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囂麾下的禁衛軍占據著以聚仙閣為中心的六條街道。
    他們要做最後的掙紮。
    而隋唐麾下的中軍主力也已經將這裏團團圍住。
    此時，經過半個多時辰的廝殺，城內月軍的抵抗已經越來越弱。
    臨江軍全麵崩潰，孤月死士也已經被閻羅陷陣軍圍在了南街。
    四麵城牆也已經被樓蘭金甲徹底攻占。
    城外，踏雪遊騎軍、鐵林軍、武川軍等各路人馬也已經將禦奴城團團圍住。
    月東來想的沒錯，隋唐果然沒有給他留任何可以突圍的可能。
    “傳令，全力清掃敵軍，我要在天亮之前，見到月東來。”
    隋唐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森冷。
    那一對擂鼓甕金錘上的血色，也隨著他的舞動而愈加濃烈。
    “轟！轟！轟！”隋唐踏著夜色緩步而前，敢於擋在他身前的月軍士兵無一不是骨斷筋折，口吐鮮血。
    聚仙閣，我來了。
    月東來，我來了。
    這是一場比十年前還要慘烈的廝殺，月東來的禁衛軍在隗囂的指揮下，異常的頑強。
    隋唐一路踏血。
    無數的士兵倒在腳下，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然而，隋唐始終臉色平靜，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憐憫，隻有即將複仇的深沉。
    在他之後，任原的金頂開山鉞、計都折羅的弓箭、牧野的陌刀，常嘯的一字盤龍戟、袁朗的惡虎開山斧、柳青的镔鐵鷹鉤槍、宗遼的狼牙鋸齒刀。
    從十年前那一場慘敗走到今天，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兄弟。
    董平、郭猛戰死、郭躍斷臂、薛映重傷、顧誠垂死，除了守在城外的郭振和留在南河的伏刑，能回到這裏的，隻剩下自己和任原。
    十年生死兩茫茫！
    如今，勝利就在眼前，可無論這結局怎樣，都彌補不了他這一路的顛沛流離。
    天亮了！
    旭日自泛白的天邊掙紮出來，帶著萬千光芒，潑灑在禦奴城的土地上。
    隋唐向前邁步，血水已經漫過了他的腳麵。
    六條街道，一萬八千具屍體，清一色的年輕人，那一張張本該朝氣蓬勃的麵龐，曝露在陽光下，卻無一不是血紅一片。
    斷裂的刀槍、破碎的甲胄，被鮮血染紅的戰旗，將隋唐又一次拉回了十年前。
    隻是，他的腳步並未停留，因為前方就是聚仙閣。
    “想要見我家陛下，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聚仙閣門外，隗囂在咆哮。
    此刻，他的身邊隻剩下不到五百將士，且個個都是滿身血汙，一臉狼狽。
    就連他自己同樣雙目赤紅，原本齊整的頭發胡亂披散在肩膀上，那象征著權力的兜鍪也不知已經丟在了何處！
    “隗囂，咱們又見麵了。”任原的聲音裏帶著濃烈殺意。
    十年前的聚仙閣上，他差點死在對方手中，三年前的雲霄城裏，又是因為對方，而讓沈闊戰死。
    新仇舊恨！
    正好今日一並了結。
    “任原，我等的就是你，來吧，讓咱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隗囂抬手擦去臉上的血漬，手中狼牙槊當空一震。
    任原並沒有回應。
    不，他給出了自己獨有的回應，金頂開山鉞帶著劇烈的風嘯響徹聚仙閣。
    那一場十年前未曾分出勝負的廝殺再一次開啟。
    “兄弟們，殺啊，為了陛下，為了我大月國。”
    “陛下，張元先行一步。”
    “王虎在此，來呀，老子不怕你們。”
    眼見隗囂已經和任原戰做一團，剩下的禁衛軍士兵紛紛怒吼著衝向隋唐。
    聚仙閣上，月東來淚流滿麵。
    十年，仿佛是一個輪回。
    “殺！”隋唐冷聲下令。
    當年，月東來未曾放過他的兄弟，那今日自己同樣不會放過，哪怕這些士兵足夠英勇，足夠頑強。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盤古力士跨步而前，手中戰斧轟然下落。
    簡單、粗暴，就像是菜市場裏的屠夫，在剁著今日新到的豬肉。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聚仙閣前的禁衛軍便已然全軍覆沒。
    而任原和隗囂卻仍在猛烈廝殺。
    十年光景，兩人都已不同往日，如今，竟也能鬥個旗鼓相當。
    言葬月來了，連橫也來了，整整一夜的廝殺，城內已經徹底恢複了平靜。
    如今，隻剩下了月東來。
    隋唐長長舒了口氣，隨後大踏步向著樓內走去。
    “你來了。”
    “我來了。”
    “坐吧。”
    “不必了，我趕時間，我的兄弟們已經等了十年了，我不想讓他們多等。”
    聚仙閣三樓，隋唐與月東來相向而立。
    一方深陷絕境，一方殺意凜然，十年仇怨，也終於該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隻是，相比起兩人，洛冰卻是已經淚流滿麵。
    “小叔叔。”洛冰一聲輕喚，讓隋唐的心都忍不住顫抖。
    “你怎麽在這裏？”隋唐一臉愕然。
    隨即，一股怒氣便迅速襲上心頭：“你竟然讓她跟著你來這麽危險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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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活要來，我有什麽辦法？”月東來苦笑著搖了搖頭。
    “小叔叔，洛河來了嗎？我好想她啊！”洛冰怯生生的望著隋唐。
    “來了，我這就送你過去見她。”
    看著洛冰那可憐的模樣，隋唐有些心疼的她走去。
    然而，洛冰卻在此時突然向後退了開去。
    “不用了，小叔叔，你能讓她過來嗎？我還要陪著東來哥哥。”
    隋唐愣住了，他跨出的腳步就這麽僵在了那裏，臉上才泛起的笑容，也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月東來！”隋唐一聲怒吼，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
    “小叔叔，洛冰求你了。”
    洛冰再一次擋在了兩人之間，她雙目含淚，定定的注視著隋唐。
    “計都，你去一趟城外，把洛河接過來。”
    兩人對視良久，隋唐終究還是不忍再看那悲傷的眸子，他雙眼緊閉，對著身後輕聲說道。
    此時此刻，他與洛冰之間，不過區區十步之遙，然而，就是這十步之遙，卻如同隔著一道天塹。
    “要快啊，洛冰有些等不及了呢？”洛冰稍稍催促了一句，隨即破涕為笑。
    計都折羅快步離去，月東來也終於喝下了最後一杯酒，他緩緩起身，想要去拿身後的銀槍，卻又被洛冰一聲叫住。
    “東來哥哥，不著急的，等洛冰見過洛河，東來哥哥，你再與小叔叔打過，可以嗎？”
    這一次，洛冰將祈求的目光投向了月東來。
    月東來遲疑了。
    無論是他，還是隋唐，任憑他們如何縱橫天下，卻終究抵不過這如水的眼眸。
    聚仙閣裏，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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