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0章 絕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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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京郊外的莊園籠罩在初秋的薄霧裏,唐風站在主樓露台望著遠處操練場,幾千號人蔫頭耷腦地踢著正步,靴底碾過晨露的聲響都透著股無精打采。他摸出嵌著藍寶石的手機,指腹在通訊錄裏劃過\"上官如\"三個字時,指節都因為用力泛了白。
    \"嘟...嘟...\"聽筒裏的忙音剛響到第三聲,清冷如碎冰的嗓音就鑽了出來:\"說。\"
    \"老爺子,你們那計劃到底磨嘰到哪一步了?\"唐風往石欄上一靠,皮鞋跟磕出的脆響驚飛了簷下的鴿子,\"這都十天了,我手下那幫小子快把訓練場的草皮啃光了。昨天炊事班老王跟我報備,說雞蛋一天能造二十箱,再這麽耗下去,龍京周邊的養雞場都得給咱包圓了。\"
    上官如那邊傳來翻動紙張的沙沙聲,間或夾雜著鋼筆劃過紙麵的輕響。過了半晌,那聲音才慢悠悠地飄過來:\"唐風,你當這是街頭打群架?齊家聯合的十一個家族,光是在龍京盤踞的年頭加起來就夠繞地球三圈。前天我讓三隊去查城西的倉庫,回來的人說那牆厚得能擋坦克,你覺得這種硬骨頭是十天半月能啃下來的?\"
    唐風嗤笑一聲,彎腰揪起欄杆縫裏的野草:\"老爺子您這是跟我擺資曆?當年東南亞雨林裏,您帶著三十號人端掉金三角的軍火庫,不也隻用了七天?再說了,咱們組織的兄弟哪個不是刀山火海裏滾出來的?就齊家那幾個養尊處優的少爺羔子,真刀真槍幹起來,我讓他們連褲衩都剩不下——\"
    \"你給我住口!\"上官如的聲音陡然拔高,聽筒裏傳來茶杯重重砸在桌麵的脆響,\"上個月齊家老三在城郊炸山開礦,用的炸藥能把半個山頭掀起來!你以為他們倉庫裏囤的是鞭炮?我派去的人昨天在下水道裏撿到塊炸藥殘渣,化驗結果顯示摻了軍用級別的硝銨,這種東西要是在龍京中心炸響,半個城的玻璃都得震碎!\"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操練場上,把整齊排列的帳篷照得一片金黃。唐風望著那些在帳篷間穿梭的采買員,藍色工裝在人群裏像遊動的魚,十個采買員推著堆成小山的菜筐往廚房趕,筐沿垂下來的白菜葉沾著新鮮的泥土,看著就透著股沉甸甸的分量。
    \"您說的這些我門兒清。\"他忽然壓低聲音,語氣裏帶著點狡黠的笑意,\"但幾千號人天天在這兒耗著,光是夥食費就夠我頭疼的。昨天采買小李跟我哭喪臉,說豬肉價又漲了三毛,現在去市場都得背著現金去,不然攤主都不樂意送貨。要不這樣,老爺子您先支援點糧草?不用多,夠撐半個月就行。要是覺得送菜麻煩,折現也行,我不挑。\"
    聽筒裏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隱約的呼吸聲證明電話還通著。唐風甚至能想象出上官如坐在紅木書桌後,眉頭擰成川字的模樣——那老頭總愛穿一身熨帖的中山裝,袖口永遠扣得嚴嚴實實,就連發火時領帶都係得一絲不苟。
    \"你小子...\"上官如的聲音裏終於帶了點溫度,像是冰麵裂開了細縫,\"三天後讓采買去城南的"福記糧行",報我的名字。至於折現?你要是敢再提一個字,我就讓你手下那幫小子去清理護城河的淤泥,管夠三餐。\"
    唐風猛地直起身,露台上的風掀起他黑色風衣的下擺:\"老爺子您這是答應了?那計劃...\"
    \"計劃下周一開始。\"上官如打斷他的話,鋼筆重重戳在紙上的聲音格外清晰,\"讓你的人做好準備,周三淩晨三點,我要看到齊家在城東的炸藥庫飄起信號彈。還有,告訴你的采買,別跟福記的老王耍花樣,那是我當年在後勤部的老部下,掂量著點。\"
