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祭神節
    在太古蠻荒的時代，川中的生靈便會在每年的六月初六這天，祭奠那位曾經鎮壓洪濤猛浪、拯救蒼生的大禹先賢。
    若逢碧空如洗的好天氣，居住在成都東麓的村民們便會自發攀登上雲頂仙峰，燃香祈求仙緣庇護。
    然而近段時間，因“邪魔叛軍”奢安部族重整旗鼓的侵擾，遼闊的蜀地之中立刻彌漫起緊張的氣息，特別是被視為守護川黔要隘之地的永寧城，更是呈現出一片嚴陣以待的景象。
    拂曉時分，尚未來得及消散的淡淡晨靄依然縈繞在永寧城上方，一群身披各異法袍的文修便自行聚集到了位於城央的“巡撫仙府”。
    相較於往日森然莊重的氛圍，今日負責街巷值守的兵衛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白杆軍修士，他們手中的法寶兵刃更是平添了幾分紅塵之外的煞氣。
    永寧城，乃“梁王”奢崇明家族經年累月精心構築的修行基地，地理位置猶如仙凡交接的咽喉要衝。自從蜀地巡撫朱燮元肩負重任，統率五境修士兵馬以來，便將“巡撫仙府”的駐地暫時遷移至此處深山小城。
    城內的居民大多是士卒的親眷以及修煉者之家，至於那些原本的住民，則在奢崇明初次舉事之時已被其斬盡殺絕。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白杆軍修士們的巡查更加仔細，更有諸多身穿重甲的武修將領，在各自親隨弟子的簇擁之下，大步行進了巡撫仙府。
    在四周軍民期盼的目光中，一身紅袍的蜀地巡撫朱燮元終於在其身邊那位看上去僅有二十餘歲左右的年輕武修陪同下，從容跨過了仙府正門，步入府衙主殿。
    “拜見督撫大人。”早就等候在官廳中的文武修士們瞥見朱燮元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紛紛停下手中動作，不約而同地起身抱拳行禮。
    朱燮元輕輕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落座，而後目光落在了一同進入官廳的年輕武修身上，隨之微微點頭，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道“昨日我永寧城處於生死邊緣，幸虧馬總兵親自領兵馳援，才成功震懾住了圍城的水西妖兵，保全了我永寧城。”
    話音落下，未待官廳內的文武修士以及他口中提到的“馬總兵”作出回應，朱燮元已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微躬身形，接著道“本官朱燮元代表城內數萬修行軍民，以及川中無盡黎庶，向馬總兵致以最深的謝意。”
    朱燮元口中的馬總兵，正是石柱宣慰司的現任京營總督秦良玉之子，位居京營副總兵高位的馬祥麟。
    追溯至天啟元年，當永寧土司奢崇明與水西土司安邦彥聯手背叛朝廷之際，秦良玉與馬祥麟這對母子便響應皇命召喚，帶領旗下的數千白杆軍修士臨危受命，平定了那場浩劫，立下了赫赫戰功。
    為此，即便素來疏於政務的天啟帝也親自下令，封賜秦良玉為三品誥命夫人，並要求朝中群臣對她恭敬有加……
    十五
    "督撫大人謬讚，在下秉承仙諭，身負重任，豈敢妄自尊大。"過了片刻，披掛鐵甲的馬祥麟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行禮，語氣略顯焦急地答道。
    他身高威猛，自幼便隨軍修行，然而肌膚卻出奇地白皙，英俊非凡，因其擅長駕馭長槍，故被美譽為"槍仙馬超"。
    "嗯"
    聽到此言，端坐首席的蜀地巡察使朱燮元微微點頭，臉上流露出一絲預料之中的神情。
    自從仙帝登基之初，石柱宣慰司秦良玉及其麾下修煉白杆法術的白杆軍便受旨進京述職。
    昨日馬祥麟率部猝然趕到，顯然是仙帝早已預見到川貴之地的動蕩不安，揣測野心勃勃的奢崇明與安邦彥定然不甘束手就擒，因此事先做出了布署。
    想到這裏，即便如朱燮元這般鎮定之人，呼吸也不禁急促起來，眼神望向京城的方向，內心充滿感慨。
    當今仙帝雖然年輕，但這種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的本領，實乃曆代罕見。
    又過了一會兒，朱燮元強行壓抑住對仙帝的敬仰之情，將目光轉向旁邊的馬祥麟。
    盡管永寧城暫且保全，但外圍仍有數萬狼妖軍隊虎視眈眈。大軍接下來該如何行動，還需細細籌劃。不知遠在千裏之外的仙帝是否另有新的指示？
    "瑞征，昨日水西狼妖撤退，你部立下了赫赫戰功。不過城外仍有狼妖數萬，僅憑昨天那三千兵力，恐怕難以再建奇功。" "不知白杆軍主力何時能夠抵達永寧，人數幾何？"
    此言一出，公廨內的文臣武將紛紛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焦在馬祥麟身上，呼吸隨之緊張起來。
    誠然，城內駐紮了數萬兵馬，並被譽為"精銳之師"，然而經過連日激戰，損失嚴重，且暴露出了正麵對抗妖族仍稍顯不足的問題。
    就在昨日最危險之際，永寧城可以說是搖搖欲墜，生死攸關。在這種情形之下，朝廷接下來是否有援軍支援，以及援軍何時才能到達永寧，成為了所有人關注的核心。
    沉默半晌，麵對朱燮元迫切的目光，副總兵兼白杆軍統帥馬祥麟緩緩搖頭，語氣沉重地道"短期內，朝廷恐怕不會再有援軍來到此處了。" 川貴兩地的精銳部隊已盡數集結在此，地方衛所實力虛弱，難堪大用；至於川貴之外的軍隊，若無兩個月以上的整訓，根本無法指望得上。
    眾人聞言，雖早有心理準備，但仍不免麵露失望之色，口中連連歎息。
    馬祥麟麾下的白杆軍士卒固然驍勇善戰，卻也無法以一抵十，難以徹底打破僵局啊。
    難道又要像之前幾次那樣，雙方糾纏數月之後，最終依靠大明朝深厚的底蘊和強大的後勤支持，在一次幾乎旗鼓相當的慘烈勝利中收場嗎？
    初始之時，朱燮元的麵上也不免浮現了幾分失落之意，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在馬祥麟那鎮靜自如的神情上時，內心深處卻是閃過一絲觸動。
    想當年，秦良玉追隨自己東征西討，麾下那支白杆軍兵力早已逾越五千之眾，更何況她入京之後，天帝必然會重賞並委以重任，持續擴充軍隊勢力。
    如今馬祥麟手下僅存三千士卒，那麽那些昔日的白杆軍精銳又究竟去往何處了呢？
    不知不覺間，朱燮元的目光便落到了不遠處高懸的大明疆域圖之上，緊緊地盯著那用赤紅墨線標記出來的貴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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