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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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妍收拾好了往坤寧殿請安。
    “不是免了請安?怎的來了?”皇後自太子妃去了後精神頭便不足,饒是特意撲了粉,眼底的烏青還是沒遮住。
    祝妍指了指素月手裏的插著蠟梅的黝黑瓷瓶,“昨兒六順給您摘的。”
    “好孩子,沒白疼她,日子過得可真快,蠟梅都開的這樣好了。”皇後笑道,又叫知秋擺到了書房案幾上。
    祝妍看著皇後眼底的疲憊,道,“您為了樹芽兒和阿羅,也得好好休息。”
    “哎,當初也是我沒多考慮,太子妃父母伉儷情深,家宅安寧,倒叫我將她招到這深宮裏誤了她。”皇後揉了揉眉頭悵然道。
    祝妍看了眼皇後,皇後比謝安還小上兩歲,鬢角竟已染上了白霜。
    “無論如何,您都不能再傷神了,逝者已逝,生者仍需繼續前行。”祝妍垂首,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她終究沒有鐵石心腸,會害怕,會難過,做戲做的多了,真真假假的,連她有時候也分辨不出真假。
    皇後見祝妍眼中的難過,怔了一瞬,笑的更真了些,打趣道,“怎麽,就叫我大早上的來看美人皺眉?還是昨日和陛下吵架,來與我尋安慰了?”
    祝妍塌了肩膀,“您又拿我尋樂了,我也不想吵,就當下心煩,話趕話趕上了。”
    “可是遇上什麽事兒了?”皇後問道。
    祝妍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真話,隻道,“沒什麽事兒,就昨個被六順鬧了一下心煩,沒控製住脾氣。”
    說完祝妍起身福了個禮,“這事兒到底怨我,請娘娘責罰。”
    “你真是…”皇後歎了口氣話說了半句,又想著給官家一個台階,便道,“那便在你宮裏待上三日,你也是,那是官家,這後宮無甚私事,有甚脾氣好歹也忍忍,昨日的事兒今兒就曉喻後宮了,如今月芽兒和六順兒都長大了,你瞧瞧,這好看嗎?”
    “妾錯了。”祝妍福了福身子。
    “罷了罷了,回頭好好給官家賠個不是。”皇後擺了擺手,她知道眼前人於官家是何位置,不想摻和,隻勸道。
    祝妍見皇後眼底的疲憊,告退回了臨華殿。
    謝安下了朝聽到祝妍被禁足,隻點了點頭,問道,“皇後如何了?”
    “娘娘到底傷了神,太醫說要仔細養著。”劉總管回道。
    “晌午我去和皇後用膳。”謝安道。
    劉總管點頭應是,又見外頭徒弟在露了個頭進來給自己使眼色。
    給官家添好茶,見徒弟手裏端著斜插著幾支梅花的方口瓶。
    “六皇子送來的?”劉總管已經知曉。
    “正是。”
    “給我吧,你去坤寧殿傳話,官家晌午同娘娘用膳。”劉總管吩咐。
    劉路得了吩咐,往坤寧宮去。
    謝安見劉總管抱著花瓶進來,對自己兒子的審美不由額頭突突。
    “這花瓶…不夠…我瞧著有些髒,你去將那個鎏金的陶瓷細口花器拿來換上,順便挑些好花器給賢妃送去,叫他好好教教六順插花,沒得好好的花,好好的花瓶,都被誤了。”謝安最後一句說的頗有些咬牙切齒。
    劉總管笑著應和,心道官家這是又先遞梯子了,後又給六皇子說和,“六皇子還小,眼瞧著這瓷器怕是他那裏最拿得出手的,想是給官家最好的。”
    謝安被最好的三個字取悅,擺了擺手,“雖說君子重六藝,可他貴為皇子,毫無審美,也行不通,說出去說耳濡目染皇家不會教孩子,玲慧對這一道堪稱佼佼者了,你去侯府一趟,罷了,賢妃不是要請個先生教公主作畫,這事兒叫她頭疼去吧。”
    劉總管笑著叫下頭的小黃門取了鑰匙去私庫取東西,挑了好些上好的花器,包裹仔細,叫了個活泛的徒弟往臨華殿送去,自己又回去侍奉皇帝。
    謝安抬眼看了眼劉總管,看著心情好了些,自我安慰到位。
    小六這個碎嘴子,一去宮學,就和親姐說了,鬧的月芽兒如坐針氈,好在平日的表現良好,沒被夫子說道,還被夫子說和,隻說若是身體不適,可回去休息。
    一放學,月芽兒便衝進了臨華殿。
    祝妍正欣賞著其中一隻象牙浮雕的瓷瓶,就見女兒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
    祝妍當下便明白幾分,心裏吐槽了幾句兒子那藏不住事兒的嘴,一如往常,噓寒問暖。
    月芽兒見母親神色如常,稍放了些心,“阿娘昨日出宮做甚去了?”
