸今安:“陸兄舞的好啊,賞一碗。”
    咻——
    酒液一滴未溢的酒碗急掠至陸今安的身前,陸今安伸手出劍,以‘朝暮’劍尖接過酒碗,靈力至體內流轉而過,屈肘收腕的同時以左腳為軸騰轉一圈,同樣一滴未漏的酒碗便已原路返回至楚驚海的麵前。
    楚驚海伸手接過,勁風自兩側而過,酒水漫過邊沿。
    楚驚海看著酒碗,眼底閃過異色,繼而便聽到身側冀冬青的一聲低喝。
    “當心!”
    楚驚海猛的抬頭,原本相隔十幾米的陸今安已然近在眼前。
    哢嚓——
    身前桌案被陸今安一腳踩碎,楚驚海驚疑冀冬青為什麽攔不住陸今安的同時,體內妖氣席卷而出。
    但剛一觸碰到縈繞在陸今安周身的四種規則之力時,便如被卷入深淵,了無蹤跡。
    這什麽道法?
    楚驚海臉色一變,而實力全開的陸今安眼神漠然的揪住楚驚海的衣領,右臂一張一收,持劍的右手更是一握一鬆,‘朝暮’的劍身被他橫握於手,如同匕首直接從側邊刺入楚驚海的脖子中。
    時空如影,生死相隨。
    朝氣勃發的一劍如晨起的朝陽,破雲而出的明日,刹那間倒映出萬千劍光。
    貫穿!
    鮮血噴湧。
    楚驚海的腦袋不受控製的往後仰去,瞳孔翻白的他聽到了來自薑無涯的“動手”聲,餘光中便見身後的妖君鮮血飛濺,灑落一地。
    冀冬青怎麽沒能出手?
    罷了。
    驟然之間,楚驚海往上翻白的瞳孔突然複位,周身突然湧動而起血黑色的妖氣,繼而便是一聲直衝雲霄的唳鳴之音。
    一頭脖子藕斷絲連的金翅大鵬散發著血黑妖氣衝天而起。
    站在原地的陸今安抬頭望去,‘朝暮’劍尖入地,雙手掐訣,靈力咆哮,空間規則湧動。
    嗷——
    天穹,金翅大鵬上方,空間泛起漣漪,繼而便撐開了數十丈寬的空間漩渦。
    沉厚的龍吟聲中,漆黑的屍龍俯衝而下,一口便撕咬住金翅大鵬的脖子,去勢不減。
    “唳!”
    尖銳的鷹唳掙紮之音中,血水飛灑。
    陸今安雙手合一,半空空間漩渦再現,屍龍死咬大鵬入內。
    歸於寂靜。
    陸今安低頭瞥了眼腳旁碎裂的酒碗碎片,抬腳踩下。
    “我不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