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長幼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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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地處中原西側,氣候幹燥,多戈壁草原。這裏混居著漢、匈奴、羌、氐等民族,畜牧業發達,民風彪悍。尤其出產良馬,耐力強、爆發力十足,是公認天下最強的騎兵。
作為西涼地區的戰神,馬超幾乎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對他而言馬不隻是交通工具,更是生存的武器和精神的寄托。馬超對騎兵的理解是獨一無二的,他深知騎兵的生命不在於數量,而在於空間和速度。
馬超將五萬大軍分成十股,由馬超自己、馬岱以及梁興、馬玩等八健將各領一隊,彼此保持一定的間距,到了關中平原就全部跑起來,互相穿插掩護,既能分散出擊,又能圍殲敵人。就像一群馬蜂,單股的戰力雖然有限,但整個係統的能量卻大得驚人。
這個戰術讓負責糧道安全的徐晃和臧霸吃盡了苦頭。在長達三百裏的運輸線上,在如此廣闊的平原戰場,西涼騎兵可以快速到達任何一點、打擊任何一點,並且打完就走,絕不拖泥帶水。
而徐晃和臧霸卻無法分兵。因為中原騎兵的戰鬥力遠不如西涼,在兵力相近的條件下完全無法取勝。因此這倆人就成了無頭的蒼蠅,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逐漸地喪失了戰場的主動。
徐晃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第一時間向潼關報告,請求支援。夏侯淵得知馬超的打法,也吃了一驚。十股騎兵在廣袤的關中平原上來回奔襲,他們是如何做到統一指揮和協調步調的?夏侯淵百思不得其解。現在他也沒時間去研究了,找到對策扭轉戰場態勢才是當下的重中之重。
夏侯淵一邊給魏公上報,一邊將軍需物資分包成小份,把由馬車集中運輸改為由戰馬分散運輸。這樣做雖然降低了運輸效率,卻能提高速度和機動能力,增加對方襲擊的難度。雖然無法從根本上消除馬超的威脅,卻也能解一解燃眉之急,穩定張合的軍心。
說到張合,他最近的確有些鬱悶。自從西涼軍開始化整為零騷擾補給線,這補給的頻率和效率就大打折扣。長安城沒有供養大軍的能力,照此下去,早晚得把存糧消耗光。兵無糧自亂,到時候即便城牆再完整、武器再鋒利也隻能棄城。他很想分兵出去主動消滅敵人,可西涼騎兵來去如風,壓根就抓不住人家。萬一哪支部隊落了單讓人給揍了,豈非偷雞不成蝕把米?
曹植見此窘況,又去找徐庶問計。徐庶饒有興趣地研究了一會兒態勢,點點頭說:“馬超果非尋常。能將騎兵運用到如此地步,隻怕當年的呂布也得甘拜下風。”
曹植歎一口氣,心想都火燒眉毛了,您還有心情品評人物?倒是抓緊想個辦法呀。
徐庶再認真看會兒地圖,心中有了計議,對曹植道:“敵軍分成數股,行蹤飄忽不定,想逐個殲滅很難辦到。與其被動挨打,不如攻敵必救。”
曹植知道徐庶從不說大話,聞言來了精神:“何為必救?”
“公子請看,西涼軍來回奔跑,糧草消耗如何補充?必不時自涼州運至某處,等待騎兵回來補給。”
“先生之意是攻打西涼軍的補給點?但,不知在哪裏啊。”
徐庶笑一笑,指了指圖:“不管在哪,都必須經過岐山才能進入關中。”
“啊!”曹植明白過來:“就是說咱們去岐山紮營,就能切斷馬超的補給,他便不得不退軍了!”