    “嗯……你阿弟沒與你說?”祝妍心裏暖意融融,好笑的看了眼女兒。
    又道,“品茗焚香,閑來無事,彈琴一曲,卻不知為何惹了你親爹,莫急,喏。”
    祝妍指著桌子上的花瓶,“這不,他也覺得他發脾氣錯了吧。”
    “阿娘~”月芽兒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自她長這麽大,阿娘禁足來說如飲水吃飯一般尋常,可被親爹甩臉子,確是第一次,月芽兒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事情,隻想安慰阿娘,可如今看來阿娘也並不需要她來安慰。
    “月芽兒,若阿娘當真失勢了,你爹爹也不再理會臨華殿了,你該當如何?”
    月芽兒剛落下的心又猛的提了起來,她從未想過這種事情,皇家的孩子,不用如何去教,許多東西自會明白,月芽兒便是如此。
    雖說她如今也看出了後宮各位娘子雖說表麵上和氣,可涉及利益,該翻臉便翻臉。
    便是阿娘和孃孃之間,也未必表麵那般親如姐妹,她也曾為這些難過,可時間久了,她又明白,許多東西,光靠情分是維持不久的。
    “阿娘~”月芽兒下意識不願意想這種事情。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人生之事,誰又能說的準。”祝妍看著月芽兒道。
    這麽多年,她都太沉浸在習慣裏了,如今太子表現隻能說平平,三皇子有那麽個上進的娘,二皇子乃人中翹楚,再者史上的太子上位的寥寥無幾,若隻月芽兒一個,她倒沒多大擔憂,可如今她的小六,早被貼上的標簽,皇帝寵愛的幼子。
    這標簽,簡直是用來被對打的。
    “阿娘,為何這麽說?”
    “瞎想罷了,好了,阿娘不說這些了,多大的事,用得著你火急火燎的跑回來。”祝妍伸手探進月芽兒後襟,摸了一手的汗。
    “隻要阿娘的事兒,在女兒這裏都是大事兒,阿娘,不管遇到什麽事兒,女兒都會保護你,也保護阿弟。”月芽兒大概是明白一些,畢竟宮學裏三哥處處拔尖要強,與太子阿兄作比,大公主和三公主雖說不說什麽,卻是心裏不喜歡三哥。
    “好,阿娘也會護好你們,今日出宮阿娘也有收獲,侯府裏的玲慧阿姊,君子八雅樣樣拿得出手,尤其是作畫,阿娘請她來宮裏為你們教學。”祝妍道。
    “可淑妃娘子那裏......”月芽兒猶豫道。
    玲慧的前任丈夫是淑妃隔了房的侄子,曾因玲慧鬧和離在謝安那裏告狀,鬧了好一陣。
    “月芽兒,你可覺得玲慧阿姊有錯?”祝妍問道。
    月芽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看了看祝妍道,“我倒覺得阿姊沒錯,是那蔡家郎君無信在先,玲慧阿姊要與他和離也在情理之中,可...嬢嬢說玲慧阿姊這樣太過了,不是世間女子的典範,嬤嬤們也說女子應當貞靜賢和,作為公主,更因為天下女子做出典範。”
    祝妍歎了口氣,摸了摸月芽兒的頭發,“不管旁人怎麽說,你學了什麽教條,你又信奉什麽教條,阿娘隻盼你順心而活,你心裏快活是最打緊的。”
    月芽兒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的阿娘與旁的娘子有許多不同之處,她也慶幸自己有這樣的阿娘,亦母亦友,她很慶幸許多時候阿娘不是說你應該怎麽做,而是問她你覺得應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