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猛的屍體被運回了靖邊城。
    漫長的沉默夾雜著濃烈的悲傷籠罩著所有人。
    這一夜，連橫與言葬月攜手重奪武勝關，隨後，一人向南，一人向北，相繼攻破南北隘城。
    這一夜，郭振以一萬四千鐵騎破靖邊城，隨後，三方合力將薛驚鴻的數萬人馬死死困在了金雞河河穀與白馬河河穀之間，寸步難行。
    這一夜，郭猛以八千鐵林騎兵，全殲兩萬五千從天軍，自主將北宮虎以下，無人生還。
    這一夜，月東來的接天嶺防線，全麵失守。
    然而，這一切在郭猛戰死的那一刻，就都失去了意義。
    整個靖邊城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悲傷之中。
    “起開，別攔著我。”
    “郭二將軍，統帥有吩咐，他誰也不見，還請你別為難小的。”
    “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郭躍，是最早跟隨統帥的兄弟，連我你也敢攔，滾開。”
    “郭二將軍......哎呦！”
    自朔水歸來，隋唐便將自己一個人鎖在了屋子裏，誰也不見。
    若非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喧鬧，他或許根本就不會出來。
    門外，郭躍跟瘋了一樣，不斷用馬鞭抽打著那幾名守在門外的姑射弓手。
    郭猛的死，已經成了人盡皆知的事情。
    然而，見郭躍如此，守在門外的計都折羅依舊忍不住眉頭一皺。
    “郭二將軍，我的這些兄弟可沒得罪你。”計都折羅操著冷硬的語氣說道。
    “敢擋我的路，就是在惹我，讓開，信不信連你一起抽。”郭躍惡狠狠的回應道。
    “郭二將軍，三將軍之死，不論是統帥還是我都很悲痛，但你不能這麽沒有規矩。”對於郭躍的威脅，計都折羅絲毫不加理會。
    “找死！”郭躍眼中厲色一閃，手中的馬鞭再次揚了起來。
    “郭躍，你瘋了，放下馬鞭，你若敢跟計都統領動手，信不信我抽你。”
    恰在此時，任原從院外趕了進來，見到這一幕，立刻怒聲叫道。
    “郭躍，你這蠢貨，你給老子放下鞭子。”隨後而來的郭振也趕忙撲到郭躍身前，一把搶過他的馬鞭，隨手一個耳光便要向他臉上扇去。
    卻被走出房門的隋唐一聲喝止。
    “你們鬧夠了沒有？”
    隋唐很難過，但看到院子裏這個亂糟糟的樣子，他又不得不板起臉來訓斥。
    “統帥息怒。”
    “統帥息怒。”
    眾人見隋唐出來，紛紛跪地請罪，隻有郭躍卻是大聲喊道：“統帥，郭躍請戰，我要給郭猛報仇。”
    院子裏有了片刻的寂靜，緊接著隋唐那清冷的聲音便緊跟著響了起來：“你想怎麽報仇？”
    “過朔水，奔襲朔方郡城。”郭躍抬頭看向隋唐，目光之中充滿恨意。
    “你需要多少人？”隋唐再問。
    “我隻帶本部一萬騎兵，我保證一定把月東來的人頭給你帶回來。”郭躍神情一震，他赤紅著雙眼，高聲回應道。
    “哈哈，好誌氣、好勇力。”隋唐被氣笑了，他神色平靜的看著郭躍，心中那好不容易壓製住的憤怒陡然爆發。
    “你知不知道朔方郡城後的臥雲山上，月東來有多少人馬？”
    隋唐猛地上前，一腳便將郭躍狠狠踹倒在地。
    “四十萬，超過四十萬人馬，就憑你一萬騎兵？”
    隋唐好似覺得不過癮，他又緊接著彎腰死死揪住郭躍的領口，繼續吼道：“今天，我才從河灘上抬回了郭猛，抬回了八千鐵林軍的兄弟，你是想我明天再把你抬回來，把跟著你去的那一萬兄弟抬回來嗎？”
    兩人四目相對，隋唐的唾沫星子幾乎都要噴在對方臉上。
    郭躍愣愣的看著隋唐，如此近的距離下，他可以極其清晰的看到那一雙朗星般的眸子裏，潛藏的晶瑩和悲傷。
    “統帥，我......”郭躍張了張嘴，他想要說話。
    然而，隋唐卻又搶在了他的前頭。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悲傷，痛苦，你以為就你和郭猛兄弟情深，你看看我，看看任原，再回頭看看你大哥。”