    電話掛斷的忙音剛響起,唐風就轉身往樓下衝,皮鞋踩在旋轉樓梯的地毯上,驚得走廊裏的衛兵唰地站直了身子。他衝到操練場中央,對著擴音喇叭深吸一口氣,丹田的氣浪撞得喇叭嗡嗡作響:
    \"都給我精神點!三天後有大活兒幹!今天加餐——每人倆茶葉蛋,管夠!\"
    歡呼聲瞬間掀翻了整個莊園,驚得遠處的飛鳥撲棱棱掠過雲層。唐風望著沸騰的人群,摸出手機給上官如發了條信息:\"謝了老爺子,回頭給您捎兩箱自家釀的梅子酒。\"
    屏幕很快亮起新消息,隻有兩個字:\"少來。\"
    他笑著把手機揣回兜裏,抬頭看向龍京的方向。晨光穿透薄霧,隱約能望見市中心的摩天大樓,像一柄柄直插雲霄的利劍。風裏似乎傳來了遠處市場的喧囂,混雜著汽車鳴笛和商販的吆喝,那是屬於這座城市的、鮮活而滾燙的脈搏。
    上官如將手機擱在紅木桌麵上時,指腹還殘留著冰涼的金屬觸感。窗外的龍京正被暮色浸染,遠處cbd的玻璃幕牆反射著最後一縷霞光,像塊被熔化的金子。他推開雕花木窗,晚風卷著胡同裏槐樹的清香湧進來,卻吹不散書房裏經年累月的墨香與火藥味——書架第三層擺著的黃銅炮彈殼,是三十年前拆彈時留下的紀念品,此刻在暮色裏泛著幽光。
    “還是這副毛躁性子。”他對著虛空輕笑一聲,指尖劃過窗台上的青花瓷瓶。瓶裏插著的孔雀翎是唐風去年送的,說是在緬甸叢林裏從毒梟手裏搶的,當時那小子唾沫橫飛地比劃著槍戰,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可現在,那顆藏著星星的眼睛怕是隻剩下焦躁了。
    上官如轉身走向巨大的紫檀木書桌,桌麵上攤著十一張泛黃的紙,每張都用朱砂畫著家族宅邸的平麵圖。最上麵那張標著“齊家”的圖紙,右下角用紅筆圈著個小小的倉庫圖標,旁邊批注著“牆體含鋼筋網,疑似藏有硝銨”。他拿起放大鏡湊近了看,圖紙邊緣的褶皺裏還夾著根細如發絲的金屬線——那是三天前派去探查的特工,從倉庫牆縫裏摳出來的。
    “以為是過家家麽。”他對著圖紙低聲自語,鋼筆在“炸藥庫”三個字旁邊重重畫了個圈。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響裏,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邊境排爆的夜晚,當時也是這樣的秋夜,年輕的唐風蹲在沙地上畫排爆路線,鉛筆頭斷了三次,最後急得直接用手指在沙上戳。“急什麽?”他當時踹了那小子一腳,“等引線燒到最後一寸再剪,才叫本事。”
    如今這小子倒是成了國際組織的頭領,手下幾千號人聽他號令,卻還是改不了這火急火燎的性子。上官如搖搖頭,從抽屜裏摸出個牛皮筆記本,翻開泛黃的紙頁,上麵用蠅頭小楷記著各大家族的軍械庫位置,最新的一條是今早添的:“齊家西倉庫,淩晨三點有重型卡車出入,輪胎印含硝石粉末。”
    他正想叫副官進來安排偵查,卻聽見樓下傳來輕微的響動。三樓的木地板發出“吱呀”聲,那是老管家張叔的腳步聲——隻有張叔知道,踩在第三塊鬆動的地板上要格外輕。果然,叩門聲很快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分寸:“老爺,深市那邊傳來消息,葉小姐的公司又被查了。”
    上官如捏著鋼筆的手指猛地收緊,墨滴在紙頁上暈開個黑團,像朵突然綻放的毒花。“王家動的手?”他聲音裏的溫度驟降,剛才想起唐風時的暖意瞬間被冰封。
    “是的,”張叔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不易察覺的憂慮,“稅務局的人今天封了三個倉庫,說是涉嫌走私。葉小姐下午去交涉時,在門口被記者圍堵,高跟鞋跟都崴斷了。”
    書房裏陷入死寂,隻有掛鍾的滴答聲在空曠裏回蕩。上官如望著牆上的龍京地圖,深市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個圈,旁邊標著“葉紫珊”三個字。那姑娘去年來拜訪時,穿著一身月白色旗袍,手裏捏著份商業計劃書,說起跨境電商時眼睛裏的光,竟和年輕時的唐風有幾分相似。可現在,那束光怕是要被王家的陰雲遮沒了。
