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子回京已經過去了十二日。
    風波未停息，幽王府世子還是沒有露麵。
    朝中，隻有天子波瀾不驚。
    天子如此鎮定，希望令群臣深信著，深信天子篤定齊燁會出現，一切，會回到從前。
    天子終究是天子，太子也終究是太子，有了對比就有了差距。
    宮中從內庫拿出了錢糧，用以往南莊安災坊的方式救濟災民，恢複了一些修路的項目。
    工部調撥了三成的官員，在戶部右侍郎董孝通的帶領下，前往了北關籌備火藥軍器坊。
    孔家當代衍聖公死了，孔璟也死了，朝廷沒有問孔家下一代衍聖公是誰，等著孔家人入京，並放出話來，十五日內，如果孔家沒人入宮，那這大康朝也就不需要衍聖公了。
    宮中頒布了旨意，以後科考，必然會考雜學諸科。
    朝廷下達了最新的政令，取消瞞報稅銀首次不糾，凡瞞報稅銀必獲罪，嚴刑明律。
    老六知道齊燁想要的什麽，至少知道齊燁以前想要的是什麽。
    劉旺、卓天行、喻斌、季元思、公輸甲、公輸雲、周寶、季小鹿、奴獸、賁、花樹等人，沒爵的封爵，有爵的提位。
    距離天子回京第十五日後，齊燁依舊沒出現，另一群人出現了，南地諸世家，來的還全是家主，多是糟老頭子，入宮請罪。
    君臣得到這個消息時，很困惑，直到見了這些人方才得知，因一封信，信上就有句話，滾去京中找老六請罪。
    當時這群人還合計呢，老六是誰，研究了半天，哦，康老六啊。
    群臣狂喜不已，國朝之中敢稱呼天子為老六的隻有兩個人。
    轉述信中內容的人，是南地出了名的沒腦子，張家如今的話事人張藝騫。
    老六沒怒，反而很開心，齊燁，還是管他叫老六，蠻好的，很好，極好，老六放聲大笑，本登欣慰。
    一封信，一句話，三日後是軍報，南關副帥常霖發來的，南關依舊無恙，山林恢複了秩序。
    即便君臣意料到了這個結果，還是震驚異常。
    齊燁在山林的統治力，不，應該說是在南地的威望，在南關的威信，在山林的統治力，遠遠高於所有人的預估。
    如同幾個月來一日接一日的噩耗，好消息如今接二連三。
    各地的稅銀一文不差的被送到了京中，送去了戶部。
    人們都清楚，這並非是因為老六下了嚴令，總之不是主要原因。
    對於這些“好消息”，人們隻有一種態度，沉默，除了沉默，隻有沉默。
    首先，齊燁還沒怎麽樣呢，就是人不見了，出了這麽多事，那麽不妨試想一下，如果他想要怎麽樣，並且怎麽樣的話，後果是什麽？
    其次，大家又懶得去想齊燁會不會怎麽樣，隻是覺得折騰，折騰到心力憔悴。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折騰這麽一大通下來，除了國朝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和再次確定了幽王府世子對國朝的重要性以及無可取代的地位，朝廷、宮中、民間，獲得了什麽，什麽都沒有，沒得到任何利益，隻有不可估量的損失。
    那些老臣，重臣，也意識到了至關重要的一點，朝廷最大的損失，是齊燁對他們的失望，對整個朝廷的失望，這種失望就如同一道無法修補的裂痕，如果這些裂痕繼續蔓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沒有齊燁的日子，大家照樣過。
    有齊燁的日子，很多人過的極為舒坦。
    理論上來講，缺了齊燁，日子也能過。
    可實際上來講，人們不想過不舒坦的日子了。
    就是這麽點事，齊燁當初說的那“十件事”，正是為了讓天下人明白這個道理。
    總之，跟著我，大家都有的吃，路，是你們自己選的，選了就不要後悔。
    真正的好消息，終於在入秋後傳開了，宮中是第一個得知的，迅速告知外朝，朝廷第一時間散播出去。
    齊燁，出現了，就在幽王府門口蹲著呢，中午散朝回家吃飯的熊思賢親眼所見，確定了，就是齊燁那狗日的。
    消息如同一顆炸彈扔進了池塘之中，天子倒是沒馬上去幽王府或是傳召齊燁，德妃出宮了，就帶著老二老三，娘仨去了幽王府。
    仨人帶著一群禁衛趕到的時候，熊思賢正站在幽王府門口噴熊琪。
    齊燁帶著一群小夥伴消失了，熊琪和唐虞也消失了，唐虞就不說什麽了，從小就是反骨仔，熊琪愣是一封信沒傳回來。
    見到德妃娘娘帶著人來了，熊琪一溜煙跑人家德妃背後了，挑釁似的衝著熊思賢做了個鬼臉。
    熊琪說的沒錯，滿京中老少娘們，都是她的好姐妹，就沒有她不認識的，包括後宮的老娘們們。
    德妃敷衍的朝著熊思賢回了一禮，沒等進王府呢，老二老三衝進去了，想要親眼確定一下齊燁回來了。
    齊燁是回來了，就在正堂裏麵和季渃嫣研究要不要生個二胎。
    老二老三衝進去後，見到真人了，如釋重負。
    三人對望著，最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季渃嫣見到三人眼神都快拉絲了，懶得打招呼，抱著孩子離開了。
    小二走上前，一把摟住了齊燁：“你他娘的害死哥哥我啦！”
    老三還是如同以往那般，欠揍，囂張，自顧自的坐下了，似笑非笑著。
    德妃到了正堂門口，大大的鬆了口氣，隨即去找季渃嫣玩孩子去了。
    原本有一肚子苦水要倒的小二，現在真見著齊燁了，反倒是是什麽都不想說了，回來了就好，至於他那足以視為一生之恥的監國生涯，不提也罷。
    三人坐下，那種令小二無比熟悉，無比心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齊燁表情有些複雜，看向老三，使勁揉了揉眉心。
    “抱歉。”
    “與你何幹，何須愧疚。”康凜倒是灑脫：“也好，草原狗崽子命不該絕，逍遙一時罷了，如今你在京中，父皇也在，明年年初重振軍備再伐就是。”
    今年肯定是打不了了，入秋了，等康凜到北關也快冬天了。
    大冬天，草原上別說打仗了，活下來都困難。
    正堂中陷入了安靜，哥仨都沉默了下來。
    老二老三原本有好多話想說，現在見了齊燁，又覺得沒什麽重要的事可說，什麽都不用說，齊燁還是那個齊燁，大家，依舊是自家人。
    沉默了許久，齊燁試探性的問道：“這都…中午了，來都來了，吃點？”
    小二雙眼一亮：“喝點。”
    老三朝著外麵喊道：“取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