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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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沒有忍住地笑出了聲。對著趙良柱不解的目光,她強忍著笑意問道:“不知良柱叔從哪裏聽來的這個消息?”

    趙良柱不明她在笑什麽,還是規矩地回答道:“聽安仁堂一個叫張安的夥計說的,他也是聽外麵的人說的,也不知真假,便同著藥鋪裏其他人說了。七爺聽到後,就差了我過來跟大人說一聲。”

    “安仁堂,張安。”陳韶慢慢地念了一遍名字後,又問道,“良柱叔可知道安仁堂背後的東家是誰?”

    趙良柱揖手:“請大人示下。”

    陳韶也沒有賣關子,直說道:“是顧家和朱家。”

    趙良柱臉色霎時一沉,不用陳韶再說,他也知道他和七爺被人利用了。

    不等他道歉,陳韶便先一步開口道:“良柱叔先不要生張,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趙良柱點頭應承下來後,想起她的笑,不由問道:“大人一早就知道這個張安不安好心了?”

    “沒有。”陳韶慢悠悠地解釋,“我剛才笑是因為,昨日一早,劉德明的爹也曾聽人說那日攔路申冤的百姓是受顧家和朱家的指使,是不是很巧?”

    趙良柱道:“的確很巧。”

    “巧是巧了些,不過我很高興。”陳韶頗是神采飛揚地說道,“我剛來洪源郡的時候,可沒有這種待遇。”

    趙良柱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她高興的原因。以她的身份,洪源郡的各士族豪紳本應該在她過來的第二日便前來拜見,可卻沒有一人前來。然時值今日,這些人雖依舊沒有前來,卻在用各種各樣的法子給她送消息,隻為置他人於死地。明麵看是利用,背地裏又何嚐不是認可了她的實力?

    “辛苦良柱叔跑這一趟,回去後,還請良柱叔暫時不要聲張。”陳韶見他想明白了,也就沒有再說別的,隻是提醒,“那群學子才讀了幾年書,還都沒有經過什麽事,有時想法難免天真,在不傷大雅的前提下,就請良柱叔放手讓他們去做,多走彎路雖然浪費時間,但能走得紮實也行。遇到傷大雅的情況,也請良柱叔多費點心引導一下他們。當然,走了彎路還不紮實,經過引導還知錯不改,那也不必浪費口舌了。”

    趙良柱應好。

    將趙良柱送走,全書玉重新回到正堂時,蟬衣也醒了。捶著腰從裏屋出來,站到正堂的屋簷下,看著染紅半邊天的晚霞,驚訝道:“我竟睡了這麽久!”

    全書玉笑了兩聲。

    蟬衣回過頭,本是要問陳韶是何時醒來的,卻在看到全書玉泛著青色的眼圈時,柳眉一豎道:“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陳韶平靜道:“她不是熬夜了,她是一夜未睡。”

    “到現在還沒有睡?”蟬衣快步回來,一把按住她的脈搏。全書玉本想說她眯了一兩個時辰,一看她的動作,便知瞞不住地閉了嘴。

    “你不是一夜未睡,”蟬衣的手還按著她的脈搏,聲音卻越來越高,“是到現在都還未曾闔過眼!”

    全書玉賠笑道:“別生氣,我現在就去歇著。”

    蟬衣已經不信任她了,改把脈為抓著她的手,一邊往東廂房走,一邊道:“我送你回去!”

    全書玉無奈道:“東廂房就這麽幾步路,你要不放心,就在屋簷下也能看著我回去。”

    蟬衣哼一聲,顯然懶得同她爭辯。

    “鄭華,二丫,王嬸、李嬸,交給你們一個任務。”拉著全書玉進了東廂房,蟬衣便著手安排起來,“等吃過晚飯,就監督她上床歇著。明日不到辰時,不準她下床!”

    程二丫歪頭問道:“那要是辰時她還沒有醒呢?”

