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攻城的官軍兵力遠遠超過漢中守卒，可是擺在奧魯赤麵前最大的問題是，他並沒有充足的糧食供應。
    而憑借漢水之利，漢中擁有源源不斷的物資支持。除非給奧魯赤一支水軍，讓他可以截斷漢水，才能將漢中城徹底圍困。
    事實上，他連一艘船都沒有！
    所以，奧魯赤才會想著，利用兵力的優勢，不顧傷亡一鼓作氣攻下此城。
    結果，卻讓奧魯赤生出難以抑製的失望。
    聽著軍營之中，無論如何也抑製不住的慘叫聲，奧魯赤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一絲的懷疑：我真的不擅長攻城之戰嗎？
    ……
    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雪山，趟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冰河，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沙礫之地。
    雖然已近四月，卻依然見不到一絲的綠意。
    李顯回望漸漸遠去的雪山，長長地籲了口氣。
    空氣雖然幹燥，自己的胸腔卻似乎另開了一個小口，瘋狂地吸收這濃鬱的氣息。
    這氣息，讓他覺得親切又迷人，卻不敢肆意呼吸。
    按甄鑫那家夥所說，從海拔五千多米的山上陡然下至三千餘米之地，雖然沒了高原反應的威脅，卻要小心醉氧。
    雖然不太明白，李顯還是決定聽從甄鑫的建議。
    因為數年之前，當他第一次從青甘向吐蕃艱難行進之時，若不是甄鑫一再提醒自己沿途需要注意的事項，自己很可能根本到不了烏思藏，也見不到自己的主子。
    李顯抬起手，身邊的李大便吼道：“就地安營！”
    五千騎兵，立時停下，有條不紊地各自歇息。
    與李顯一樣，李大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初的嬌嫩模樣。一張臉，如同兩顆快要崩裂的紅蘋果。幹枯的頭發，結成小辮隨意地搭在腦後。
    每一根頭發與身上的每一塊肌膚，都充斥著牛馬糞的酥油味。
    餿而不臭。
    在吐蕃待了這麽多年，李顯總算明白為什麽高原人不愛洗澡。似乎確實沒有必要，汗還沒流出來就會被幹烈的陽光蒸幹。即便是陰天，也有四麵來風時時吹去身上的汗漬。
    即便把身子洗幹淨了，也難免被這樣的狂風糊上別人的味道。
    其實習慣之後，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更何況，自家的主子對這樣的生活都可以習慣。自己何德何能，敢不去習慣？
    主子啊……李顯再次遙望南方的雪山，長長地歎了口氣。
    也不知此生，是否還有再見到他的機會？
    四年之前，李顯到了吐蕃烏思藏之後，很順利地在薩迦小寺中找到化身“合尊”大師的瀛國公趙顯。
    李顯知道，雖然甄鑫並不討厭這個故宋降帝，卻也絕不可能奉其為主。是以李顯也不敢勸合尊下山回歸中原。他唯一的希望，是可以長伴於舊主身邊，卻被無情拒絕。
    說什麽雙方早已沒了主仆的牽絆，也沒必要繼續牽絆下去。
    說這樣會影響到他的修行，使其六根不得清淨。
    說如此很可能引發遠在大都的皇帝忌諱，給他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
    若不是念著他是自己的主子，李顯都恨不得抽他十八掌。
    可是又能如何，再廢的主子，也是自己唯一侍奉過的主子！
    李顯隻能在寺廟旁結廬而居，看著合尊大師專心於佛法，沉迷於辯經。
    就這麽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
    直到日月島的商隊，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並送來甄鑫的信件。
    於是，吐蕃大亂。
    憑著商隊強橫的鈔實力，李顯招兵買馬，迅速地扯出一支隊伍，依靠噶瑪噶舉派的支持，斬殺一切不服者。
    除了合尊的薩迦小寺。
    由此，合尊便成為整個吐蕃薩迦派地位最高的法王。
    而遠在中原的薩迦僧眾，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家的後院，已經被一鍋端走。
    戰爭是發財的捷徑。
    這一點在吐蕃之地，亦複如此。
    自薩迦各寺中搜刮而來無數的金銀財寶，讓李顯的軍隊越滾越大。到他決定離開時，已有兩萬之眾。
    留下一部分交給噶瑪噶舉鎮守吐蕃，也給合尊留下一支私兵。李顯便帶著五千精兵，離開烏思藏北下。
    雖然舍不得自家的主子，但是心願已了，再留下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那地方，時間呆長了，確實會夭壽！
    在戈壁灘邊緣歇了一整天之後，李顯繼續率領這五千騎兵，往北行進。
    繞過顆顆腦兒，順便洗劫了幾座薩迦派寺廟之後，在臨近西寧州之處，李顯終於看到了一支軍容整肅，戰意凜然的軍隊。
    烈烈風中，飄揚的旗幟之上，隻有一個鮮亮的“明”字。
    ……
    上都。
    北城城頭，看著城外依然一動不動的敵兵，高興一陣陣的頭疼。
    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這些賊敵竟然還是這樣，隻圍不打並拒絕談判。
    但凡有使者過去，不是割鼻，就是剁耳。
    而派出城的遊騎，卻無不被其斬殺殆盡。以至於直到現在，高興都無法將上都被圍的消息送往大都。
    “呸！一群懦夫！”高興恨恨地朝城外吐了口濃痰。
    利用上都被圍的危機，高興倒是全盤征用了城中王公富紳的存糧，短期之內不用擔心缺糧。可是時間一長，軍心民心必然都得大亂。
    而且，誰又知道，這些賊敵是否會有援軍到來。
    高興絞盡腦汁，也琢磨不出退敵良策。
    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精兵良將，已經全被甘麻剌帶走，城中這數千老弱守卒，能把城守好高興已經很高興了。指望他們出城與敵野戰，高興著實沒有任何信心。
    唯一還能用的，便是城中一些王公富紳的私兵。尤其是鐵穆耳王府之內，最少還有三四百戰力強悍的護衛。高興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留在上都，但若緊急之時，還是可以動用，卻不能用在這個時候。
    剩下的希望，便是往來上都的畏吾兒商人。希望他們在察覺上都被圍之後，可以將這情況報於大都。
    可問題是，上都還有閑餘的兵力，可以前來救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