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知州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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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嵐城,宇文府。
知州宇文術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辦公不在衙署,在府中。
此時宇文府的池塘旁,宇文檀與宇文摘星二人正在釣蝦。
池塘很大,養了魚蝦,魚上鉤的多了又被扔回魚塘之中,長了記性就不咬鉤了。
蝦不同,蝦釣上來後直接扔木籃裏,迎接被蔥爆的命運。
就如嵐城的官場,嵐城治下的各城,有的官員是魚,有的官員是蝦。
咬了鉤的人,上了惡當,被宇文術扔回了魚塘之中,戰戰兢兢,惶恐度日。
這是大魚,輕易動不得,敲打一番就好。
也有小魚,七秒記憶,好了傷疤忘了疼,宇文術會煎炸了它們。
更多的是蝦,心太野,會被宇文兄弟二人大快朵頤。
這就是宇文術的為官之道,他自詡馬上將軍出身,不懂治民,隻懂治官。
半個時辰前,韞城通判險些變成了蝦,交出了半數家產充了公變成了嵐城的稅,活著回到了池塘之中。
“就連韞城都聞風而動了。”
宇文術滿麵厭煩之色:“應統統送去烹了,不知死活,該殺。”
說的是蝦,也是人。
宇文摘星苦笑連連:“誰能想到京中來的世子竟神不知鬼不覺的滅了秦家占了虎城,虎城幹係重大,東慶道來來往往的船,商船、海船,都要停靠養船補給,如今這虎城呐,是世子說了算,世子是何許人也,誰不知曉。”
“是啊,在虎城做過見不得光的事的人,正在虎城做著見不得光的事的人,欲在虎城做見不得光的事,太多太多了,怕死的,想叫世子死的,不知多少,多到了竟跑到我嵐城求到我身上了。”
宇文術這幾日煩的要死,自從突然聽聞了齊燁滅了秦家人占了虎城後,到如今不到短短兩個月,不知多少人找到了他宇文術。
有的,希望宇文術將齊燁弄回京中。
有的,怕齊燁清算他們,找宇文術做中間人。
更多的,則是試探宇文術的態度,試探這位突然調集了三處折衝府將士的知州態度。
“老夫是嵐城知州,又不是東慶道知州,東海的事兒,竟整日來煩老夫。”
宇文術算是出身軍中,在自家人麵前幾乎是毫無素質可言的,大罵連連。
宇文摘星搖頭笑道:“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都求到嵐城了,可想而知東慶道知州司大人如今窘境。”
“窘境?”
宇文術冷哼了一聲:“郭瑞老匹夫,哼,貪婪如鼠,狡詐如狐,險惡如蛇,齊燁那小子去了東慶道,單單是夅、虎二城易了主就不知令他占了多少好處,若東海有朝一日複朗朗乾坤,老夫定要康老六取他狗命。”
“不錯,此人當誅。”
提起東慶道知州郭瑞,宇文摘星這位素來以好脾氣聞名的“老好人”,滿麵鄙夷之色。
兄弟二人相扶相伴大半輩子,外界都知別看宇文術是知州,宇文摘星卻多是出謀劃策之人。
多年來,很多宇文術無法出麵辦的事,也都是交由宇文摘星,因此二人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宇文術常說自己這個知州做的不好,隻懂治官,不懂治民,他能做這嵐城知州,隻是因防患東海,而非真的有什麽治民的本事。
可同為知州,宇文術卻說自己哪怕是整日睡大覺什麽都不管,那也比東慶道知州郭瑞強出千百倍。
不怪哥倆鄙夷郭瑞,這位知州大人在東海是出了名的“貪”。
東海的官員貪,不奇怪。
東海的世家壞,也不奇怪。
東海的海商牆頭草,司空見慣。
