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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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 爭端

    成德五年臘月,中原各地不堪朝廷腐敗、稅賦沉重,前朝遺民的反元情緒愈加激烈。趙稟與衆臣商議過後,還是決定揭竿而起,正式抗元。事以密成,言以洩敗,故而一切都在秘密進行,知情者寥寥無幾。

    隻是,趙稟清楚地知道,義軍的實力仍無法與元軍鐵騎正麵抗爭。

    勝算,是渺茫的。

    趙稟其實有無數次都想將此事知會祁寒。最殘酷的現實便是,一旦義軍起兵,他與她將不得不麵對分離。

    更可能……是一場永久的分離。

    趙稟明白,若要做好她的丈夫,最是不該以身犯險、一去不返,徒叫她為自己憂思垂淚;但倘若,他要做好大宋的趙稟,要不辜負殉國者的遺願,又不得不遵照世人的期望去行事。這似乎是個無解的難題,對吧?

    他獨陷糾結痛苦,很多次,都想當麵同祁寒溝通。

    然而她最近早出晚歸,又不知在忙些什麽。

    他們能說上話的時間,少得可憐。

    趙稟曾答應過她不會挑起戰事,可他沒能做到,所以……也實在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

    那天是臘八節。

    趙稟與她在山路上迎麵相逢,四目相對。

    最熟悉的兩人,似乎都看穿了對方的隱瞞。

    “你從哪裏回來?”祁寒的眼神格外冰冷,“什麽要緊事,是要你迫切給義軍西南駐地……發去兵馬調令的?”

    趙稟的微笑僵在臉上。

    她為何會知……調令之事?

    “隻是簡單的演兵,畢竟年關在即,不好教義軍懈怠。”

    欲蓋彌彰。

    “簡單的演兵,需你調動大批兵馬?”祁寒冷笑。

    “你現在要去哪裏?”他忍不住生硬地打斷,笑容卻平和柔緩。

    她挑眉,淡淡道:“我的行蹤,應該……也無需向任何人彙報罷?”

    氣氛忽然就變得更詭異。

    他與她對望著,忽然感覺,好像有什麽緊密無隙的聯結,啪地斷裂了。

    “寒寒,我正好有事和你說……”他有些疲憊地輕嘆,似露出無奈苦笑:“這兩天,有許多公務要忙,要熬很晚,不好遲歸打攪你休眠……我便不回去了,先宿在書房……”

    她聽了,麵上頓然劃過一剎那的錯愕。

    旋即冷笑一聲。

    “嗬……入芝蘭之室久矣,不聞其香,”祁寒盯著他的眼睛,氣息低沉,眸底交織著冷漠與怒意,“我今日才知,原來人也一樣。”

    她這話,便是字麵意思:熟悉了,習慣了……便尋不回起初的滋味,覺得平平無奇,可以厭棄了?

    趙稟肉眼可見地慌神,剛想解釋,卻見她冷傲地微擡下巴,揚長而去。

    還不忘背對著他擺了兩下手。

    “我有事,很忙,不回家了。”

    ……

    晚間,議事廳內。

    “紀隆的傳書我已回複,眼前聯合他們,八方起事,不失為解困局之法。”趙稟垂眸,沉聲道。“明日發兵。三日內,我軍需前往渝州,占領西南高地,後橫向東攻克襄陽——”

    嘭!

    話音未落,大門被人從外踹開,木門板狠狠地撞上門框,登時讓裏外衆人嚇了一跳。

    祁寒大步流星地邁進議廳,麵無表情。

    她身後,跟著叫苦不疊的魏予和滄笙。

    “公子,我們沒攔住夫人……”魏予擡頭,正對上趙稟淩厲的眼風,頓時嚇得渾身冷汗。

    屋內衆人噤若寒蟬,隻得眼睜睜看著,一臉從容的祁寒徑自穿過兩排桌椅,目不斜視,同他們的公子擦肩而過,最後毫不客氣地揚袖轉身,一下子便坐上了主位。

    “繼續說呀,”她淡漠開口,周身空氣霎時冷若凜冬寒霜。“發兵後要怎樣?”

