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命運與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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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駱爺看著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是,就是”羅慶容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又悄悄鬆開抓著他衣袖的手,輕輕咬著嘴角說道,“就是鵬兒和禹兒的大伯。”
“你叫他什麽?”駱爺依舊看著她,隻是眼裏慢慢湧出些不敢置信。
“爹,”羅慶容後退兩步,朝他跪下來,“我知道四爺打死了哥哥,也害您瘸了一條腿,還害得娘沒了命。可鵬兒和禹兒怎麽辦?他們從生下來就在享福,無論是吃的、用的,還有穿的,都是我們從前見也沒有見過的好東西,朱家要是沒了,他們就隻能吃粗糠野菜,穿粗布衣裳,用破瓢爛碗了,他們可是您的外孫,您就忍心讓他們過這樣的苦日子嗎?”
對著駱爺痛楚的目光,羅慶容痛哭著磕頭道:“爹,我知道隻有您能救朱家了,娘和哥哥他們已經沒了,鵬兒和禹兒還活著,求您,求您救救他們吧。您放心,往後我一定會好好孝順您,讓您安享晚年。”
駱爺扶著牆,錯愕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哆嗦著嘴唇問:“我害朱家落得這樣的下場,你認為朱四爺還會放過我嗎?”
羅慶容痛苦道:“爹,四爺已經死了,如今朱家隻有大哥還活著。您放心,隻要您肯救朱家,我一定會求大哥不計前嫌。”
似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話,羅慶容又說道:“四爺身邊那麽多人,隻有我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大哥待我一向與他人不同,我去求他,他肯定會答應的。爹,求您了,求您救救朱家吧。”
駱爺臉色扭曲,雙眼通紅,說出口的話卻又低又輕:“那你娘和你哥哥呢,他們就,就白死了?”
“他們怎麽會白死呢?”羅慶容搖著頭,眼淚一串接著一串地滾落下來,“哥哥是為保護娘才被打死的,娘也是為保護我才死的,隻要我還好好活著,哥哥和娘就不算白死。而且,您做這些不就是為救我嗎?我在朱家過得很好,是您毀了這一切。爹,求您放過我,放過朱家吧。”
駱爺跌坐在地上,雙眼一翻,人便昏死過去。
他曾想過千萬種救她出來後的畫麵,卻獨獨沒有想過她會認賊作父,更沒有想過她會求他放過朱家,放過她。
他是要救她呀,怎麽就成了害她呢?
“爹,爹!”羅慶容爬過來,抓著他的胳膊,“求您了,求您放過朱家吧。爹,爹”
蟬衣冷聲提醒:“你爹已經昏死過去了。”
羅慶容哭求的聲音一頓,隔著淚眼看向駱爺,看他臉色慘白,呼吸似乎也沒了,不由嚇得趕緊鬆開他的胳膊,朝後退開幾步,搖頭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害他”
蟬衣譏諷:“你是沒有害他,你不過是將他給氣死了而已。”
羅慶容還要狡辯,蟬衣厭惡道:“滾到一邊去。”
看她還磨磨蹭蹭,蟬衣粗暴地拖著她的胳膊,將她強行拉到一邊後,蹲到駱爺跟前,先往他嘴裏塞了粒藥丸,又取下髻上的釵子,抽出銀針,在他臉上輕紮了幾下,駱爺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爹”
“閉嘴!”蟬衣冰冷冷地瞪一眼跪爬過來,又想抓駱爺胳膊的羅慶容,吩咐傅九道,“找兩人過來將他抬下去好好歇著。”
“不用麻煩了。”駱爺的意識已經慢慢恢複,手撐著地,勉強坐起來後,看著滿目祈求的羅慶容,悲愴道,“你大哥說得對,朱家就是被我害成現在的下場。你也不用求我了,即便我想放過朱家,大人也不會放過朱家。朱家不僅害死了你娘和哥哥,還害死了許多人,他們落得現在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羅慶容搖一搖頭,口不擇言道:“朱家是害死了許多人,可哪個世家大族沒有害過人?爹不是也害過很多人嗎?我都聽四爺說過了,碧桃園裏那些少年、少女,有不少都是爹送過去的,他們咎由自取,那爹呢?”
啪!
蟬衣用力甩了她一耳光。
羅慶容被打得趴在地上,許久都緩不過來。
“還愣著做什麽,也想挨打不成!”蟬衣看向傅九。傅九也不叫人了,麻利地竄過來,扛起駱爺就走。蟬衣看著他的背影,惱道:“輕一些,你想把他顛死不成?”
傅九趕緊將駱爺放下來,雙手托舉著他,躡手躡腳地將他給送到了清風院。
蟬衣冷哼著回過頭,冷冰冰地看兩眼羅慶容後,進屋道:“公子不必憐憫她了,她在朱家這些年,吃香喝辣,早忘了自己哥哥和娘是怎麽死的了!”
