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內，雨聲、風聲、篝火的劈啪聲，與四人之間那幾乎凝固的沉默交織在一起。
    明樓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審視著眼前的楚子龍。他見過太多口若懸河的政客、剛愎自用的軍閥，但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卻有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那是一種將猛虎的野心與磐石的沉穩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屬於真正梟雄的氣質。
    “為我們提供庇護和戰場？”明樓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楚將軍，在這亂世之中，大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我從不說大話。”楚子龍的語氣平靜如水，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自信，“我知道你們是誰，知道你們的能力，也知道你們現在的處境。你們需要的，不是一句空洞的承諾，而是一個能讓你們繼續‘工作’下去的平台。”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坦然地迎上明樓的審視。
    “我虎賁軍，有四千百戰餘生的精銳，有剛剛打贏一場師團級大戰的士氣，有穩固的根據地和獨立的後勤。我能給你們的，是絕對的自主權和完成任務所需要的一切資源。”
    “我隻有一個目的，”楚子龍的聲音斬釘截鐵，“讓日本人，為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行，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而我所缺的，”他的目光掃過明樓、明誠、明台三人，“正是一雙能洞悉敵人心髒的眼睛，一把能直插敵人咽喉的利刃。你們，就是我需要的人。”
    這番話，沒有虛偽的客套，隻有赤裸裸的、基於實力和共同目標的利益交換。這種坦誠，反而讓多疑的明樓，心中生出了一絲認同。他知道，楚子龍說的是實話。在目前的絕境下，這確實是他們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選擇。
    然而，明樓並未立刻答應。他需要為自己，為身邊的兄弟，爭取到應有的尊重和地位。
    但就在他準備提出自己的條件時，楚子龍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搶先一步開了口。
    “當然，”楚子龍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獵人般的狡黠，“信任，是相互的，也是需要證明的。我信任你們的能力，但也需要你們，來贏得我麾下將士的信任。”
    他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有一個難題。虎賁軍擴充太快，魚龍混雜，我得到確切情報，有日軍的間諜，已經混入了我們的新兵和俘虜兵之中。他們像老鼠一樣，雖然還沒造成大的破壞，卻已經偷走了我們一些糧食和藥品的情報，令人不勝其煩。”
    他看著明樓，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我給你們三天時間。”
    “從現在起，你們可以自由出入我的營地，可以調閱所有非核心的人事檔案。我要你們，把這些‘老鼠’，一隻不剩地，全部給我揪出來！”
    “拿出你們‘毒蛇’的本事，讓我，也讓我手下那群隻認本事的驕兵悍將們看看，你們，到底值不值得我為你們，與整個軍統和日偽為敵！”
    這就是楚子龍的“麵試題”。不問過去，隻看能力。不談忠誠，隻看結果。
    明樓與明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他們知道，眼前這個楚子龍，不僅是猛將，更是工於心計的帥才。他用一個難題，既解決了自己的困擾，又考驗了他們的實力，更以此為契機，為他們未來在軍中立威鋪平了道路。
    “好。”明樓緩緩地點了點頭，接下了這份挑戰，“三天後，我們給楚總指揮一個滿意的答複。”
    虎賁軍，葛家村總部。
    明家三兄弟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他們被安排在一處獨立的院落裏，對外宣稱是楚子龍請來的“戰術顧問”。
    然而，一場無聲的“雷霆肅反”，已經悄然展開。
    第二天，一個衣衫襤褸、臉上帶著幾分桀驁的新兵，出現在了新兵營的訓練場上。他身手利落，槍法精準，幾場對練下來，就將幾個最囂張的老兵油子打得鼻青臉腫。他，正是偽裝後的明台。他利用自己過人的格鬥技巧和豪爽的性格，迅速在新兵中建立起了威信，並有意無意地，向那些行為可疑、眼神閃爍的人靠近。
    而在指揮部的檔案室裏，明誠則像一台最精密的機器，不眠不休地翻閱著所有新兵和俘虜兵的檔案。他沒有去看那些天花亂墜的履曆，而是將所有看似無關的信息——籍貫、被俘地點、入伍前的職業、甚至識字水平——與那幾次“失竊事件”的時間、地點、失竊物品的種類進行交叉比對。
    一張無形的大網，在他的腦海中，漸漸成型。
    “哥，”第二天深夜，明誠找到了明樓，“我發現一個規律。每次失竊，都發生在負責向外采購物資的炊事班離開之後。而且，丟失的藥品，都是一種治療水土不服的特效藥，這種藥，隻有我們根據地有，是許總長從南方搞來的。而根據明台從新兵營傳回來的消息，有三個來自東北的俘虜兵，最近一直在鬧肚子。”
    明樓的眼中精光一閃：“你的意思是，他們以治病為由，騙取藥品，真正的目的，是作為樣品，通過炊事班的采購渠道，傳遞出去？”
    “沒錯。”明誠肯定地說道，“而且，我已經鎖定了那個負責接頭的夥夫。”
    第三天，夜色深沉。
    炊事班的采購馬車，像往常一樣，準備連夜出山。在經過一處必經的偏僻山坳時，三個身影，悄悄地從路邊的草叢裏鑽了出來，與趕車的夥夫接上了頭。
    就在他們將一個小油布包遞給夥夫，而夥夫則將一個裝滿饅頭的布袋遞給他們時，異變突生！
    “不許動！”
    數十支黑洞洞的槍口，從四周的黑暗中同時出現！明台一馬當先，手中的衝鋒槍死死地對準了那幾個目瞪口呆的間諜。緊隨其後的，是“叢林虎”特戰隊的隊員。整個抓捕過程，如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靜。
    在臨時設立的審訊室裏，明誠甚至沒有動用任何刑具。他隻是將那幾個間諜的背景資料，以及他們傳遞情報的方式、時間、地點，紋絲不差地說了出來。在絕對的、碾壓式的專業能力麵前，那幾個間...諜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
    他們不僅全部招供，更吐露出了他們的上線——日軍駐紮在平安縣城裏的特高科科長，一個代號“佐佐木”的中國通。
    當明家三兄弟壓著四個被堵住嘴的間諜，回到楚子龍的指揮部時，牆上的掛鍾，正好指向了第三天午夜的最後一秒。
    楚子龍看著眼前這幾個麵如死灰的“老鼠”，又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明樓，終於露出了開戰以來，最暢快的一次笑容。
    “明樓先生，”他伸出手，“歡迎，正式加入虎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