當曹植拿著徐庶的建議跟張合商量時,張合的眼睛也有了光。他懊惱地拍了下自家腦門,心說我怎麽沒想到?於是二話不說,撥出一萬人馬交給曹植,與曹植本部合兵一處奇襲岐山。
馬超在岐山沒有像樣的防守,這裏更多的是扮演物資中轉的角色。當曹軍騎兵發起進攻時,營寨裏的那一點守軍上馬就跑,不做任何留戀。曹植卡在了岐山,立刻開始挖溝築牆、修建工事。這裏可是西涼軍的命根子,想在此處把腳站住,沒兩把刷子可不行。
果然,馬超很快感覺到了壓力。後勤對騎兵有多重要無需多言,它會直接影響行動速度和作戰意誌。不得不說曹操手下有能人呀,一眼就看出了西涼的弱點。
趁著糧草還未耗盡,馬超不得不放棄對敵軍的騷擾,命令部隊全部後撤,回援岐山。
然而西涼兵到了岐山就失去了用武之地。這裏缺少足夠的空間給騎兵展開,曹軍的陣地又修繕得十分穩固,根本不可能輕鬆拿下。現在馬超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徹底放棄關中,退守隴縣、天水二處,把曹軍擋在涼州以東。
馬超未作過多的糾纏。既然隻有一條路,那就沒什麽好糾結的。他命令部隊繞過曹軍營寨向隴縣進軍,同時派出快馬給韓遂送信,請他進駐天水,防備曹軍進入西涼。
戰局由此進入相持階段。消息傳到鄴城,曹操得知是曹植主動出擊改變了局勢,立刻心花怒放,當著群臣就大笑不止:“子健文采無雙,如今也學會用兵了,哈哈哈,孤後繼有人,甚慰。”
臣子們自然少不了一通吹噓,捧得魏公更加得意。隻有站在曹操身後的曹丕一臉陰暗,雖說他的世子之位已十拿九穩,但三弟的看漲對他而言永遠都是威脅。
回到府邸,憋了一天的憤懣感更加猛烈,被曹丕忍著性子一直強壓著。直到在花園中看到甄宓在和兒子曹叡說說笑笑,這座火山才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
“來人,帶公子下去!”曹丕冷冷盯著甄宓,眼中似要冒出火來。
甄宓感到一陣驚恐,雖不知做錯了什麽,但對方的表情還是令她不安。曹叡拉著母親的衣袖不肯走,甄宓站起身,優雅地攏了攏長發,彎腰對兒子說:“聽你爹的,去吧。”
等兒子走遠,又恭順地向丈夫行拜禮:“不知將軍回府,未及遠迎,妾失禮。”
曹丕哼了一聲,還是一臉冰涼。他慢慢走過去,伸出右手勾住甄宓的下巴,將那張美麗的麵孔抬起,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子健立了大功,父相當著群臣讚歎不已,開心麽?”
甄宓眼中的幽怨一閃而過,顧不得被對方掰著脖頸的不適,嘴角微微翹起:“國家大事,豈妾身可以置喙?既然家翁高興,想來定是好的。”
“巧言令色!”曹丕冷笑著擠出四個字,用力放開妻子的臉。不顧她瞬間湧下的眼淚,甩甩袖子往內室去了。
公子曹丕氣鼓鼓地把自己關進書房,桌案上擺著的正是關中的戰報。他拿起來又看了一遍,然後又生一遍氣。這時抬頭看到牆壁上掛著的“實幹興邦、空談誤國”的木雕,沉吟了片刻,吩咐下人去把陳群和司馬懿找來。
陳群、司馬懿前後腳趕到,兩人已猜到曹丕為啥找自己,陳群先開口:“平原侯遠在關中,縱有戰功,公子也不須多慮。切不可無事生非,徒惹魏公不快。”
曹丕點點頭,歎了口氣:“唉——,長文之言吾豈不知?隻是子健開始積攢軍功,若與將領們交往密切,遲早是個禍患。”
說罷側目看向司馬懿,這家夥正盯著那兩塊木牌發呆,被曹丕叫了兩聲才回過神來:“馬超韓遂占據涼州,從赤壁開始便成為我軍一條尾大不掉的隱患。隻要出動大軍,他們就依靠高速機動來襲擾關中、威脅中原。此次重奪了長安,魏公定會繼續增兵,一鼓作氣徹底消滅西涼匪患。如此才有餘力去對付劉備孫權。”
“哦?先生的意思是父相會親征西涼?”
司馬懿點點頭,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就好像整件事跟他完全沒關係:“不但會,而且很快。”
曹丕聞言又來了煩惱:“若父親去長安見了子健,必當麵封賞,豈非更壯其聲勢?”
司馬懿忽然被這句話逗樂,嘴角機械式地往上勾了兩下,道:“魏公縱然有一千條理由喜愛平原侯,公子都隻須一條應對。”
“哪一條?”
