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9章 王家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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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龍京的萬家燈火在窗玻璃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上官茹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出淡淡的白。聽筒裏傳來的電流聲混著唐風低沉的呼吸,讓這間彌漫著檀香的書房更顯寂靜。
    但龍京不是我們的私人戰場,昨天城西的交火已經驚動了巡邏隊,再這麽打下去,不用等那些家族反撲,監察部門就要找上門了。”
    書桌上的青瓷茶杯裏,茶葉舒展著沉在杯底,熱氣早已散盡。上官茹瞥了眼屏幕上跳動的時間——淩晨兩點十七分。過去的七十二小時裏,她和唐風的人像兩把交錯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割著那幾個家族的外圍勢力,從城東的古董行到北郊的私人馬場,火光與槍聲在夜色裏此起彼伏。但現在,刀刃必須暫時收回鞘中。
    “老爺子考慮得是。”唐風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幾分被夜風磨礪過的沙啞,“我的人剛從南郊倉庫撤回來,最後那波伏擊折了三個好手,對方的反應比預想中快得多。”他頓了頓,似乎在整理思路,“不過您放心,撤回來的兄弟已經分成了六個小組,正盯著那幾個家族在龍京的落腳點,蒼蠅飛過都能數清翅膀上的紋路。”
    上官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夜風裹挾著初夏的燥熱湧進來,帶著遠處街道隱約的喧囂。龍京的心髒在夜色裏沉穩跳動,誰也想不到,這片繁華之下正暗流洶湧。
    “盯著沒用,”他輕聲說,目光落在遠處軍區大院的方向,那裏的探照燈正有規律地掃過夜空,“我們要找的是藏在水下的礁石。那些家族經營百年,明麵上的產業倒了,真正的根基藏得比誰都深。”
    “您是說那些精英?”唐風的聲音陡然提高半分,又很快壓下去,“我讓兄弟們把龍京周邊五十公裏內的廢棄工廠、防空洞都翻了個底朝天,連十年前倒閉的礦坑都沒放過。”他的語氣裏透著明顯的不甘,“可就像您說的,這群人跟蒸發了似的,連條狗都沒驚著。”
    上官茹指尖劃過冰涼的窗沿,想起三小時前收到的密報——衛星圖像分析結果顯示,龍京西北郊的磁場異常區在三天內擴大了三倍,但地麵上隻有一片長勢稀疏的玉米地,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衛星圖像我看過了,”他緩緩開口,“那片玉米地的土壤濕度不對勁,表層土下麵有明顯的翻新痕跡。但派去的人挖了三米深,隻找到些生鏽的鋼筋。”
    “鋼筋?”唐風的聲音裏多了幾分警覺,“是混凝土結構?”
    “像是廢棄的防空洞改造的,”上官茹回憶著圖像上的細節,“但洞口應該被做了偽裝,或許是口枯井,或許是間不起眼的柴房。”她轉過身,目光落在牆上懸掛的龍京地圖上,手指點在西北郊的位置,“而且那些人的彈藥庫,十有八九也在那下麵。”
    “彈藥庫藏在地下才合理。”唐風的聲音裏多了幾分篤定,“您想啊,上千號人的家夥什,步槍、手雷、甚至可能有重武器,堆在地麵上就是個定時炸彈。上個月華北地區的高溫警報連響了十五天,隨便一點火星就能把整個倉庫掀上天,他們不會犯這種蠢事。”
    上官茹走到地圖前,指尖沿著標注的河流紋路滑動。龍京的地下管網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從民國時期的排水溝到現代的地鐵隧道,誰也說不清那些家族在這張網裏鑽了多少空子。
    “問題就在這裏,”他低聲說,“龍京的地下太複雜了。我們的人拿著探測儀排查了三天,光地下停車場就查了兩百三十七個,連二戰時期的日軍工事都翻出來了,還是一無所獲。”她頓了頓,想起技術部門遞上來的報告——那些家族的通訊信號被壓縮在特定頻段,每次傳輸不超過十秒,定位還沒鎖定就已經消失。
