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城，秦家大宅內。
    齊燁正擺弄沒裝填火藥的火藥弩，旁邊蹲著莫須問，看著一封信，正在模仿密信上的字。
    信是秦家搜出來的，肖湞江寫來的，不是什麽密信，算是半官方的信件往來，半年前的事了，叫虎城這邊給舟師兩條戰船修補一番。
    不是什麽重要的信，但是字重要，肖湞江的字很重要，莫須問正在模仿其筆跡。
    如今東慶道幾大勢力之中，進場大亂鬥的有很多，觀望的也有不少，而唯一無動於衷的也隻有肖湞江執掌的舟師營了。
    季元思走了過來，蹲在旁邊，給莫須問呈上了一杯熱茶。
    自從東慶道知州死了後，莫須問在齊燁團夥中的地位蹭蹭往上漲。
    隨著時間的推移，東慶道越來越亂，大打出手的人越來越多，莫須問的含金量還是穩步上升中。
    “莫先生。”
    季元思笑嘻嘻的問道：“昨夜的消息，就連於家都摻和上了，墨先生您給說說，這自從成了海商賺了無數家財便處處扮做與世無爭模樣的於家，怎地也動上手了呢？”
    齊燁回過頭，他也是剛聽到這個消息，極為好奇。
    於家是海商，在東慶道算不上最大的，卻是最賺錢的，與高句麗那邊交好。
    發家比較早，早在其他海商還沒形成一定規模勢力時於家就有了屬於自己的船隊，算是老牌海商，好多海商之間鬧了矛盾，也都尋於家調解，在海上群體中，屬於是元老存在。
    要說這於家也聰明，現在東慶道不少人大打出手，於家人根本不參與，既不趁虛而入，也不當和事佬，抽身世外，繼續賺自己的錢，養自己的船，看樣子是想等風波平息後再有動作。
    跟著於家混的人可不少，齊燁總想讓於家也參與進來，總是想不到辦法，最終莫須問管他要了五千貫，保證於家也會插上一手，果然，收錢，辦事，莫須問的商業信譽一直穩如泰山。
    “小子，本官教你個乖。”
    莫須問接過季元思手中的茶，樂嗬嗬的說道：“殺人，簡單，一刀封喉罷了，要人為你做事，難，得是揣摩，揣摩心思。”
    季元思連連點頭：“您繼續說。”
    “海商跑船的，最是信神神鬼鬼，於家也是如此，更是如此，於家老爺子當年險些死在了海上，九死一生的局麵，船都漏了水，生生活著回來了，逢人便說是列祖列宗保佑。”
    齊燁湊了過來：“聽說過，除了出海外，任何事，大事小事都要祭拜祖宗，就連家人齊聚一堂吃飯時都要給祖宗牌位上香。”
    “不錯，自從於家老爺子遭遇了海上的大風浪後，這海上的營生是順風順水，在東慶道混的也是愈發得意，誰都要給三分顏麵，隻有於家亂了，東慶道的海商才會徹底亂了。”
    齊燁沒什麽耐心了：“莫哥你一口氣說完唄，和水字數似的，於家為什麽會動手，而且一動手就和堯城折衝府幹起來了，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莫須問言簡意賅：“我把於家祖墳刨了。”
    齊燁，張大了嘴巴。
    季元思，滿麵呆滯。
    莫須問又補了一句：“我先刨了堯城折衝府都尉他爹的墳，又將他爹屍骨扔進了於家祖墳之中。”
    齊燁：“…”
    敏而好學的小舅子起身就走，不但不想和莫須問取經了，還決定以後離這王八蛋遠點，怕雷劈，劈莫須問的時候別劈歪了劈自己身上。
    齊燁沒走，撓著後腦勺：“就這麽簡單？”
    “不錯，所謂計謀，陰謀、陽謀，皆是如此，哪裏有那麽多繁瑣之事，對症下藥、投其所好、打蛇七寸罷了，人，總是有逆鱗之處，總是有喜愛之物，七情六欲就是弱點，尋到了弱點，操辦就是。”
    齊燁站起身，拱了拱手，連說學廢了。
    別看莫須問說的簡單，實際上辦起來很麻煩。
    就如同當初奪虎城一樣，看似三言兩語，實則細節極多。
    於家重視祖墳，深信多年來家族旺盛一帆風順是因為祖宗保佑。