    蟬衣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就讓她繼續睡,能睡多久就睡多久。”

    鄭華拿著三束絹花做的牡丹、海棠與墨菊花束過來,遞她道:“這是給大人的,既你過來了,就請你幫我拿回去吧。先做這三束,將就用著,餘下的我再慢慢做。至於書玉姐姐,你且放心,我們一定會看好她。”

    蟬衣接過花束,稱讚她一回,又警告全書玉幾句後,才走了。

    鄭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叫著程二丫一起挽住全書玉的胳膊:“走吧,我們監督你吃飯去。”

    “走吧,走吧。”全書玉歎著氣,眼角眉梢卻蘊著絲絲暖人的笑。

    許成美望著她們兩大一小歡笑的背影,撇一撇嘴,半是羨慕半是嫉妒道:“她現在倒是會笑了,討好了大人,將來自是不愁去處。”

    “就她會逢迎拍馬!”王素咒罵之時,還不忘記帶上宋令儀,“絹花有什麽了不起,令儀也會刺繡,叫我說,你也別悶著了,趕明兒也湊到全書玉跟前去賣個好,指不定她到大人跟前說上幾嘴,你也能跟她一樣風光了。”

    宋令儀安靜地刺著繡,並不接她的話。

    王素冷哼一聲,奪過她手中正在繡的帕子扔到一邊道:“早也繡,晚也繡,你不去討好全書玉,就自個在這裏繡有什麽用!大人看不到你的繡品,你繡再多也是白繡!”

    宋令儀好脾氣地將繡帕撿回來,將針線捋好後,邊繡邊道:“書玉姐姐不是說過,大人會安排我們的去處嗎?等著就是了。”

    王素恨鐵不成鋼道:“安排再好的去處,能有留在大人身邊好?你沒有看到丁大人、雷大人他們現在見了全玉書,都得恭恭敬敬地稱她一聲全姑娘嗎?”

    宋令儀笑了:“就算我能留在大人身邊又如何,又不能把你們也帶上。”

    王素霎時氣噎。

    許成美拉一拉她的衣袖,笑著上前坐到宋令儀的身邊,看著她已經繡出花樣的帕子,細聲說道:“依我看,你這繡工比她的絹花可精湛多了。”

    宋令儀頭也不抬:“許姐姐不用恭維我,我繡工如何,自個清楚得很。”

    “你就謙虛吧。”許成美輕輕戳一戳她的腦袋,“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誰也不比誰清白。憑什麽她能靠絹花得大人另眼相看,你就不能憑繡工讓大人另眼相看?”

    “我就算……”

    “我知道你就算得了大人另眼相看,也不能帶著我們。”許成美打斷她的話,“但你雖然不能帶上我們,卻可以在大人跟前替我們美言幾句呀,是不是?”

    “就是呀,你想想看,如今我們都不是清白之身,就算被大人安排了去處又如何?等閑人家,誰敢娶我們?”王素再次奪走她的繡帕扔到一邊後,也坐過來,強行挽住她的手道,“可留在大人身邊就一樣了,這洪源郡的人家,哪個不想攀附大人?即便我們不是清白之身又如何,隻要大人看重我們,他們就得跟著看重我們。”

    看她又要說那句話,許成美趕緊道:“雖然我們兩個沒有本事留在大人身邊,但隻要你能留在大人身邊,你跟人說一句我們是你的姐妹,大人看重你,你看重我們,那其他人自然也會看重我們。”

    宋令儀看一眼被她們左右夾擊著的雙手,知道不答應她們,她們必是不依不饒,隻好道:“那我試試吧。”

    “這就對了。”王素鬆開她的手,將繡帕撿回來塞她手中,“我看你這塊繡帕就不錯,既然決定了要討好大人,那就事不宜遲,等明日全書玉醒了,你就去找她,然後想辦法將這塊繡帕托她送去給大人。”

    宋令儀應好。

    正堂。

    吃過晚飯,稍稍歇上片刻,天便黑了。

    陳韶沒有急著去顧家。

    將全書玉查出來的那十七條豐隆商行與他國百姓有生意往來的證據遞給李天流,在他一條一條細看之時,她則提筆給陳昭寫了封信。主要是問他查出來的糧食與錢財要如何處理的問題。信寫完,用火漆封好之後,李天流也看完了。將信遞給他,又將證據拿回來後,陳韶問道:“你派出去的那些人,查得怎麽樣了?”

    “倒是查到了一些線索,隻是朦朦朧朧的,不甚明朗。”李天流喚人過來,將信送出去後,擰著眉梢說道,“有這十幾條明確的往來線索,應該就快了。”

    “那就按這上麵的查吧。”陳韶重新將紙張遞向他。

    亥時正。

    顧家,廣仁院。

    管事匆匆奔至堂屋,恭敬中帶著幾分急躁地說道:“爺,陳六公子來了。”

    顧應詔和顧二爺幹坐在椅子中,心情猶如午時烤人的太陽直墜冰窟,寒氣嫋嫋的同時,又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終於還是來了。

    一整日的焦灼,在這一刻,終於塵埃落定。

    顧應詔冷著一雙眼,吩咐:“去請她進來。”

    顧二爺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後,忍不住問道:“要不要派個人去跟朱家那邊說一聲?”

