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互相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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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住起伏的情緒,以免真著了陳韶的道,顧應詔不慌不忙,坦坦蕩蕩地說道:“不管朱兄信與不信,陳六公子的確隻是過來下了一夜的棋。”

    說著,指向跟蹤陳韶的下人道:“不瞞朱兄,在朱兄過來之前,我和萬裏也在猜測陳六公子過來的目的,甚至還派了人跟蹤她離開顧家後的行蹤。”

    顧二爺也是聰明人,從朱爺和朱二爺臉上含糊曖昧地笑,還有顧應詔的話,也頃刻間明白了陳韶過來下棋的目的。心底暗咒了聲陳韶歹毒後,配合著顧應詔吩咐下人道:“將你跟蹤陳六公子的結果再說一遍。”

    下人一字不落地又複述了一遍。

    朱爺聽後,意味深長地笑道:“顧兄這是做什麽?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豈會不知?陳六公子找顧兄下棋,管她目的為何,這都是好事。任家為攀上陳六公子可是費盡心機,而顧兄什麽也沒有做,陳六公子卻主動找上了門。”

    這是在陰陽他陳韶都上門來了,這麽好的巴結機會,他顧家豈能錯過?顧應詔麵色不變,心底卻冷哼了一聲。別說他沒有巴結,就是巴結了又如何?他朱家這些年在背地裏的小動作,真以為他顧家不知道?

    顧二爺察覺氣氛不對,連忙朝朱二爺使了個眼色後,笑著解釋道:“陳六公子要是當真過來拉攏顧家,倒是簡單了。朱大哥、朱二哥瞧我們倆這眼圈,這一晚上,我和大哥提著心吊著膽,那是既怕陳六公子像對付文家一樣,突然向我們發難,又怕她問些我們答不上來的話。結果熬到天亮,那陳六公子啥話也沒有說就走了,連我們留她下來吃完早點再回去也不肯。我們也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隻是我和大哥還沒有琢磨出個什麽意思來呢,可巧你們就過來了。”

    朱爺半真半假道:“聽顧二弟這話,我們還來得不是時候了?”

    “朱大哥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顧二爺看一眼一言不發的朱二爺,趕緊解釋,“我是想提醒兩位大哥一句,陳六公子到我顧家下棋,卻什麽話也沒有說,如今我們在這裏爭辯是真是假,就是完全中了陳六公子挑撥離間的計謀。我們兩家這麽多年的交情,可不能因此而生了間隙。”

    就知道他們會這樣說!朱爺與朱二爺臉上的笑容同時淡了下去。

    顧二爺見狀,急得還想繼續解釋,顧應詔攔住他,語氣不善地反問朱爺與朱二爺道:“二位認為,陳六公子來我顧家應該說些什麽?”

    朱爺看他生氣,忙重新揚起笑容,從容回應道:“顧兄不是說了,陳六公子過來隻是下棋?”

    看顧應詔的臉色更沉,朱爺哈哈大笑道:“這麽多年過去,顧兄還是如此開不起玩笑,真是沒趣!”

    朱二爺神色也鬆動下來,嘴角、眼中也慢慢盈上幾分笑意。

    顧二爺脫口說道:“你們是在詐我們?”

    “話可不能這樣說,”朱爺轉過身,拍一拍顧二爺的肩膀道:“都不說顧家與我朱家的交情了,光我與你大哥,你與行恭都相識多少年了?彼此是什麽人,還能不清楚?又豈是陳六公子一晚棋就能挑撥得了的?”

    顧二爺抹一把額頭的汗漬,笑說道:“我就說嘛,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朱爺哈哈笑著轉移了話題。

    一起吃過早飯。

    朱爺與朱二爺如往常那般,閑坐片刻,又說了會兒生意上的事後,就起身告辭了。

    顧應詔和顧二爺起身送他們。

    走出廣仁院。

    朱爺慢慢停住腳步,讓他們不要再送後,不疾不徐地問道:“顧兄可還記得年少時的誓言?”

    顧應詔還沒有說話,朱爺便輕捶著胸口道:“我一直銘記在心,時刻都不敢忘!”

    話落,不等顧應詔回答,他便轉身走了。

    顧應詔看著他的背影,麵色漸沉。

    顧二爺心裏也有些急躁,看一眼顧應詔後,幾步上前追上朱二爺道:“你也不相信我們的話?”