    堯城折衝府都尉卻和於家不對付，這位都尉也養了幾艘海船，同行嘛，隻有同行之間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莫須問無非就是利用於家的“心理”罷了，於家認為祖墳是風水寶地，而堯城折衝府都尉又曆來嫉妒他們，那麽將他們於家的墳給挖了，讓都尉自己的先人葬在裏麵，雖然不是人幹的事，但是某些人一定能幹出來，然後，兩方就打起來了。
    折衝府那邊肯定不會承認，也很懵，但於家根本不在乎對方承不承認，誰幹了這事都不會承認，幹就完了，還能挨打不還手嗎，不如咬咬牙幹到死，要是能給於家幹翻了，正好給他老娘的屍骨也放進去。
    “挺好，嘿嘿，真挺好。”
    齊燁繼續擺弄火藥弩去了，這幾日總是不由自主的掛著笑容。
    之前好多百姓還以為虎城要亂，齊燁突然跑了過來，殺了一大通，趕走了一大堆，百姓們還略微有些擔心。
    現在再看，整個東慶道，隻有虎城是最安全的。
    虎城外麵都亂套了，海商和海商打，世家和折衝府罵，折衝府又幹海商，當地官府滿麵懵逼，知道為什麽打起來，又不知道為什麽怎麽就打起來了呢。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虎城，在虎城秦府之中，一個正在模仿肖湞江筆跡的中年大叔。
    這家夥的身份算是幕僚謀士，每次幹事之前都說有傷人和，久而久之，手段極為陰損，大家就開始管他叫“陰士”了，齊燁不喜歡這個稱呼，每次聽到後總是覺得刺撓，最終大家就說“毒士”了。
    齊燁擺弄了一會公輸甲最新研發的手弩，吃過午飯，帶著小弟們在城裏溜達了一圈。
    虎城，真的很平靜，從一件事就可以看出來，百姓都在午睡。
    前幾天齊燁突發發現百姓有午睡的習慣後，就很懵，很不解。
    百姓，午睡，這兩個詞兒怎麽可能出現在了一起。
    事實就是如此，虎城的百姓都有午睡的習慣。
    大部分百姓都靠著港口過活，幹的全是力氣活。
    中午的時候最熱，流汗最多，工作效率也是最低的，與其如此，不如中午休息片刻。
    倒不是那些海商和世家憐惜百姓，而是想要將牛馬利用到極致罷了。
    人不是機器，力氣活力氣活，力氣會用完的，休息隻是為了更好的繼續幹活罷了。
    當時齊燁就有種回到後世的感覺，回到後世山西的感覺。
    要知道在在後世的山西，連村頭的狗都要午休，滿大街睡的全是人，倒頭就睡，都不用回家的，找個陰涼地方一躺，天為被地為床，冷不丁一看，以為被屠城了。
    溜達了一會的齊燁也是哈欠連連，準備回去在床上享受一下寧靜的午後。
    不得不說，秦家養的那些丫鬟不但長得漂亮，手法也好。
    也是季元思無意中發現的，這些丫鬟會按摩，很舒服。
    現在小夥伴們也算是享受跟著齊燁後的某種福利待遇了，閑暇的時候會讓丫鬟們給按一按。
    肯定是沒南莊的姐妹們按的好，勝在是免費的，不用擔心快到鍾了。
    齊燁剛回到府中，眼看著丫鬟管事崔蘭都洗完手準備開始服務了，來了個不開眼的，也是齊燁三番五次想除掉卻死活沒機會出不掉的人，東慶道舟師府帥肖湞江！
    當司衛通報說肖湞江下船了要上岸入虎城見齊燁時，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
    上一次見肖湞江時，這家夥說是去剿匪，實際是通風報信。
    如大家所料，沒帶著任何斬獲回來，說將盤踞在小島上的私掠船瀛賊全部殺了，可舟師一人不少，船也沒任何破損，明顯是糊弄傻子呢。
    當時齊燁就翻開了黑名單，將肖湞江排在了僅次於厲良玉之下，甚至超過了鷹道人，躋身於必殺名單第二位。
    這一次，肖湞江又來了，大家都望向齊燁，麵色各異。
    有的人，比如激進派，季元思、阿卓、喻斌，覺得應該趁此機會殺了肖湞江。
    有的人，比如保守派，認為激進派太保守，應該將肖湞江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