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高寧成親，事前並未稟告嶽父，還請嶽父寬恕小子的無禮。”甄鑫客氣地說道。
    “無、無……”
    鬆山正待張口，卻被甘麻剌將話生生地瞪回了肚子。隻得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父王你直接說蒙古語，我給你翻譯？”
    甄鑫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為了照顧我，老丈人冒著口吃的尷尬跟我講漢語，這態度擺得未免過於誠懇了些。
    甄鑫雖然不會講蒙古語，但是聽倒是沒有太多問題。正待拒絕鬆山的好意，卻見他拚著命眨眼，隻能閉嘴。
    “特、特爾……伊、伊赫……”
    甄鑫一陣心累。
    這位嶽父，除了一張大餅臉之外，沒有與高寧一絲一毫的相像之處。
    鼻子微塌，雙眉微斂，既看不到身居高位的威嚴，也體味不到中年男人的一點深厚韻味。
    若拋去他王爺的身份，大概扔在大街上，都引不起路人的絲毫關注。
    這樣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老男人，還口吃？
    那他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角逐太子之位？
    難怪會被蒙古人嫌棄，也並不太受漢人的待見。
    甄鑫忍不住地在心裏腹誹。聽完鬆山迫不及待的翻譯之後，回答道：“大都現在極為混亂，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完全清楚。不過，鐵穆耳已經率領兵馬南下，估計再過幾天就能抵達上都。我看他的目標，是先奪上都，然後召集附近的蒙古軍隊，再發兵大都。”
    趙複臨死之前，在大都散發謠言的最主要目的，便是引爆太子之位的爭奪。
    將各個來不及布局的勢力逼上水麵，以供甄鑫從容應對。
    甄鑫若隻想當個富貴王爺，自可擇其一人而從之。若有心謀奪天下，便當退居其次，坐收漁利。
    無論是甘麻剌還是鐵穆耳，自然都想做這個得利的漁翁。可是他們卻又擔心被守在大都的南必捷足先登。
    是以得到消息的鐵穆耳在第一時間南下，甘麻剌也在第一時間領兵北上。
    論起路程，漠北距離大都更加遙遠，卻基本都是縱馬可馳的草原。而雲南北上，卻得跨山越河、迂回曲折。
    因此甘麻剌抵達中原的速度，反而比鐵穆耳慢了幾天。
    但是鐵穆耳手中好歹還有一份詔令，甘麻剌卻是啥借口都沒有。
    而且一見麵，就剁了忽必烈的一個女婿——又一個被囊加真克死的萬戶。
    鬆山頗為自得地看著甄鑫，一副“我讓我父王救了你，趕緊感謝我這個大舅哥”模樣。
    被李二牛救出大都、與護衛巴拉匯合之後，鬆山就被送入太行山。而後自東向西，橫穿太行、陝西，直抵略陽，等到了自四川北上的甘麻剌。
    甄鑫微笑著問道：“知道是誰想殺你了嗎？”
    鬆山嘴角一撇，“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得明白，除了南必那賤……”
    “哼！”甘麻剌一聲冷哼。
    鬆山不由地縮了下脖子。
    再怎麽賤，那也是當今皇後，自己祖父的妻子、父王的後媽……得叫奶奶的。
    “所以，你想去大都報仇？”
    鬆山神情一滯，看向自己的父親，一時沉默。
    相對於太子之位，自己所受的屈辱算個屁啊！
    “我自然要陪父王去大都，不過可不是報仇這麽簡單……”鬆山挑了挑眉頭，問向甄鑫：“怎麽樣，一起去？”
    甄鑫微笑地搖搖頭。
    不去幫我們？難道說你想幫鐵穆耳？鬆山臉色微沉，問道：“那你要去哪？”
    “我打算回江南。”
    “你想割據江南？”
    甘麻剌沉吟不語，似乎聽不懂這倆在說什麽。
    高寧則始終低著頭，隻是緊緊地拽著甄鑫的衣袖，始終未曾鬆手。
    甄鑫依然微笑地搖頭。
    “幫助我們，就是幫助高寧，也是在幫助你自己。事成之後，父王會許你駙馬一字並肩王之位。除了皇位不能給你，這天下任你自取！”
    突然變得機靈的鬆山，讓甄鑫有些不太習慣。想來這父子倆已經事先商量好了給自己開的價錢。
    隻是所謂一字並肩王雲雲，也隻能當笑話來聽。
    曆史上無論漢蒙，就沒人被封過一字並肩王，也就是在勾欄瓦舍中的戲文才會這麽演。欺負我沒看過戲，還是不懂曆史？
    “我不會割據江南。”甄鑫正色說道：“而且你放心，我更不會幫助鐵穆耳與那木罕，更不會投靠皇後。”
    鬆山臉色大變，正待開口，甄鑫伸出食指在他麵前搖了搖，說道：“你先別急。”
    “你們皇家的事情，我不會參與。如果你們可以在大都獲勝，我自然會尊你們為皇為帝，前提是你們可以善待漢人南人。若事有不順，我在江南還可以給你們留下一條後路。
    “而且，江南諸省的賦稅，如今可是一文不少如數繳納於朝廷。”
    甘麻剌與鬆山兩人，眼睛俱是一亮。
    整個江南的賦稅，本就占據朝廷大半的收入。今年北地動蕩不止，江南卻一直處於飛速發展之中。其稅賦，早已經成為支持朝廷運轉的絕對支柱。
    甘麻剌不太清楚甄鑫為什麽總是不肯起兵舉事，甚至甘願將江南的賦稅如數上繳朝廷。對於他來說，這並不重要，至少目前不重要。
    若甄鑫真的願意將江南諸省稅賦全都交給自己，那麽在即將到來的太子之位爭奪戰中，自己起碼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如此也好，強逼著甄鑫參與太子之爭，說不定反而會被他暗中侵蝕自己的勢力。
    梁王父子倆，相對欣然點頭，如同平白地撿了一座大金礦。
    而且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大金礦。
    “不過……”甄鑫施施然說道。
    “說吧，你有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鬆山豪橫地說道。
    你覺得自己說了算嗎？甄鑫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需要你們出具正式的公文。”
    “公文？什麽公文？”鬆山不解。
    甄鑫翻了個白眼，說道：“江南並未自立，依然歸朝廷管轄，你們想要取得江南的賦稅，自然得有正式的公文。”
    鬆山傻眼，怒道：“我上哪給你弄這種正式的公文去？”
    甄鑫兩手一攤，道：“那，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