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鳶楚】且盡紅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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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3章 【鳶楚】且盡紅裙上)

    自那之後,赫楚陷入了長久的困厄。

    夢中開在天池的白蓮,蕩漾著,溢香著,可他不敢承認,不敢去想。心曾在皸裂的地縫間茍活,如今,輕而易舉就被那丹鳳眸中的碧波俘獲。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溫暖,是流星劃過夜空、拖拽出長長的尾巴,給予暗夜格外明顯的那一筆耀眼,難以揮散。

    他不敢去思考答案。而行為的本能卻騙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有段日子,赫楚每天下值後,不由自主就走到了鳳池坊,煙柳樓外那條街。他不是刻意要去的,就是腳不聽使喚,才不是他有意要去的。

    那麽,來都來了,就……進去瞧上一眼她吧?

    那麽,瞧都瞧了,就……上前與她說說話吧?

    他要先聲明啊,他赫楚如此行事,旨在追蹤反賊,是為了公事,公事!他這叫欲擒故縱,是想留著她釣大魚。怎麽,不信嘛?那……好吧,他天天來找她,是怕又有哪個登徒子冒犯她,譬如懷王那樣的歹人——若趁她無依無靠、再強行上手呢?那還了得?咳!

    赫楚鬱悶地喝著茶,覺得,連自己都無法自洽了。

    不遠處,知鳶與旁人有說有笑。她對著衆人,永遠是那柔柔的嗓音,瞧著溫婉又大方。她嫣然一笑,便是滿人間的春意盎然。

    但赫楚見過她不一樣的一麵。

    “大人最近……是要住在煙柳樓了?”她獨自朝他走來,仍掛著標誌般的笑意。

    走到近側,卻立馬冷了聲線,像隻警惕鼓腮的小雲雀。

    “陰魂不散,你到底想要什麽?”

    知情不報,還天天來盯著,是想拿她威脅宋黨,還是別有圖謀?

    赫楚想了好久,說了句讓兩人都倍感意外的話:“我想你,教我讀寫詩詞。”

    “你唱的那些曲兒,很好聽,”他臉漲得通紅,像被開水燙過似的。“我……是個粗人,不怎麽懂漢文,但又聽得入迷……嗯,你好像通曉那些學問……你很厲害。”

    知鳶眨眨眼,啞然失笑:“就——就隻是這樣?”

    赫楚用力地點頭。

    一來二去,他們越發相熟了。

    卻好像都忽視了他們彼此對立的陣營。誰都不提,一字不提。

    隻如友人般相見,相知,相熟悉,相暗昧。

    有天,他在知鳶的教引下習字,忽然問:“你的名字,知鳶,是鴛鴦的鴛?”

    “不。”她嚴肅地搖了搖頭,提筆寫下個“鳶”字。

    “鳶者,鷹也,飛則戾天,布翅翺翔。”她莞爾一笑,颯意了然。

    “……好看。”他望了望她的字,又望了望她的眼。

    “我的名字,赫楚,”他流暢地寫了句元文,她湊上去瞧,隻覺得像一串符,像一串花紋。“元族話裏,是厲害的意思,嘿嘿……”

    知鳶彎了眉目,仿著他的元文,笨拙地在紙上“畫符”。

    “那,我們的名字,很相稱啊……”她掩唇輕笑,笑著笑著,眸光忽然轉冷,落寂了下來。

    赫楚不知她為何黯然。

    他沒話找話,問道:“你今日在舞榭,唱的什麽詞?”他聽她唱過許多次,猜她應是很喜歡的。

    “且盡紅裙歌一曲,莫辭杯酒飲千鐘。”她話音清淡,垂眸寫道,“人生半在別離中。”

    赫楚聽得雲裏霧裏。

    但漢文這東西,就像知鳶,天生具備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聽著悲了些。是何意啊?”他問。

    “每個人,都有獨到的見解,”她沉吟,“我想,它許是在說,離別難免,不如及時享受當下之樂,莫把那短暫的韶華,給輕負。”

