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向往未嚐試過以及未見識過的一切事物，通過別人的炫耀，通過自己的腦補，向往，期盼，追求。
    就如同大海，蔚藍、平和、一望無際心曠神怡。殊不知，對真正在海上航行過或是生活在海邊的大部分人來說，隻有膩或煩，沒聽說哪個住海邊的天天去沙灘上溜達。
    更如同美麗的女子，每個你夢寐以求的女神，她的背後總有一個…總有一群和你一樣求而不得的男人。
    上一世，齊燁生活過很多地方，有山城，也有海邊。
    如果問他山城有什麽，他會脫口而出蛇，家裏備著各種藥。
    如果問他海邊有什麽，他會脫口而出潮，家裏二十四小時開除濕。
    所有事物並非都是美好的，沒有純粹的美好。
    海，大海，既波瀾壯闊又平靜了令人深陷其中…
    海，大海，水天一色、百川歸海…
    海，大海，全是水，各種水。
    齊燁上一世非但住在過海邊，更出過海嗨過，早就對大海看膩了。
    此時的他，正蹲在船頭的位置炫烤羊腿，一群人吃的滿嘴流油。
    “不說多帶上來點綠菜和肉幹與好保存的瓜果嗎，將羊弄上來幹什麽，還得喂它們吃草料。”
    “不道哇。”
    季小鹿傻乎乎的笑著：“最下麵的裏側船艙找到的，小咩咩看起來好可愛，吃起來好可口，烤啦。”
    “最下麵的船艙，還是最裏側？”
    季元思擦了擦嘴，看向負責統籌物資的公輸甲：“藏隻羊做什麽？”
    “小老兒也不知。”
    公輸甲給齊燁削了幾片羊腿肉：“說是東海海商行船，多會在船上放一隻母羊，也不知是何意，或許是某種風俗吧。”
    “保平安的？”季元思看向齊燁：“姐夫，你知曉這母羊有何用處嗎？”
    齊燁愣了一下，連忙將嘴裏的肉全吐出去了：“操！”
    大家麵麵相覷。
    齊燁滿麵惡寒，剛要開口解釋，轉念一想，航海物資有限，烤都烤了，扔了怪浪費的。
    “不錯，保平安的，吃了之後保平安，不能浪費，都吃光啊。”
    大家半信半疑，不過齊燁都這麽說了，該炫照樣炫。
    海風漸大，夜色漸暗，齊燁下了艙中，又檢查了一下輿圖上既定的航線。
    凡事都要有個適應過程，金甲號上一共五百人，其中三百人出頭都是史恭率領的?城折衝府將士，這些軍伍們沒出過海，因此金甲號不會一路不停歇的前往瀛島，會在沿途一些島嶼上踩踩厚實的地麵歇息歇息，循循漸進。
    掌舵的叫做老喬，之前跟著阿卓出過海，譚家海船上最有經驗的老手，半輩子都在海上飄著。
    季元思就在老喬旁邊，一口一個喬叔，嘴甜的很，烤羊最嫩的地方都給老喬吃了。
    老喬也不知是吃羊肉的原因還是本來就這個德行，滿嘴騷話。
    “這大海啊，就和家裏的娘們一般，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翻了臉子，猜不透…”
    “你得順著來，地上英雄好漢算不得什麽，到了海裏，命是自己的，得慫，你就當它是家裏的娘們…”
    “伺候著，順從著，給她耍開心了，一個道理…”
    平靜的語氣，不得體的用語，市井的麵容，訴說著海上重重凶險。
    老喬本名不知道，人們隻知道這老漢絕算得上是譚家的“核心人物”。
    譚家四代家主，老喬都見過，都親近，四代家主，四代經商。
    整整四代，老喬有意無意的提出了一組“數據”。
    從他二十四年前掌舵開始，譚家大大小小的海船，共計六十二條，再看如今呢，如今隻剩下了二十一條。
    在譚家，掌舵的都是老手，都是備受尊敬之人。
    到了譚孝這一代，掌舵的越來越少，一個掌舵幾乎春夏秋三季不歇息，換著船掌，為何，船都沉光了，人都快死絕了。
    這就是海，這就是時而波濤洶湧，時而平靜如湖的海，甭管是什麽帝王將相，也不管是什麽販夫走卒，到了海上，三分靠本事，七分靠運氣，每一趟出海之前，誰不是將後事交代清楚。
    “眼看著入冬了，莫說我譚家家主譚孝尋了老漢，就是譚家八輩祖宗從地裏爬出來求咱老漢，咱也不出海，秋出海，冬不歸，九死一生的活計，可咱現在怎就掌著舵，怎就架了船？”
    老喬微微一笑，粗糙的老手抓住了季元思的手腕：“來，試活試活，老漢教公子駕船。”
    秋季從不出海的老喬，沒有解釋為什麽現在掌著舵，隻是教授著季元思。
    這就是百姓，百姓，心裏都有杆秤，眼睛都是亮了，更不聾。
    世家、官員，無論是誰，便是將金山銀山放在老喬的眼前，無動於衷，那不是給他富貴，是要他命。
    齊燁一文錢都沒有給，老喬也沒提報酬。
    做下值得敬佩的事，就是值得被敬佩的人，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是此意。
    季元思嘻嘻哈哈著，一口一個喬叔，論身份，兩個一輩子都無法交集在一起的人，笑罵著，教授著，學著，聊著，如同自家人一般。
    日落了，季元思學會了辨識星位。
    月隱了，季元思學會了聽風觀浪。
    聰穎好學的季元思，短短幾日就可以在風平浪靜時掌著船舵，一旁的老喬打著瞌睡，極為欣慰，總是說著讀過書的人都是聰明蛋，學的快。
    隻有跑海的才知道，掌舵這本事，除了親兒子，哪裏會教授別人，這是能吃一輩子的飯，一輩子直起腰當人的倚仗。
    可惜，東海多少好手，多少行家，造船的好手、掌舵行家，隨著瀛賊禍亂東海，這些好手、行家，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又是一日風平浪靜，海上航行無疑是枯燥乏味的，本應最坐不住的齊燁，難得靜下心畫著圖紙。
    公輸甲在一旁連連點頭，理解齊燁的意思了，某種晶石打磨，可觀遠近。
    “望遠鏡，能看的很遠，多留意一下，一定要搞出來。”
    “小老兒記下了，恩公如天上的文曲星，什麽都知曉…”
    “你快打住吧。”
    別人恭維，齊燁聽聽也就算了，老公輸拍馬屁，他渾身別扭。
    要知道墨家可是第一個提出小孔成像的，這還是世人知道的，世人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從一件事就能看出來，每次齊燁提出一個什麽“新事物”，公輸甲絕對能夠迅速理解，並且完善細節，成品比齊燁要求的還要高。
    “瀛船！”
    橫杆高處，一聲疾呼，整條船，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齊燁振臂高呼：“準備作戰，裝備火藥弩。”
    聽到“瀛”字，齊燁就和應激似的，也就是他現在手裏隻有火藥了，但凡他能手搓核彈，他都能喊直接射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