    衆人大氣都不敢出,誠惶誠恐間,皆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趙稟。

    他仍矗立於廳堂正中,此時回頭望向祁寒,並未流露出任何不滿。

    眼角眉梢,隻有無可奈何般的柔煦。

    “現下正是軍內商議機要之際,寒寒,你不該來。”他輕聲緩步,來到她麵前。

    “算盤打得真妙,自始至終唯獨我毫不知情。”她所答非所問,僵硬地勾起唇角。“怕我阻攔不成?”

    他沉默了一瞬,正欲開口,她卻先一步冷笑道。

    “沒錯,我偏要阻攔。”她平靜的聲線壓抑著慍怒。“攻克渝州?占領襄陽?別想了!你以為紀隆那幫烏合之衆能掀起什麽風浪?你若真想白白為人做嫁衣,犧牲自己的軍民車馬,那好,我不攔著你,敬請自便!”

    “娘子的消息慣是靈通。”不知何時,趙稟的笑意已然漸漸收斂。“諸多事宜並未宣揚,卻總是被娘子先一步捕捉苗頭。我是該慶幸娘子細致入微,還是該顧慮軍內機密有洩露隱患?”

    一屋子的下屬均緊捏著冷汗,四下寂靜,都覺這場麵委實煎熬難堪,卻沒人敢吱聲請退。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怎麽,郎君現在——可是要同我撕破臉麵了?”祁寒並未擡眸,口中的話語卻是咄咄逼人。

    趙稟平心靜氣地蹲下了身,仰望她。

    他輕扣住她雙手,攥在掌心裏揉撚。

    “我怎麽敢,”他聲音壓得極低,微嗔之餘,甚至帶了幾分委屈。“可若娘子再揪著不放,隻怕我這懼內的名聲,要傳遍軍營了。”

    他擡頭望向她,一雙桃花眸澄澈盈透,虔誠而和煦,不含任何異樣情緒。

    祁寒心中忿怨頓生。

    他總是這樣,不論她說什麽做什麽,哪怕她掀翻了天地,他都好像沒一點脾氣。

    他總是這樣,對著她,永遠是這副和風細雨的模樣。他對她,從沒說過一句重話,甚至連一個男人該有的憤怒、質疑、埋怨、怪罪,都不曾表現過。他對她太過於好了,好得可怕,卻隻叫人捉摸不透。

    她看不透了。

    她看不透他。

    “都先下去吧。”清遠不知何時,已來到門口。

    屋內部將們像是得救了一樣,紛紛離去。

    此刻,廳堂內隻剩下他們三人,一個僵硬地坐在主位,一個虔誠地蹲在她身前,一個沉著臉色立在門邊。

    “夫人應該明白,這是官家最後的機會。”清遠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踱步。“現世風雨飄搖,複國大業拖延一天,困難也隨之積攢一重。”

    “逐世不想實現什麽複國大業。”祁寒冷笑一聲,“他隻想行善救世,隻想守護百姓,”她站起身,擲地有聲:“至於那些荒唐的責任,全部,全部都是你們強加給他的!”

    祁寒繞過趙稟走向清遠,眼風淩厲。

    “他這輩子都活在世人強加給他的意願下,可他也是個人啊!他什麽時候才能為自己活著!”

    “做了趙氏皇帝,哪個有選擇的權利?”清遠鐵青著臉,語氣凝重。

    “如果可以,他從來都不想當這個破皇帝!”

    “他趙稟是大宋末帝,這是既定的事實!你阻止他發兵,就是在折辱我們宋人的忠義氣節!”

    “敢問洪祜大人,現在是以什麽身份來嗬責我?宋朝遺民?崇肝義膽的舊臣?那我倒要問問,當初元滅宋時,無數臣民為國盡忠正氣浩然,那時的你在何處?做了什麽?躲進觀祠裏隱姓埋名,還美其名曰,等待國君東山再起?”

