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垂眼盯著咖啡杯中鏡麵的自己。
    “……這也不難理解吧？畢竟在很多人眼裏，那顆星球已經難以為繼了，那還不如破釜沉舟，力圖找到新的出路。”
    逃亡主義。
    這是玦腦海中第一時間蹦出來的詞。
    他抿了抿唇：“那……智械為何答應與你合作？你又打算如何離開？你們的成員還有多少？”
    想要尋找新的家園，除非有明確的目的地，否則在宇宙中不斷漂泊的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上千年中，肯定需要相當數量的人類進行飛船的維護工作。
    “哎呀……你的問題可真多呢——但是，應該到你回答了吧？”
    “……”
    玦吸氣、呼氣，向後靠在椅背上。
    他對這種總是卡在關鍵地方的交流方式感到厭倦。
    他抬頭看向艾米：“要不這樣吧，咱也別這樣交流了——我一口氣說完我的，你再說完你的經曆，如何？”
    對方聳聳肩：“這樣嘛……行啊，我沒意見。雖然我覺得方才的交流方式更有趣，但很明顯，它並不適合追求效率的人。”
    玦沒有理會她話中的揶揄，開口道：
    “我就直說了——你應該也明白，那顆星球如今在一個外來者的掌控之中，而篩選的災難似乎也在ta的手中得到了控製。可也正因如此，人類的文明似乎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停滯不前的階段。
    我和我的家人需要離開這個世界，就必須要借助篩選的災難的發生——所以，我們要與ta進行談判。”
    “離開這個世界？！你們也是外來者？！”
    艾米先是震驚，隨後她的目光瞬間警覺起來，眸光淩冽，全身緊繃，上下不停打量著玦。
    她的確有猜想過玦到底是什麽人，甚至也以為過他是星球上的人類，可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也是外來者！
    玦聳聳肩：“放輕鬆~我們可沒興趣對這個世界做什麽，隻是想安全離開而已。”
    艾米反複盯著他臉上的表情。
    似乎終於確定玦並沒有其他的心思，她才緩下心情。
    “哼……談判……”
    她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看來你還是太低估ta了……我就說一種情況——如果ta不答應，你們怎麽辦？”
    玦麵不改色：“那我們就必須與之對抗。”
    “嗬嗬嗬……”
    女人嘲諷似的揚起嘴角。
    “對抗？”
    她喝了口咖啡。
    “玦，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氣。敢說出這種大話，可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玦撇撇嘴，他看著艾米：“照你這麽說……你見過ta？我在ta麵前就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哢。”
    艾米放下杯子，撥了撥額間的碎發。
    “很小的時候……我遠遠的見過一次。我就這麽說吧，玦——對ta來說，毀滅那顆星球，真的是易如反掌的事。而你……有那個能耐和信心麽？”
    玦沉默了一瞬。
    “那……如果加上阿爾法呢？”
    “……”
    艾米忽地看向玦，她的表情終於不那麽戲謔。
    很明顯，阿爾法的存在還是很有份量的。
    “阿爾法……”
    她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麽。
    “嗯……我必須承認，阿爾法或許能與ta相提並論，ta自始至終沒有幹預星環城，或許也有顧及阿爾法的因素。
    但……玦，你如何能確定阿爾法會下場，並站在你這一方？要知道，祂已經很長時間不曾幹涉人類和智械…甚至是那顆星球的事了。”
    玦有些疑惑：“等等，為什麽你始終認我們和ta要走向對抗的道路？我們就一定要假設ta與我們會你死我活嗎？”
    艾米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那顆星球，很快就會迎來再一次的重啟了。到那時，除非是ta指定的人，否則誰也無法在那顆星球上活下來。”
    “什麽？！”玦瞳孔地震。
    艾米聳聳肩：“嘖，我還以為你知道呢！這也是為什麽我說，智械對我的承諾的兌現近在咫尺——畢竟時間有限嘛！”
    見玦似乎在頭腦風暴著什麽，艾米決定順便說說自己的故事。
    “我的故事其實也不算複雜——我的親人是瀚海之域的域主，他和一些人當初費了好一番功夫把連我在內的幾人送上了太空城，而我的使命……就是向智械爭取到大型的生態艦，從而離開……離開得遠遠的，重建家園。”
    玦舔了舔有點發幹的嘴唇，緩過神來。
    “智械是怎麽答應你的？”
    艾米神色平靜：“我來的時候，的確沒想到什麽辦法。後來有一次，那些太空城的人類有出現過暴亂，而我的能力……嗬，又很適合管理人類，於是我就向智械自薦為人類的管理員，那些智械答應了。”
    “那你為什麽不幹脆幫助人類？如果人類奪得太空城和星環城的主權，你應該更容易獲取飛船和物資吧？”
    “請注意我剛才說的——是暴亂，而不是什麽革命或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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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米補充道。
    “而且我清楚的明白，如果人類奪得控製權，那幾乎一定會嚐試著奪回那顆星球——可那無疑是飛蛾撲火，螳臂當車，還會白白損失很多太空城的資源。”
    “……”
    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跟隨你一起來太空城的人去哪裏了？”
    “還是我方才說的暴亂——有人為了在混亂中保護我，被亂槍射死；還有人在與暴亂隨之而來的瘟疫中感染死亡……於是，就剩我一個人了。”
    瘟疫？
    玦留意到這個詞。
    上一次聽到，他記得是5179說的……
    玦：“你是30年前來太空城的？”
    “其實更早，為什麽這麽問？”
    “哦，沒什麽，隻是之前聽說過30年前太空城發生過瘟疫。”
    艾米點頭：“嗯，我所說的的確是那場瘟疫。”
    “……”
    玦沒有繼續停留在這個話題，而是問：“那……現在就你一個人，生態艦也難以驅使吧？你打算帶上太空城其他的人類嗎？”
    “不。生態艦其實可以實現自動化駕駛與維護了，至於人……”
    艾米搖頭，她的聲音冷冷的。
    “自那場暴亂後，我不再想相信太空城的這些人。
    我保留了智械的生物庫中很多人類的基因與胚胎，包括保護我的那些人的……在以後漂泊的日子裏，那些胚胎將會在人造子宮的孕育下成長起來。
    那些孩子，將會與我……一同成為流浪在宇宙中的……新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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