    朱二爺反問:“我何時說過不信?”

    顧二爺咬一咬牙:“陳六公子昨日夜裏說她是一時手癢,才過來找大哥下棋。不管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麽,我希望你記住,顧家和朱家隻有彼此信任,才能不落得跟文家一樣的下場!”

    朱二爺泰然自若道:“你不用這麽著急忙慌地給我解釋,如果顧家真能跟陳六公子攀上關係,我隻會為顧家感到高興。隻是高興之餘,希望你能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提攜我朱家一把。”

    顧二爺停住腳步,微笑著應了聲‘這是自然’。卻在他們走得不見影兒後,臉上的笑容霎時收斂起來,“大哥。”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陳六公子是在挑撥離間嗎?”顧應詔冷笑。

    顧二爺不忿:“他們既然知道,為何還這樣咄咄逼人?”

    “為何?”顧應詔不答反問,“如果昨夜陳六公子去的是朱家,你敢全然信任陳六公子除了下棋外,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嗎?”

    顧二爺霎時說不出話來。

    顧家和朱家也就隔著一條街。

    從顧家離開。

    回到朱家。

    朱二爺立刻說道:“看顧二爺的情形,不像是說假。”

    朱爺冷笑道:“假亦真時真亦假,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幾個人能完全分清?我知道你與顧萬裏關係好,但你別忘了老三是怎麽死的。”

    老三和顧萬裏回吳郡給朱老太爺拜壽,回來的途中遇上劫匪。老三死了,跟著一塊回去的朱家人都死了。顧萬裏活著,跟著一塊回去的顧家人雖也死得差不多了,但顧萬裏身邊的兩個隨從還活著。

    那群劫匪事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思及老三,朱二爺對顧二爺僅存的一絲信任也頃刻蕩然無存:“既然無法分辨,那接下來該如何做,還請大哥給個指示。”

    朱爺慢悠悠道:“不著急,先看今晚吧。”

    今晚?朱二爺皺眉,“大哥是說,陳六公子今日還會去顧家找顧大哥下棋?”

    朱爺背著手,在屋中慢慢踱了兩圈後,低聲吩咐:“你讓人去跟張安說一聲,讓他將貨行當初攔著不讓學子查看,乃是顧二爺的吩咐一事,想辦法傳給藥鋪裏的其他人,再引導其他人傳給七爺或是趙良柱。”

    張安是安仁堂的夥計,近來一直在惠民藥鋪幫忙。

    在朱二爺應下後,朱爺勾著嘴角冷笑兩聲:“陳六公子如果當真隻是下棋,得了這消息,自然不會再去顧家。可如果她去顧家不單單是為下棋,那她今晚必然還會到顧家。”

    朱二爺點一點頭,問道:“如果陳六公子今晚去了顧家,我們要不要也過去?”

    朱爺笑了,“為什麽要去?顧家如果想自證清白,自然會派人來請我們。如果不派人請我們,那他們是什麽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朱二爺一雙眉毛忍不住又皺了起來:“陳六公子怎麽會突然對我們出手?”

    明明按他們之前的推測,陳韶的目標明明是文家、任家、周家、胡家,最後才輪到他們四家。且以朱家的實力,即便輪到四家,他們也應該在最後才對。

    朱爺對陳韶突然向他們發難,也難以理解,但在朱二爺麵前卻不好表露。稍思片刻,隻能說道:“這就是她為何是陳六公子,而你隻是謝二爺的原因了。她先對文家出手,一來確實是受那幾個園子的影響,忌憚我們抱團對付她,這一點從她將文家騙到大樹村那樣的地方動手,就能看出一二;二來文家比之我們四家雖弱,卻也是洪源郡的士族豪紳,看似她在對付文家,實則是在通過文家摸清我們的實力。”

    朱二爺難以接受道:“大哥是說,她一早就做好了解決文家後,就對我們動手的打算?”

    “那也不見得。”朱爺同樣不想承認陳韶會聰慧至此,“她在解決完文家後,或許是起過對付我們的打算,但目標一定不是我朱家。從她現在的舉動來看,很有可能是近來發生了什麽事,讓她改變了原來的打算。”

    話說到這,朱爺忍不住也問起朱二爺:“駱爺那邊還是聯係不上?”