“長幼有序。”司馬懿的表情再次變得無比冰冷,平靜地說:“隻要公子自己不犯錯,就誰也取代不了你。”
陳群趕緊幫腔:“對呀對呀!魏公出發之日,公子切記表現出悲傷之情,以示仁孝之意。”
……
到了十一月,鄴城的白天已稱得上凍人。魏公曹操點起虎豹騎,駕著天子儀仗,要親征西涼,平定這塊北國邊患。
群臣十裏相送,免不了一番吹吹打打、歌功頌德。但唯一讓人記得住的,隻有長公子曹丕的眼淚。他從宮門一直哭到十裏亭,一路就沒停過。哭得曹操自己也掉了淚,直到隊伍已走了半日還在回想丕兒如此孝順,真令孤老懷寬慰。
從各地集結的部隊零零總總都匯集到了長安,整整二十萬大軍,把破敗不堪的關中平原攪得鑼鼓喧天。曹操到了長安,首先接見兒子曹植,對他大加讚賞,稱其“一人文章往日,天下武功將來”。除了口頭表揚,還給曹植增加食邑兩千戶。其餘有功人員按功勞封賞,不在話下。
麵對當前的僵持局麵,曹操召開了作戰會議。會上出啥主意的都有,魏公隻默默地聽著,始終沒有表態。會議最終也沒個結果,隻得暫時散了,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曹操叫住了賈詡:“文和,上次西征因劉備孫權半途而廢。此次若用兵太深,他倆如法炮製,該當如何?”
賈詡靜靜地回答:“魏公已有對策,又何必問。”
曹操大笑:“公何以知之?”
“二十萬大軍西征,耗費甚巨。經前次教訓,魏公若無把握,豈會親臨長安?”
“汝且試言之,看中與不中。”
“凡事皆有緩急,取舍而已。孫權經合肥一戰,深知東吳水師難以與我軍陸戰。今劉備得了漢中,其必更以荊州為意,此一路不須擔憂;劉備跨有兩州,兵力分散,難以集中一點。縱然襲擊宛城,亦是虛張聲勢。倘為所獲,也不須在意一城一池,來日大軍回朝,奪回失地即可。而西涼騎兵日進千裏,一旦中原空虛,須臾可至。不除此後患,永無南征之力。為今之計,當一鼓作氣消滅馬超,無論其他。”
曹操撫掌大笑,拍著賈詡的臂膀稱讚:“高帝得留侯諫言北上,其如今日乎。”
此時的涼州,形勢已然十分嚴峻。曹操集結大軍,陳兵長安以西,瞎子也看得出這是衝誰來的。馬超韓遂為了保命,隻得不斷往前線增兵,把能掏的鳥蛋全都掏了個幹淨。
雖然兵力上仍比不過曹操,但也沒到完全無法抵抗的程度。此時龐德向馬超諫言:“賊軍勢大,一旦開戰,非短期可以結束。主公何不聯絡劉備,邀他再次襲擾曹操後方,形成牽製之力。”
馬超立刻批準,派使者快馬趕去南鄭,向劉備求援。
劉備難得的過了幾天舒坦日子。仗打完了,人也放鬆下來。法正、孟達二人被正式安排了職務,屬於公開跳槽了。對此劉璋也不在意,反正這倆人他本來也看不上。
關於治理漢中的問題,按照諸葛亮的建議,將各掾的編製一分為二,正職留在江陵,副職搬去漢中,各管一攤,方便上手。軍事上就以魏延、黃忠駐守漢中,關羽、張飛駐守荊州,水軍以江陵為母港沿江機動。
後備軍可就忙了。他們負責甄別、改訓、收編降卒。這可是好幾萬人,光吃飯拉屎就能把人累死。靡芳是甩手掌櫃,所有的事都落在了關平頭上。小夥子雖然能幹,可這任務太重人也受不了啊。劉若蟬眼看著丈夫早出晚歸,累得眼眶子都黑了,心疼自不必說。終於一日忍不住了,跑去找關羽說理。都是一樣的當差,憑啥活全讓關平去做?
關公一聽就火了。他惱的不是兒子吃了虧,而是靡芳目無軍法消極怠工。當即把人找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一點情麵都沒給靡芳留。靡芳這個羞啊,好歹我也是主公的小舅子,雖說妹妹沒了,可糜氏耗盡家財一路跟著主公從徐州跑到荊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就你關羽功勞大?我也是在長阪坡跟著主公從死人堆裏爬過來的,你就跟訓孫子似的訓我,我以後咋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