    祁寒冷嗤一聲,毫不在意清遠乍青乍白的臉色,繼續話不饒人。

    “你分明是自己問心有愧,偏偏自己不敢承認,反倒把壓力,責任,傾數推給趙稟。你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宣稱總有一天能夠扶持他奪回中原,宣稱反元複宋就該是所有宋人的夙願,卻又絲毫不考慮現實可行性,隻顧自說自話——仿佛這樣,你就能堂而皇之地告訴所有人,你依舊是那個忠於大宋的臣子,依舊能夠一展鴻鵠之誌!”

    “崖山一戰,陸丞相與十萬軍民頑抗到最後一刻,最終壯烈投海。這,是忠義氣節;”

    “被俘虜的文官絕食殉國,窮途末路的武將誓死不降。這,是忠義氣節;”

    “國難當頭,千千萬萬的烈士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竭盡所能,甚至用生命來捍衛國家的尊嚴,是他們帶給黎民希望,也正是有了他們,炎夏得以延續。這,是忠義氣節;”

    “即便像魏予滄笙這樣的小角色,能懷著赤誠的心,為天下長治久安貢獻己力。這,是忠義氣節;”

    “哪怕是哪些雖歸元但隱遁不入仕途,以宋之遺民自居的平頭黎庶,他們的選擇亦無可批判;”

    “可你呢?當初拋棄百姓棄城而逃,又茍且偷生到如今,站在名為道義的製高點上,看似打著正義的旗號,實為謀求臉麵,拚命掩飾著卑劣和自私,一步步將故國末帝往絕路上逼迫——這!才是你所謂的忠義氣節!”

    祁寒的眼底,有薄薄的悲涼緩慢浮現。

    “——不可笑嗎?”

    “事到如今,我等宋臣還能如何?除了竭力複國,根本別無選擇!現在頑固也好,曾經懦弱也罷,隻要有一線希望,複國大業便不容停滯!”

    “難道靠著爾等迂腐舊臣窮兵黷武,就能夠反元複宋?”她眼中寒芒閃動。

    “婦人之見——”清遠厲聲高呼。

    “住口!”一直背對著他們的趙稟倏然怒吼。

    趙稟轉過身,眼皮跳了跳,難掩疲憊。

    “出去。”他見清遠不動,再度冷厲喝道:“出去!”

    清遠瞧見他的眼色,隻得噤聲,然而終歸是氣不過,隨即揮袍離去。

    空曠的廳堂,靜得可怕。

    袖子被輕扯住,祁寒蹙眉回顧。

    是他緊緊攥著那方布料的一角。

    “寒寒,宋與元,注定有這麽一戰……就像清遠說的,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我,都別無選擇。”

    她不吭聲。

    他睫毛微顫,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她:“這是我的責任,我的使命,不可推卸。”

    “去——他的——責任!”

    祁寒一字一頓,內心有惡氣湧上來,澎湃難卻。

    “趙稟,你還要找多少借口?你不過是在逃避!我算是瞧清楚了,你就是想去送死,想讓自己死得心安理得!”

    才剛緩和下來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你隻是想讓自己戰死沙場,然後以此來證明你並未辜負前朝厚望!可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哪裏對不起前朝了?!”

    此刻的祁寒也讓趙稟覺得陌生,她從未表現得如此歇斯底裏。

    “簡直是,愚忠!愚義!愚不可及!”

    最後的痛斥鏗鏘有力,字字錘心。

    他卻話音溫柔,親昵地攬過她的肩頭:“寒寒,冷靜些,別傷了嗓子,我心疼——”

    “可我也心疼你!”

    她猛地擡眼,眸底充盈著委屈的淚水。

    “我心疼這樣的你,郎君,我隻想讓你拋開那些重負,隻做你自己……”

    “可,我這輩子……都沒辦法為自己而活啊……”他埋首於她發頂,輕聲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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