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傾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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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童歲數不大,十三四,小臉髒兮兮的,穿個破破爛爛的道袍,是被司衛抓著脖領子帶上來的。
    說是信,實際是個包袱,齊燁沒開拆,怕聽到滴滴的聲音,讓莫須問去拆。
    莫須問拆開後,一頭霧水。
    齊燁和宇文術麵麵相覷。
    包袱裏的確有信,更多的則是輿圖,地形圖、地勢圖、布防圖。
    大家定睛一看,麵色突變,隨手抓著幾張圖就開始看了起來。
    圖,全是“弱點”,關於城的弱點。
    城,全是東尚道與東雲道的城。
    這些城的守軍有幾人,是舟師軍伍還是瀛賊,是府兵還是府兵。
    包括是否有伏兵,伏兵在哪裏,統軍將領是誰,作戰風格是什麽,計劃又是如何。
    哪些城守望相助,哪些城孤立無援,哪些城的守軍有退路,退路在何處,又會在什麽情況下離開。
    信隻有一封,就兩句話。
    入冬前,至少下城二十六座,以及朝廷朝廷必須號稱集結了二十萬大軍過來平叛。
    如果這些內容是真的,對齊燁來說,就是攻略,平亂的攻略,也可以理解為厲良玉造反後對各城的布置!
    宇文術神色莫名:“鷹道人梁伯鳳?!”
    抓著信件的齊燁看向道童:“你是什麽人。”
    小道童明顯不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戰戰兢兢的開了口。
    爻縣附近六十多裏外的一個道觀,滿道觀就仨人,一個師傅倆徒弟,道童是小徒弟。
    道童的師傅也就是道觀觀主,在三年前生過一場病,梁伯鳳治好的。
    兩個月前,也就是厲良玉造反之後沒多久,梁伯鳳派人送去了一個包袱,說如果幽王府世子被困在了東雲道的爻縣、辺城、蚌山三地其中之一,超過二十日沒挪地方,那就將這個包袱送來。
    齊燁再次看向信件:“將所有人都叫來。”
    宇文術可不是正統的文官,帶過兵打過仗的,有經驗,看這些地形圖就知道絕不會有詐,所有的“圖”加起來其實就是一份攻略,甚至都能稱之為無傷攻略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這梁伯鳳,難不成並非投了賊,而是忍辱負重?”
    宇文術越看越迷糊:“如今倒是難以查實,可看著不像假的,梁伯鳳究竟是何意。”
    看了眼齊燁,宇文術試探性的問道:“會不會是你爹的人?”
    齊燁無語至極,梁伯鳳在前朝的時候就跑東海來了,那時候老六還沒起義呢,老爹也剛從山林入南關沒多久。
    再者說了,老爹沒事布局東海幹什麽,梁伯鳳做的那麽多事,既不符合幽王府的利益,也不符合國朝利益,做的事,犯的錯,害過的人,往輕了叛,起步都得是誅九族。
    莫須問不懂兵家之事,他注意的並非是圖,而是信。
    “朝廷不會派二十萬大軍,他為何要朝廷宣稱有二十萬大軍平亂?”
    莫須問提出了第二個問題:“為何要入冬前,為何要至少奪回大小城池二十六座?”
    他這麽一說,齊燁和宇文術對視一眼,探討了起來。
    按照梁伯鳳給出的“情報”,如果全部屬實並且順利的話,大小城池至少能奪回三十座城,但是要入冬之前就做到的話,不難,也不簡單。
    不難是因為有攻略。
    不簡單是因時間太倉促。
    “入冬,入冬,入冬…”
    莫須問念叨了幾句,若有所思:“入了冬,便不好航海,厲良玉一旦聽聞了朝廷會派二十萬大軍前來,加之東尚、東雲連失近三十城…”
    齊燁一拍大腿:“大勢已去,遁走海外!”
    “不錯。”宇文術連連點頭:“原來如此,擔憂厲良玉跑脫,是因不知他何時走,我們的海船不多,無法布防東雲道海岸線,一旦知曉厲良玉何時何日何地逃脫…”
    眾人雙眼亮了起來,和打了雞血似的。
    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厲良玉,來了東海,所見所聞,慘也、苦也、亂也,都與舟師,都與厲良玉這位舟師大帥有關。
    隻是有一個事實,鐵一般的事實,大家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抓不到厲良玉。
    哪怕是齊燁,也沒有在公開場合下說出這個事實。
    大家都要給厲良玉恨死了,恨,抓不到,打贏打輸都抓不到,哪怕舟師所有軍伍都被幹掉了,這老狗也會跑掉。
    現在一看有機會能抓到厲良玉,眾人如何不興奮,不狂喜。
    當然,還是有一個意外,永遠鬆弛永遠鎮定的莫須問。
    “奇哉怪哉,這鷹道人梁伯鳳究竟意欲何為。”
    莫須問若有所思,喃喃自語著:“難道有意助厲良玉謀反,借厲良玉之手除掉東海世家、官員,待舟師一家獨大,朝廷大軍再以雷霆手段將其滅之,還東海一個朗朗乾坤?”