    “他們的通訊用了跳頻技術,”唐風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主動說道,“我讓技術組破解了三天,隻截到一句‘貨在老地方’。鬼知道‘老地方’是哪。”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上官茹的側臉。她看著地圖上被紅筆圈出的區域,那裏集中了五個家族的老宅,像五顆嵌在龍京心髒裏的釘子。
    “給你的人換個思路,”她忽然開口,聲音在雷聲中顯得格外清晰,“別盯著空曠的地方找。那些人要吃飯、要喝水,地下工事不可能完全與世隔絕。去查那些老宅的下水管道,尤其是民國時期建的院子,看看有沒有異常的水流和用電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唐風恍然大悟的聲音:“對呀!我怎麽沒想到!上千號人每天的用水量不是個小數目,就算用了淨化設備,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
    “還有,”上官儒補充道,“讓兄弟們注意那些突然停業的澡堂、洗車行,尤其是帶地下室的。大量的熱水供應能解釋異常的能耗,隱蔽的入口也方便人員進出。”
    又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照亮了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上官茹看著那片被紅筆圈住的區域,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親也是站在這張地圖前,指著同樣的位置對她說:“龍京的根在地上,魂在地下。”
    “三天,”他對著話筒緩緩說道,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給我三天時間,不管是玉米地還是老澡堂,必須找到他們的入口。”
    “沒問題,”唐風的聲音裏透著一股狠勁,“三天後,我帶兄弟們端了他們的老巢。”
    “不,”上官茹打斷他,目光穿透雨幕,仿佛看到了那些隱藏在地下的陰影,“不是端掉,是圍起來。我們要等他們自己露出破綻,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雷聲漸遠,雨聲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玻璃。上官儒掛了電話,走到地圖前,指尖重重地按在西北郊的位置。那裏藏著的不僅是敵人的精英和彈藥,還有龍京不能承受的動蕩。
    掛斷電話的瞬間,上官儒將手機隨手放在玄關的梨花木櫃上,金屬機身與紅木表麵碰撞出輕響,在這過分安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透出暖黃的燈光,像一塊被刻意遺落在暗夜中的琥珀。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襟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推門走了進去。
    龍雲飛正坐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後,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雪茄。這位執掌龍京暗脈數十年的老人,此刻正望著窗外的沉沉夜色,側臉的輪廓在燈光下勾勒出深淺不一的溝壑,鬢角的白發比上周又添了幾分,像落滿了初雪。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將雪茄擱在水晶煙灰缸沿上,發出“哢嗒”一聲輕響。
    “唐風那邊穩住了?”他開口時,聲音帶著清晨露水般的沙啞,像是剛從一場漫長的沉思中掙脫出來。
    上官儒在對麵的真皮沙發上坐下,椅麵發出細微的皮革摩擦聲。他抬眼看向辦公桌後的老人,目光掠過他桌上那盞老式台燈——黃銅燈座上刻著的纏枝紋早已被歲月磨得模糊,卻依舊散發著溫潤的光澤。“暫時按兵不動了,他的人正在排查西北郊的地下工事,重點盯了民國老宅的下水係統。”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衛星和地麵探測都沒什麽進展,那些人藏得比老鼠還深。”
    龍雲飛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杯蓋輕輕刮過杯沿,發出清越的聲響。“老鼠?”他輕笑一聲,眼角的皺紋隨之舒展,“他們更像土撥鼠,在龍京的地下刨了幾十年,早就四通八達了。”他呷了口茶,目光落回上官茹臉上,“你剛才在電話裏說得對,現在是騎虎難下——殺了他們半數族人,是把雙刃劍。”