而這位東海三道之一的東慶道知州郭瑞,則是既貪又壞還是出了名的牆頭草。
人們都說如果郭瑞有一天不擔任知州,一定會死,死的很慘,要殺他的人,要擠破頭皮搶著動手。
作為一個知州,平衡各方勢力,正常,不鬧出亂子,也正常,讓各方勢力都有蛋糕吃,都有利益分,從某種角度來看,這是一種本事。
郭瑞卻利用這種本事,大肆滿足一己私欲。
平衡各方勢力,不是因他怕鬧出亂子,是為了自己斂財。
讓各方勢力都有蛋糕吃,是因為他吃的最多,最大。
令各方勢力都有利益分,因為分利益的人從某種程度上需要給他上供。
可以這麽說,東慶道十個官員九個貪,九個貪官裏至少得有八個都是經他手提拔上去的。
明麵上,與舟師,司項給錢又給糧,美曰其名百姓們的一點心意,幫助舟師抵抗瀛賊。
私底下,與世家,郭瑞要錢要女人,美曰其名利益均攤風險共擔。
與瀛島,就連與高句麗,都有聯係,大開方便之門,隻為暗中購買一些小島以及地產,將家小送過去安排好後路。
嘴上全是民生,心裏全是生意,說的都是家國,想的全是自己。
這就是東慶道的知州郭瑞,不怪宇文兄弟二人想宰了他,非政見不合,更非私人恩怨,隻是鄙夷到了骨子裏,看不慣到了想要幹掉他。
“閉門謝客。”
宇文術收了杆兒:“走,喝兩盅去,這幾日總是有些預感,齊燁定不會消停,怕是過幾日你我二人再無閑暇之時。”
話音剛落,管事突然跑了進來,慌慌張張,急急忙忙。
“大老爺,二老爺,出事了,東海出事了。”
能在宇文術府中混的管事,哪個不是沒見過大世麵,這般慌張模樣還是首次。
“出了何事?”
“東慶道知州郭瑞,死…死了!”
“什麽!”
宇文兄弟二人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催問道是怎麽回事。
“六日前,司項去了虎城,世子殿下邀他去的,詢問新任虎城知府一事,聽聞席間二人發生了口角,因世子殿下不讚同司項薦的官員,二人應是鬧的不可開交,酒未喝完司項就離開了虎城,誰知剛上官道,剛剛上了官道便被刺殺了,一支弩箭穿透了胸膛橫死在了官道上,隨從說行凶之人騎著快馬身穿黑袍,隨從去追,那行凶之人匆忙之間掉落了一塊腰牌,是…是親軍腰牌。”
“齊燁下的手?!”
宇文術倒吸了一口涼氣:“糊塗,怎地如此糊塗,司項該殺不假,可他如今一旦死了,東慶道不知要亂成什麽模樣,齊燁也定然會成為眾矢之…”
“慢著。”宇文摘星很快鎮定了下來,若有所思:“這哪是刺殺,這分明是告知世人就是世子下的手,既如此,不如在酒宴時就宰了司項,又能敲山震虎以儆效尤,何須行如此不恥的手段多此一舉。”
“你是說,並非齊燁下的手?”
宇文摘星沒回答,看向管事:“虎城可有風聲。”
“有,事發後,虎城緊閉二城門,禁止海船海岸,到了第二日,?城折衝府都尉史恭率四百將士去了郫縣張家,倒是殺了不少人,不過不知為何,張家的子弟似是提前得到了信兒,都躲進了塢堡之中,折衝府將士久攻不下,夜晚就回了虎城,臨走前放了話,世子定要取張家所有人的狗命。”
“張家,東慶道最大的海商,張家?”
宇文術腦子跟不上了:“此事又與張家何幹?”
“不知,折衝府將士回了虎城後,柳縣折衝府以及白家,還有得了信回來的司項之子司鳴今,幾方匯合,折衝府與兩家私兵少說也有千人不止,齊攻張家塢堡,還揚言與張家不死不休。”
宇文摘星恍然大悟:“原來是張家下的手,栽贓到了世子頭上!”
“都是這麽傳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隻知這些人去攻打張家塢堡後,櫂城的吳家想要趁虛而入,名下海船搭了船弩,擊沉了兩艘白家商船。”
“這…”
宇文術下意識看向了宇文摘星,後者長歎一聲:“牽一發動全身,自此,東慶道要亂了,亂的一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