    隋唐右手仍舊緊緊揪著郭躍衣領，而左手卻在淩空虛指，他的每一指指出，都能看到一個悲傷的麵孔。
    “嗷！”一聲慘嚎，郭躍終於忍不住伏地痛哭起來，一個威猛的漢子，一個驍勇的戰將，這一刻，猶如孩童。
    “我告訴你，仇我一定會報，董平的仇、郭猛的仇，還有那無數死在月東來手裏的人，我都會讓月東來血債血償，我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靖邊城中，隋唐那充滿恨意的聲音陡然響起。
    無獨有偶，臥雲山大營裏，月東來也在說著同樣的話。
    “隋唐，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月東來的憤怒和仇恨，同樣達到了頂峰，昨天北宮虎才帶著兩萬五千從天軍離開，今日，便接到他全軍覆沒的消息。
    “斥候營是幹什麽吃的，啊！朔水距此不過二十餘裏，為何等到現在才發現，為什麽？”
    月東來帶著濃烈的殺意，看向跪在地上的斥候營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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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統領聽到這話，緊緊的蜷縮在地上，渾身冒汗。
    昨夜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朔水河水翻湧，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及時探查，可這要讓他如何去辯解。
    好在恰在此時，有人出聲幫了他一把。
    “陛下，現在當務之急是救薛將軍啊！”
    “不可，敵人已經占了靖邊城，兵鋒直指朔方郡城，咱們現在的首要目標是穩固朔水防線。”
    “難道就任由望月軍數萬精銳被他們圍死在三城之間嗎？”
    “自然是要救，可如今第一道防線全麵失守，我等當慎之又慎啊！”
    眼看著麾下謀士爭論了起來，本就滿腔憤怒的月東來越發憤怒。
    隻是，還未等他說話，門外又傳來一聲稟報：“陛下、程殤、隗囂、暴鳶、董安四位將軍求見。”
    月東來一愣，臉色迅速黯淡了下來。
    “讓他們進來吧。”月東來聲音之中帶著明顯的悲傷。
    而在看到那幾道熟悉的身影之後，他心中的悲傷更加濃鬱。
    “陛下，北宮虎戰死、靖邊城被奪，我等四軍願請命西進。”程殤的聲音率先響起。
    “你們是想給北宮虎報仇吧？”片刻的安靜之後，月東來輕聲問道。
    “不錯，北宮與我等幾人同出肅慎軍，平日裏我與他雖常有爭執，但卻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麽死了。”暴鳶抬頭，眸子之中殺意凜然。
    “陛下，請允許我等前去為他複仇。”隗囂也緊接著附和道。
    軍帳之中一時竟莫名安靜了下來。
    月東來看著眼前幾人，腦海之中不斷回想起幾人初建肅慎軍時的情形，如果說一定要在這四十多萬人裏選出他最信任的將領，那必然是眼前幾人。
    隻是......
    隋唐捅向靖邊城的這一刀實在太狠，恨到他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幾位將軍情深義重，同仇敵愾，虞繇佩服，陛下，何不允了他們所求？”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猶豫，一直未曾說話的虞繇突然開口說道。
    月東來一愣，他下意識向著虞繇看去，卻見他麵色如常，但那一雙深沉的眸子裏卻好似藏著無盡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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