    他沒再說下去,但兩人都清楚那意味著什麽。龍京的地下管網連著醫院的急救通道,挨著學校的防空洞,甚至與地鐵隧道隻有一牆之隔。若是在這些地方引爆大規模彈藥,後果不堪設想——救護車的鳴笛聲會蓋過一切,恐慌會像瘟疫一樣在這座城市蔓延。
    “所以,得調軍隊做後手。”上官茹抬起頭,目光與龍雲飛對上,“讓機械化部隊隱蔽在三環外的待命區,再調一個防化連備著,萬一他們狗急跳牆用了違禁武器……”
    “不必。”龍雲飛打斷她時,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軍隊一動,動靜就太大了。消息傳出去,隻會讓他們提前發難。”他將茶杯放回桌麵,杯底與木桌碰撞出悶響,“我的人已經控製了城六區的地下管網總閘,水、電、氣,隻要他們敢在地下搞事,三分鍾內就能讓他們變成甕中之鱉。”
    上官儒微微一怔。他知道龍雲飛的勢力深不可測,卻沒想到連這些最基礎的民生命脈都在他掌控之中。她看著老人臉上那抹從容不迫的神色,心頭莫名一鬆,卻又生出新的疑慮:“可那些人的精英……據說個個是以一當十的好手,還有不少是從海外雇傭的退役軍人。”
    他伸手拉開辦公桌最下麵的抽屜,拿出一疊泛黃的文件,推到上官茹麵前。最上麵的照片上,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正舉著ak47大笑,額角有一道猙獰的刀疤。“這人叫‘瘋狗’,三年前從金三角跑回來的,現在是張家精英營的教頭。”龍雲飛的指尖點在照片上,“他左膝有舊傷,是被地雷炸的,陰雨天連走路都打晃——這樣的‘精英’,你覺得能掀得起多大浪?”
    上官儒拿起文件翻了兩頁,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每張照片下麵都標注著詳細的資料,從血型到慣用武器,甚至連他們半夜會磨牙還是說夢話都寫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剛接手家族事務時,龍雲飛也是這樣,把對手的底細攤開在她麵前,告訴她:“所謂強敵,不過是你還沒看穿的紙老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龍雲飛的聲音溫和了些,“你怕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怕龍京再變成血流成河的戰場。”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金融區的摩天大樓,那些玻璃幕牆在夜色裏反射著冷光,像一排沉默的巨人,“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手裏的牌比當年多得多。”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如鷹:“那些家族的小倉庫,我的人已經盯了半年。城東的廢棄冷庫、西郊的地下酒窖、還有北郊那片墳地裏的假墓碑——一共七個地方,每個點都布了天羅地網。隻要我們想,隨時能讓那些彈藥變成啞彈。”
    “那主倉庫呢?”上官儒追問,“他們真正的彈藥庫,還有那些精英的藏身地……”
    “急什麽。”龍雲飛笑了,眼角的皺紋裏盛著歲月沉澱的從容,“老鼠總要出洞覓食,藏在地下的人總要呼吸新鮮空氣。我們已經在西北郊的玉米地布了紅外監測儀,隻要他們敢露出一點熱氣,就能鎖定位置。”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讓技術組破解了他們的加密通訊頻道,雖然還沒截到關鍵信息,但他們的通話頻率越來越高了——這說明,他們也快撐不住了。”
    上官茹看著老人眼中閃爍的光芒,那裏麵沒有絲毫慌亂,隻有運籌帷幄的篤定。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每次家族遇到危機,父親總會帶她來見龍雲飛。那時這位老人還沒這麽多白發,卻已經能用三言兩語撥開迷霧,讓所有人都安下心來。
    “好吧。”她合上文件,站起身,“我再讓唐風加派人手,重點排查那些老澡堂和洗車行,尤其是帶地下室的。”她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龍雲飛,“三天後,我帶詳細的計劃來見你。”
    龍雲飛點了點頭,重新拿起那支雪茄,卻沒有點燃。“去吧,”他揮了揮手,“讓唐風也歇口氣,養足精神——好戲,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