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許忠義的加入和後勤總局的誕生，虎賁軍的“錢袋子”和“輸血管”問題得到了根本性的解決，楚子龍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根據地的鞏固和發展之中。然而，戰爭的殘酷，並不會因為一次勝利而有片刻停歇
    初冬的暖陽，懶洋洋地灑在晉西北的黃土地上。虎賁軍一支由第一團老兵組成的巡邏隊，正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他們的任務，是巡視新光複區域的村莊，宣傳虎賁軍的政策，並清剿可能存在的日軍散兵。
    帶隊的連長叫李鐵牛，是個憨厚的山東漢子，打了半輩子仗，身上留下了十幾處傷疤。隊伍裏的氣氛很輕鬆，有了許總長調來的充足補給，戰士們都吃飽了穿暖，腰杆挺得筆直，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連長，前麵就是葛家村了。”一名本地籍的士兵指著遠處山坳裏的一片村落說道，“那村子可富裕了，家家戶戶都養著羊，村口的豆腐做得一絕！”
    “行啊，那咱們今天中午就在那兒打尖，嚐嚐你說的豆腐。”李鐵牛笑著說道。
    然而，當他們走近村口時，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
    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和血腥味，順著風飄了過來。本該炊煙嫋嫋、雞犬相聞的村莊，此刻卻死一般的寂靜。村口的石碑上，用刺刀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不服從皇軍者，此場！”
    李鐵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一揮手，整個巡邏隊立刻散開，端著槍，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村子。
    眼前的景象，讓這些見慣了生死的百戰老兵，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房屋被燒成了黑炭，斷壁殘垣間，散落著村民們的屍體，男女老幼，無一幸免。村中的水井被鮮血染紅，村口的歪脖子樹上，甚至還掛著幾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日軍展開了最野蠻、最瘋狂的報複性“三光”掃蕩。他們不要糧食，不要物資，他們隻要用最殘忍的手段，來恐嚇這片土地上敢於反抗的人民。
    “畜生！畜生啊！”李鐵牛那雙虎目瞬間赤紅，青筋暴起，手中的步槍被他捏得咯吱作響。戰士們默默地摘下軍帽，許多年輕的士兵，已經忍不住轉過頭去，幹嘔起來。
    “搜！給我仔細搜！看看還有沒有活口！”李鐵牛嘶吼著下令。
    戰士們強忍著悲痛和憤怒，開始在廢墟中搜尋。然而，除了屍體，他們什麽也沒找到。
    就在李鐵牛準備上報，宣布全村遇難時，一名士兵突然指著村口那口被血染紅的水井，不確定地說道：“連……連長，你們聽，井裏……是不是有動靜？”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屏息傾聽。果然，從漆黑的井底，傳來了一陣極其微弱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聲。
    “井裏有人！”
    戰士們立刻找來繩索，幾名身手矯健的士兵縋下井去。片刻之後，他們用繩子吊上來一個渾身沾滿汙血和泥水的年輕人。他還活著，但雙目圓睜，眼神空洞，渾身抖得如同篩糠，嘴裏不停地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顯然目睹了那場屠殺的全過程，精神已經徹底崩潰。
    這個年輕人，就是葛二蛋。
    巡邏隊將葛二蛋帶回了虎賁軍總部。楚子龍聽聞了葛家村的慘案，親自來到了野戰醫院。他看著那個躺在病榻上，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青年，心中充滿了沉重的怒火。
    醫生告訴他，葛二蛋身上沒有致命傷，但他親眼目睹了新婚的妻子被日軍殘忍殺害，父母被投入火海的全過程，心神已經受到了無法逆轉的創傷，恐怕……這輩子都緩不過來了。
    楚子龍沒有說話，他隻是搬了張凳子，在葛二蛋的病床前，靜靜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時，楚子龍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你醒著。”
    葛二蛋的眼珠，輕微地動了一下。
    “我也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楚子龍沒有看他，隻是望著窗外，“你在想，為什麽老天爺這麽不公平，為什麽死的是你的親人，而不是你自己。你恨，恨鬼子，也恨你自己沒用，對不對？”
    葛二蛋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我告訴你，光恨，沒用！”楚子龍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他，“眼淚，也換不回你爹娘的命！絕食，更殺不死一個鬼子！”
    他站起身，從牆上取下一支嶄新的三八大蓋，走到病床前，“砰”地一聲，將槍砸在了葛二蛋的麵前。
    “想報仇嗎？”楚子龍俯下身，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說道，“想親手，把你老婆孩子的大仇，報了嗎？”
    “想，就給老子拿起這根燒火棍！”
    “把你的恨，你的痛，你所有的不甘，都給老子變成射向鬼子胸膛的子彈！我可以教你！”
    葛二蛋那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楚子龍那雙如同燃燒著火焰的眼睛。
    “哇——！”
    積壓在心中所有的痛苦、恐懼和仇恨，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猛然爆發！葛二蛋抱著那支冰冷的步槍，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楚子龍沒有勸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任由他宣泄。
    哭了整整一個時辰，當哭聲漸漸平息時，葛二蛋抬起頭，那張年輕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水，隻剩下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刻骨的仇恨。
    “總指揮，”他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教我，怎麽殺鬼子！”
    楚子龍知道，一頭受傷的、一心隻想複仇的“狼”，在他的手中，正式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