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燁默然。
    夏桉走到那男童的身邊，低頭與他平視，然後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一顆飴糖，放到他手中。
    然後摸了摸他的頭。
    柔聲道：“吃吧。”
    之後，她讓喜鵲上前，拿出了一張銀票出來。
    “老伯，這二十兩您拿著，瘟疫很快就要結束了，日後您可以用這銀子謀個小營生。”
    老翁見了夏桉遞過來的銀票，驚得擺擺手。
    “這，這麽多銀子，我老漢怎麽好收。”
    夏桉將銀票放到了他的手上。
    “不光是給您的，也是給那孩子的，你們日子不好過，就不必與我客氣了。”
    老漢心頭發酸，滿是褶皺的眼窩有些濕潤。
    他不住地哈腰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姑娘真是好人啊。”
    夏桉笑笑：“老伯才是好人。”
    因著這瘟疫，家中隻餘孤老和幼童的，又何止這一家。
    老漢自己的生活都難以為繼，還願意收養這幼童，這種惺惺相惜的情誼，令夏桉很是觸動。
    隻希望瘟疫結束之後，官府能夠妥善安置這些人。
    按照這位老伯的指引，他們先是來到了鳳合縣東麵的棗陽村。
    這村子不算大，他們到的時候，看到有兩個男童爬到村口的一棵大樹上，正在朝她們觀望。
    須臾，隻聽他們站在樹上大喊道：“來人啦，有危險啦，外麵的人來啦，有瘟疫來啦。”
    緊接著，幾個村民拎著鐵鍬鋤頭相繼從自家院中衝了出來，齊齊趕來村口：“你們哪來的，不準進我們的村子，我們村子現在不接待外客。”
    “裏長，裏長，你快來啊，有人要闖村子了。”
    不多時，村口呼啦啦便聚集著好多百姓。
    他們舉著工具，不停地驅趕他們：“走，你們走，不準進我們的村子。”
    眼見那些鋤頭鐵鍬差一點捅到自己身上，夏桉不禁後退了幾步。
    王長燁瞬時擋在她的身前。
    “你們這些刁民，給我放下手裏的東西。”
    這些百姓卻如臨大敵般不肯退讓。
    “滾，滾出我們的村子，休想將瘟疫帶進我們村子。”
    “就是，不準進來，趕緊哪來的回哪去。小心我手裏的鋤頭不長眼。”
    夏桉意識到，他們如此激動，其實是為了自保。
    怕外來人將瘟疫帶進他們村子。
    夏桉從王長燁身後走出，王長燁想攔住她，她道：“無事。”
    麵對著不住逼近的鐵器，夏桉道：“你們不要著急，我們不會再往前走，我們就待在這村口。你們不要怕，我們身上並無疫病。”
    一個農婦說：“那誰知道，那貨郎來我們村子賣撥浪鼓的時候，也沒得瘟疫啊，他一走，我們這就有人染病了，都是你們這些外來人害的。我告訴你們，我們村子可不是好惹的，想要我們再染病，休想。”
    夏桉道：“那我們後退一些，與您們遠遠地講話可好？”
    說著，她回眸示意王長燁。
    王長燁伸手，帶著眾人緩緩朝後退了一段距離。
    他朝那些人喝道：“你們若敢動手，本官必治你們的罪。”
    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匆匆從人群中擠到了前麵。
    村民道：“裏長來了。”
    “裏長來了。”
    “裏長來了。”
    那男子見了村口的這一行陌生人，麵色嚴肅：“你們是誰，來我們村做什麽？”
    王長燁和手下此番是便衣出行，所以這裏長並未認出王長燁的官身。
    夏桉道：“您是棗陽村的裏長吧，我們並無惡意，我是個郎中，是縣裏讓我們過來了解你們村子瘟疫情況的。”
    那裏長看出夏桉和王長燁不是什麽俗輩，看著也並無意惡意。
    他態度也柔軟了些。
    縣裏讓人了解瘟疫情況，也算正常。
    他對著村民道：“莫要緊張，我們配合查問即可，都將工具放下。”
    村民們這會兒才一個個放下了手裏的工具。
    裏長道：“此次瘟疫凶險，我們是都怕了，所以才會排斥外來人，你們莫見怪。姑娘想問什麽，便問吧？”
    夏桉看著這陣仗，這村子，在這瘟疫期間似乎維持得很好。
    “請問，你們村子最早有人染病，是什麽時候？”
    “是上月初，也就是那貨郎來賣完貨的第三日，有個女娃突然高熱，身上長紅斑。原本以為是起了風疹，自己在家用些土方醫治，可過了兩日，她家中父母也開始出現同樣的症狀，而後另一戶有個男童也出現了同樣的病。
    後來請了郎中來看，郎中一看就傻眼了，說是這便是縣城裏剛剛傳播起來的瘟疫。也是那時，我們方知道是那貨郎害的。
    從那日起，由我做主，封閉村子，隔離患病村民，盡量護住村民的安危。”
    王長燁道：“你倒是做的不錯，外麵瘟疫成災，你們這裏還算太平。”
    “謬讚了，窮鄉僻壤，實在禁不起這樣的災難，就這樣，村裏也死了不少人了，實在令人痛心。”
    夏桉聽著他們患病的過程，看來，他們是被那貨郎給傳染的瘟疫，因此，這這裏不是疫病的源頭。
    “謝裏長告知我們這些細節，既如此，我們就不叨嘮了。你們如此堅守村子，是對的，很替你們高興。還有，疫病已經有了治愈的藥方，以後輕易不會奪人性命了。”
    那些村民怔怔看著夏桉。
    “有藥了，居然有藥了。”
    “那我們，是不是不必那麽怕了？”
    “為何現在才有藥，我的幺兒哦，幺兒啊，痛死我了！”
    夏桉禮貌頷首：“那，我們就告辭了。”
    說著，她由喜鵲扶著上了馬車，一行人緩緩離開這棗陽村。
    下一程，他們來到了與之相鄰的槐林村。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們這次到了之後，沒有馬上靠近村子，而是隔著一段距離觀察了一會兒。
    這個村子顯然與剛剛那個村子的情況有些不同，他們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正值農忙之時，但玉米地裏，雜草快長得跟玉米一樣高了。
    王長燁道：“我覺得，可以進去看看了。”
    夏桉點頭，跟著一步步靠近了村子。
    街上依舊沒有見到一個人，路過一戶農家院門口的時候，夏桉見屋門開著個小縫，門內似乎有個矮小的身影。
    夏桉道：“你們等在此處，我自己過去看看。”
    她緩緩走進院子，小聲道：“別怕，我是郎中，是來醫病的，不是壞人。”
    許是夏桉看著麵善，也或許聽說她是個郎中，門內的小人倒是沒有動。
    夏桉走到了近前，透過門縫的一點光亮，看出門內並不是什麽兒童，而是位身材矮小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