    ……

    人這一輩子,會先後深愛著兩個人嗎?赫楚不知道答案。

    但他清楚地意識到,他已經不想,不想再將對她的愛慕藏進小心翼翼的每一次對視中。他不想再假借任何托詞與她相見,不想苦苦掙紮在世俗的禁錮裏。

    家中的施壓,世人的風言風語,族類之別的束縛,他可以全都不在乎。

    他要她知曉他不掩昭彰的傾慕。

    就像他擲千金為她送上的金絹花,是衆目睽睽下的虔誠,是不容人置喙的宣告。

    獨處時的共飲,不知從哪天起,由淡茶換成了清酒。不足以醉人,卻放大了心中的奢求。

    無法言說的晦澀,無法掩飾的奢求。

    他動心了。

    他承認。

    赫楚在亡妻的墓碑前跪了一夜。他叩首道歉,一遍遍道歉,因為他違背了誓言。亡妻離去前,雖也勸他另覓新歡,但是他自己發誓要為她守節一生的。他沒做到,是他有愧,該他良心受譴責。

    家族長輩得知他近幾個月泡在煙柳樓、成天圍著個漢女轉,對他是一通威逼壓迫,鬧得家中雞犬不寧,父親更痛斥他丟人現眼,是個恥辱。

    這些都沒打消赫楚的癡執。

    他用著從知鳶那裏學來的漢文,費勁地寫了一封信,用他貧瘠匱乏的表述,盡陳愛意。

    那個暖陽融融的午後,她照常與他並坐著寫字。陽光穿過輕柔的窗紗,悄然灑在她臉上,徒為她添了別致的明媚。

    他借著酒意,忽然俯身附到她耳邊。

    趕在她扭頭前,滾燙的唇挨貼上她冰涼的臉頰。

    一觸即分。

    她怔怔望著他,眼底微閃爍著什麽光亮。可她看上去又是那麽的悲傷。

    “你孟浪。”她蹙眉,擰巴地說。

    赫楚紅了臉,原本想說的話,也含含糊糊地說不出口了。

    他將寫好的信塞給她,說,你看看這個,一定要看啊。然後,他就像害羞的小媳婦一樣,邁著矯捷的闊步,扭扭捏捏地逃了出去。

    那之後的幾天,赫楚都在期待知鳶的答複,每一刻的心田都有暖流湧動。他憧憬著與她的今後,也不由自主地想,若她看了信,會露出怎樣的神色呢?她是否也會和他一樣,願意沖破世俗之見,轟轟烈烈地與他奔赴彼此呢?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就像是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他沒等來一句回應。

    再去煙柳樓尋她,她卻總推脫,躲著不肯相見。

    僵持了數日,才叫小廝給他傳了封回信。

    赫楚激動地展開,見花箋上隻寫了四個字:電光朝露。

    電光?朝露?何為電光朝露?

    他不解此話,便堵在煙柳樓,非要向她索求一個解釋。

    “不真實的眷戀,便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注定留不住。”她說,“待到熱情褪去,大人或許,就不會再沖動了。”

    他說他不是沖動,他是認定了她,才不是勞什子留不住的眷戀!

    她說,我不想無名無份地跟你,試問你的部族,可會允你迎娶外族女子,還是飄茵落溷的風塵女?

    他說他定要抗爭,管他誰來阻撓,他都要堂堂正正地娶她為妻,便是放棄錦衣玉食、去私奔都不為過。

    “那麽,你的妻子呢?”她淡淡地扯唇,笑容苦澀,“別說什麽她不會責怪之類的話。這世上,就沒有哪個女子,會希望自己的丈夫心裏裝著別人。她去世前體恤你,擔憂你獨自一人生活不易,故而說了些大度遺言……不代表,她見你新歡在側,就不會難過了。她人好心善,亦不代表,你可以委屈她的亡魂。”

    “還有——”

    她微笑著,眼眶卻紅得厲害。

    “我是前朝宋人!我的家,我的國,毀於何人,你——竟能不知嗎?”

    赫楚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就變得無措了。

    他的父親,伯顏元帥,就是親自帶領鐵騎侵襲中原、覆滅了前朝的人啊……

    “從見你第一麵,我就告訴過你,”她眸底的感情在一絲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焰,“我叫陸、知、鳶,”她的重音落在“陸”字之上,凝定他,恨意凜然:“家父氣節壯烈,不惜投海以殉國,我又何嘗不能,子承其風骨?”

    大義之前,任何情,再深摯的情,都不足為道。

    我與你,我與你的情愛,就像新舊的兩個朝廷,一榮,則一損,一輝煌,則一衰敗。

    始終是對峙而不能共存的。

    “我每次看著你,心中都在想——”她冷笑,淚從眼角滑落,“——該怎麽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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