    “不用!”顧應詔決然道,“他們既不信任我們,又何必自討沒趣!”

    顧二爺想起下午給丁立生送人參的下人回來說,朱家也派了人過去給他說人參的事,不由也淡了心思。帶著管事,快步出了大門,看著月下清雋俊朗的陳韶,顧二爺悄悄呼出兩口長氣後,堆起笑臉,急步迎了上去:“公子。”

    陳韶轉過身:“又來打擾了。”

    “公子日日過來才好呢。”顧二爺恭維著,將她給迎到了廣仁院。顧應詔已經在廣仁院外等著了,看她過來,也幾步迎上來道:“難得棋逢對手,正跟萬裏念叨著何時才能與公子再對弈幾局,不承想公子就來了。”

    陳韶笑道:“這麽說來,倒是來得巧了。”

    顧應詔附和道:“真是巧了。”

    讓管事沏茶後,顧二爺領著蟬衣去布棋。

    還是昨日的涼榻。

    在連下兩局都打成平手後,顧二爺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馬上就七月底了,不知官方藥鋪的人選可出來了?”

    陳韶靠著腰枕,淺呷兩口熱茶道:“聽說安仁堂是顧家和朱家的產業?”

    她果然一早就知道。

    顧二爺忙揚起笑臉道:“既然公子已經知道,那我們也不瞞著了,安仁堂確實是我顧家和朱家的產業。”

    “等月底吧。”陳韶泰然道,“惠民藥鋪我全權托給了七爺在管理,哪家藥鋪最後會入選,我還沒有問他,他也還沒有告訴我,想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結果。”

    顧二爺試探道:“公子打算將官方藥鋪也交給七爺來管理?”

    “準確地說,是交給七爺和良柱叔共同管理。”陳韶又呷了兩口茶後,慵懶道,“實話說了吧,如果早知道安仁堂是你顧家和朱家的產業,它連競爭官方藥鋪的資格都沒有。換句話說,你們也不用等了,不管安仁堂表現如何,它都不會成為官方藥鋪。”

    顧二爺忐忑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原因?”

    陳韶笑兩聲:“遠的就不說了,就說近的吧。我就問你一句,顧家和朱家的那些莊子,是否侵占過百姓的田地?”

    顧二爺惴惴不安道:“這樣的事,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想來也不止洪源郡有,別的郡城肯定會有。但公子可以讓人去查一查,我們絕沒有像文家那樣將人趕盡殺絕。”

    “我知道。”陳韶笑言,“否則,我又豈能來顧家下棋?”

    “那公子可否通……”

    陳韶打斷他的話,“不能。惠民藥鋪開辦的初衷就是服務百姓,不管你們是何原因侵占的百姓田地,都已經不適合再接手這件事。換句話說,我不能將惠民藥鋪交給一個曾侵占過百姓田地的人家手中,這也是為何我會讓七爺和良柱叔來管理藥鋪的原因之一。”

    顧二爺看向顧應詔。

    顧應詔淡然道:“之前你和朱二爺讓安仁堂去競爭惠民藥鋪時,我就說過不合適。”

    顧二爺氣餒道:“我當初不是想著試一試,萬一……”

    “萬一選上你們了?”顧應詔搖一搖頭,“首先,天下沒有那麽多萬一的事。其次,就算萬一選上了你們,知道侵占田地的事,還是會換掉你們。既然遲早都要換掉,何必多此一舉。行了,你也不要爭辯了,等惠民藥鋪用不上他們後,就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回去吧。”

    知道他們是在找補挽尊,陳韶也不揭破,隻在他們說完後,才慢悠悠地說道:“其實,不用安仁堂除了顧、朱兩家侵占田地的事外,還因你們兩家不合。”

    顧二爺心頭一驚,忙問道:“不知公子這話從何說起?”

    陳韶似笑非笑道:“今日下午,聽安仁堂的一個夥計說,當初我讓學子們去調查史興在貨行做散活的記錄時,貨行之所以攔著不讓他們靠近,是因為受了顧二爺的指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