    朱二爺道:“他住在羽林衛的院子裏,我們的人進不去。”

    朱爺皺眉,“那小廚房的三十個人呢,這都快過去一個月了,也一個沒有拿下?”

    朱二爺的回答與顧二爺的回答差不多。

    除了事關朱家的大事,朱爺很少約束朱二爺私底下的言行。但這次,卻也忍不住說道:“丁立生是什麽樣的人,你們跟他打交道也不是一日兩日,他就算真當了太守又如何,丁家又不是沒有參與那幾個園子的事。隻要有這個把柄在,何愁不能拿捏他?”

    朱二爺也知道他們爭的這一時之氣,使得他們對太守府失去了掌控,不由說道:“晚些時候我讓人送兩根人參給他。”

    朱爺點一點頭,又提醒:“算計他的事,務必要瞞好了。另外你也做好準備,今晚陳六公子倘若再去顧家,你就得往範家和戚家去上一回了。想辦法將陳六公子到顧家,是商議解決他們兩家之一的消息,委婉地透露給他們。”

    朱二爺稱是。

    太守府。

    回到乘風院,看到蟬衣要將棋盒收起來,陳韶製止:“不用收著了,今晚繼續。”

    蟬衣‘咦’一聲:“公子今晚還要去顧家?”

    陳韶喜笑顏開道:“不僅今晚要去,明晚也要去。”

    傅九提醒:“剛才我們回來的時候,有人在後麵跟蹤我們。看那人的衣裳,應該是顧家的人。”

    李天流緊跟著提醒:“跟蹤的那位就是顧家的人,那人回去不久,朱家的人就去了顧家。不過,從顧家出來後,朱家的人麵色似乎不太好。”

    陳韶麵上的笑意不由濃上兩分:“很好,都回去歇著吧,今晚繼續。”

    陳韶隻睡了三個時辰就醒了。

    稍稍洗漱一番,出來坐到正堂才給自個沏好茶,全書玉便拿著紙張過來了:“豐隆商行的賬冊已經清查完畢。按公子的要求,總共清查出來十七條豐隆商行在昌明城、拓俞城等與他國交界城池,與他國百姓的生意往來。最早一次與他國百姓做生意,是在元和十五年的十月二十三,在昆侖鎮從撣國百姓手中購買了五百斤各式藥材。”

    元和十五年十月二十三……

    雷德厚曾說過,元和十五年九月,文家和任家突然對他親厚,周家更破例給了他兩間鋪子和近千銀兩。

    而同在九月,丁立生得到了顧家、朱家、範家和戚家的擁護。

    莫名其妙的九月抱團後,十月底,豐隆商行就與撣國有了生意往來,而且還是一次性收買五百斤藥材,再聯想到文中天錢庫裏那一堆產自撣國的青玉,事情無論往哪個方向想都不對勁。

    陳韶接過紙張,將十七條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十七條記錄,有十四條都是與撣國的生意往來,僅有三條是南越。

    而從時間來看,豐隆商行與他國的生意往來,基本保持在一年三次的頻率。

    陳韶的目光從紙上移開,落到外麵漸漸西移的陽光上。

    豐隆商行是文家和任家的產業,豐隆商行的藥材生意遍及京城、江南、蜀郡。豐隆商行走的是陸運。文中天的錢庫裏有撣國的青玉及匕首狀肉髻的蓮花坐佛像。豐隆商行是元和十五年十月底開始與撣國百姓有生意往來,而元和十五年九月,洪源郡所有士族豪紳突然抱團。

    種種信息結合在一起……

    還不能妄自下結論,還得查封一個士族豪紳來驗證她的判斷。

    “公子,”陳韶正在琢磨今晚去顧家是不是要再加一點碼,傅九便扯著嗓子在樹上叫道,“良柱叔來了。”

    趙良柱?

    陳韶示意全書玉:“去請他進來。”

    全書玉出去,片刻,就將趙良柱領來了正堂。

    “大人,”趙良柱也顧不得寒暄,進屋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剛聽了個消息,七爺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早前大人在查那樁連環殺人案時,曾讓學子們去貨行查史興做散活的記錄,貨行之所以不讓學子們靠近,是受顧二爺的指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