    大家都看向了莫須問,沒等開口,這家夥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初步判斷。
    他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從目前了解的情況來看,梁伯鳳是可以左右厲良玉的,既然能叫他謀反,也能叫他成為真正的舟師英雄,再不濟,也沒必要讓許多舟師將領與瀛賊苟且殘害東海百姓。
    “是佛是魔,是神是鬼…”
    莫須問不斷的搖著頭,活這麽大歲數,他總是能夠看穿人心,猜出人們心中所想,唯獨這梁伯鳳,處處矛盾,所言所行,處處說不通。
    “姐夫。”季元思望向齊燁:“之前在商縣那古亭中,梁伯鳳說會派人交於姐夫兩個物件,一是這天下最珍貴珍視之物,一是這天下最卑賤之物,會不會就是這圖與信啊。”
    “應該不是。”
    這些“攻略圖”,和“任務書”如果都是真實的話,極為重要不假,卻與珍視、卑賤這些話毫無關聯。
    “沒那麽多時間猜測梁伯鳳到底要幹什麽,姑且信他一信,試他一試。”
    在宇文術極為詫異的目光下,齊燁突然在不知不覺中變了樣子,一個眼色打出,十幾名司衛抓起輿圖站直身體,充當人體牆壁。
    “史都尉。”
    “末將在。”
    “彭州依山傍水,易守難攻,舟師重兵把守,我要你率所有會麾下將士卒佯攻西門,如若梁伯鳳所言非虛,入夜後子時前後會有內應出城告知你破城之法,記住,不可輕信,不可妄動。”
    “是。”
    “周寶。”
    “卑下在。”
    “見了內應後,與五十司衛進入彭州,殺彭州知州、通知、通判,兵備將領六人,再捉姚家十七口,六人輔助,十七人被抓,群狗無首後,以響箭為號,史都尉再入彭州。”
    說到這裏,齊燁望向周寶:“如果這是梁伯鳳的請君入甕之計,你們進入彭州後就是十死無生之地,明白嗎。”
    “卑下知曉。”
    周寶單膝跪地,麵無懼色:“世子爺您的話,卑下日夜記得,兄弟們的命能留到今日就是為了贖罪的,為天下報效家國馬革裹屍的軍伍們贖罪。”
    齊燁點了點頭,又道:“喻斌。”
    “徒兒在。”
    “彭州既是一麵牆,也是一把刀,攔住舟師離開東尚道的牆,看在試圖前往東雲道之人的刀,其重要性你比誰都知曉,一旦史都尉占了彭州,我要你迅速徹底控製住整座城,帶著聖旨與銀票去,哪怕給他們封官進爵,收買一切有利用價值的人,帶著火藥去,幹掉所有欲圖不軌之人,哪怕隻是懷疑,統統殺光,帶著兵符去,你要在城中至少募集兩千輔兵,一旦我們占了寧州,我要你派兩千輔兵馳援寧州。”
    “是。”
    “卓統領。”
    “末將在。”
    “寧州靠海,梁伯鳳說如今占著寧州的猛士營主將是他的人,你將徹也、蛟、金甲三艘船停靠過去,白日遊弋,入夜後用床弩將火藥射出去,把寧州三座海防塔全部毀掉,如果梁伯鳳說的是真的,猛士營的軍士會登船,假意抗擊再遁逃,分辨清楚,不要中計,猛士營離開後…”
    齊燁望向宇文術,猶豫了一下。
    宇文術啞然失笑:“東海已亂,殿下是先鋒軍討賊都督,本官豈敢不接將領。”
    “那就多謝宇文大人了,帶來的騎卒借我一用,花樹。”
    “啊。”
    “猛士營離開後,帶著宇文大人的騎卒兩千殺進寧州,我會讓一個司衛跟著你,他手裏有一份名單,進了城,按照名單上的人給我殺。”
    “哦。”
    “注意安全,小心為上。”
    “蟹蟹。”
    “賁。”
    “老板您說。”
    “我要你殺人!”
    齊燁的麵色,突然變的無比陰沉:“這裏,見到沒。”
    賁求助的看向公輸甲,輿圖上麵的字他不認識。
    公輸甲低聲道:“白城折衝府。”
    “不錯,白城折衝府,這裏的折衝府,如今已經成為了兩支私掠船船隊的瀛賊盤踞之地,一人不要放過,賁,將他們殺了,這是一場硬仗,地處空曠,沒有任何取巧可言,隻要你幹掉他們,我叫你封官進…”
    賁:“我想免兩個月房貸。”
    齊燁:“…”
    賁小心翼翼的問道:“一個月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