    他走到保險櫃前,指紋解鎖的輕響在寂靜裏格外清晰。櫃裏最上層放著本黑色封皮的冊子,翻開第一頁,“王家軍械庫”五個字下麵,密密麻麻記著槍支型號:ak47、9手槍、甚至還有兩挺輕機槍。最駭人的是最後一行:“疑似藏有塑性炸藥,數量不明,位置指向龍京地鐵三號線沿線。”
    “這群瘋狗。”上官如合上冊子時,指節因為用力泛白。龍京地鐵每天有三百萬人流量,那些藏在暗處的炸藥就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隻要輕輕一碰,就是血流成河。他突然明白唐風的焦躁了——那不是幾千人的吃喝問題,是眼睜睜看著在意的人被威脅,卻隻能攥緊拳頭忍耐的煎熬。
    莊園的燈火在夜色裏連成片,像片被打翻的星河。唐風站在主樓樓頂,望著炊事班的煙囪噴出的白煙,突然覺得那煙圈像極了王家的陰謀,一圈圈擴散,最後都要纏到葉紫珊身上。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孫猛發來的視頻:深市的雨夜裏,葉紫珊站在公司樓下,被閃光燈逼得睜不開眼,手裏緊緊攥著文件夾,指節白得嚇人。
    “老大,咱真能忍?”孫猛的聲音帶著火氣,“兄弟們剛才把槍都擦好了,連夜開車去深市,保證讓王家那幫孫子知道厲害!”
    唐風沒說話,隻是摸出煙盒。打火機“哢嗒”一聲竄起藍火,照亮他下頜緊繃的線條。十天前夜襲王家時,孫猛一刀劃破對方保鏢喉嚨的狠勁還曆曆在目,可現在,那股狠勁隻能憋在心裏——他清楚記得,從王家搜出的軍火清單裏,有十箱tnt炸藥,比他們組織三個月的存貨還多。
    “史萬魁那邊有消息嗎?”他猛吸一口煙,尼古丁的辛辣也壓不住心頭的躁火。
    “剛發來的,”孫猛的聲音低了些,“說王家在龍京的倉庫守衛換了班,都是些生麵孔,腰間鼓鼓囊囊的,像是揣著家夥。還有,諸葛祥雲查了,那些人以前是雇傭兵,在非洲打過仗的。”
    唐風將煙蒂摁在欄杆上,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他想起三年前在剛果盆地,見過那些雇傭兵的手段——為了一箱鑽石就能屠村,眼裏根本沒有人命。現在這些人守著炸藥庫,就像餓狼盯著羊群,隨時可能撲上來。
    “讓諸葛祥雲盯緊點,”他對著話筒沉聲道,“告訴兄弟們,誰也不許私自行動。要是餓了就去炊事班扛麵粉,累了就去靶場打空包彈,總之——”他頓了頓,望著遠處操練場上亮著的探照燈,“誰也別給我惹事。”
    掛了電話,夜風突然變得刺骨。他摸出葉紫珊去年送的鋼筆,筆帽上刻著朵小小的玉蘭花。當時她說:“唐大哥,等我把公司開到龍京,就請你去頂樓旋轉餐廳吃飯。”現在,那間旋轉餐廳怕是還亮著燈,隻是再也等不到要赴約的人了。
    窗外的龍京已經沉入夢鄉,隻有零星的燈火在黑暗裏閃爍。他想起二十年前教唐風拆彈時說的話:“越是急躁,越要穩住。引線燒得再快,也總有剪斷的機會。”現在,他要給那小子找的,就是那個機會。
    手機突然震動,是條加密信息:“王家倉庫守衛換崗時間確認,淩晨三點十五分,隻有兩人值班。”
    上官如拿起筆,在“王家”二字旁邊畫了個箭頭,指向“行動”二字。筆尖劃過紙張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像一聲蓄勢待發的號角。
    他望向窗外,夜色濃稠如墨。但他知道,再過幾個小時,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時,龍京的某個角落,會有信號彈劃破天空——那是唐風最喜歡的紅色,像極了當年在叢林裏,他們一起點燃的那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