羅慶容嗚嗚哭著,不敢說話。
“帶她下去吧,將她跟那兩個孩子關在一起,不用特殊照顧。”陳韶瞥兩眼她後,平靜吩咐。跟蟬衣不一樣,對羅慶容的做法,她雖痛恨,但更多的還是同情。
朱四爺是碧桃園的凶手之一,擄她娘倆回朱家,不過是貪戀她們的美色。她娘為護她,少不得曲意奉承。在朱四爺強占她後,為讓她能活下去,肯定也少不得會教導她奴顏媚骨。她進朱家時才十一歲,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而大的那個孩子已經**歲,也就是說,她在十三四歲時就做了母親。
朱四爺身邊不缺女人,大家族中也不缺齷齪,她能活到現在,恐怕就是靠著給朱四爺生了那兩個兒子之功。她已經習慣了依靠兩個兒子苟且活命,如今朱家沒了,要讓她頃刻之間就改掉習慣獨立自強,無異於是強人所難。
別說是她,換到大部分人身上,都做不到。
羅慶容認命地被帶了下去。
蟬衣卻猶不解氣地倒了杯涼茶咕咚著灌到肚子後,惱恨道:“我要是她哥哥和娘,聽到她這些話,非得從地裏爬出來打她一頓!”
全書玉被她給逗笑了。
蟬衣道:“你聽聽她說的那些話,是個人都得被氣死!”
“她說的那些話的確很氣人,但這也不全是她的錯。”全書玉又給她倒了杯薑茶,軟聲細語地說道,“她在朱家過的日子與我在快活林過的日子從本質上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同,或許她比我還更艱難一些。我熬過他們的試探後,每日隻要做完那些活計便能落個自在,而她卻要時時刻刻地打起精神應付朱四爺及朱家所有人。”
蟬衣沒有往深處想過羅慶容的行為,聽她這般一解釋,立刻心有戚戚焉地罵道:“一刀砍了朱家人,真是便宜他們了!”
全書玉點一點頭,“的確是便宜他們了。”
陳韶沒有心情說話。
她的目光一直看著院外。
天已經大亮。
雨勢也漸漸小了下來,風已經停了。
終於。
在雨勢漸有漸無的時候,有羽林衛快步衝進乘風院,站在正堂外麵回稟道:“回公子,朱家二房已經全部拿下,正在押送回郡城的途中!將軍已往通望縣去了,特遣屬下回來稟報!”
陳韶提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了下來,在道完辛苦後,才問道:“可有傷亡?”
羽林衛咧嘴笑道:“化安山別院完全沒有防範,他們行動的時候,二房那些人都睡得跟死豬一樣,許多人連衣裳都還沒有來得及穿,就被控製了。不過,任家那些人都不中用,雖然沒有死人,但傷著了六七個,是在控製別院裏的那些下人時,被那些下人打傷的。”
那確實不中用。陳韶問道:“受傷的那幾個人呢?”
羽林衛道:“都送惠民藥鋪去了。”
陳韶應好,“你去歇著吧。”
羽林衛應聲是後,退下去了。
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陳韶撐手起來,在屋中走上幾步後,吩咐全書玉道:“你不用跟我們候著,先回去歇息吧,歇好了趕緊去清點文家的財產。”
“快去,”蟬衣跟著催促,“清理完文家,還得清理朱家呢。朱家的錢庫比文家多了足足兩個,商鋪、田莊更是不知道多了多少個,有你累的了。”
朱家是洪源郡最大的士族豪紳,朱家完了,那麽其餘幾個士族豪紳也不遠了。再不抓緊,堆在手裏的活計肯定會越來越多。雖然活多是好事,但也不能拖後腿。全書玉笑著應了句那我就先回去歇著後,便走了。
兩盞茶後。
任家的人帶著二房所有人,在郡城百姓前呼後擁中,回到了太守府。
陳韶吩咐傅九:“去告訴任家的人,讓他們再辛苦半日,幫著看管一下二房的人。”
兩個時辰後。
終於又有羽林衛飛奔回來,於正堂外大聲稟報道:“回公子,通望縣朱家三房已經全部拿下,公子帶著人還有半個時辰便可抵達郡城!”
陳韶提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
在郡城百姓又一次前呼後擁中,李天流帶著三房所有人回到了太守府。
陳韶起身前往大堂。
朱家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在大堂前的空壩上,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泥水,狼狽不堪。
與他們相反,任家和丁家的人顯得格外興奮,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眼睛也亮晶晶的。
陳韶照例先問了李天流傷亡情況。
李天流惜字如金道:“沒人傷亡。”
陳照瞧一眼他臉上的疲色,吩咐傅九:“去將丁立生請回來!”
丁立生正帶著朱家那些下人在郊外挖坑埋人,看到傅九過來,都不等他開口,便問道:“朱家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帶回來了?”
傅九才點頭,他便立刻指使著隨從將他抬到馬車上,片刻未停地疾奔回來。回來的路上,還自作主張地將那幾個劊子手給帶上了。回到太守府後,看到朱家二房和三房的人,又不等陳韶吩咐,便主動將那一箱子證據搬出來,將事關朱家二房和三房的證據拿出來,自行處理了起來。
很快,朱家二房和三房除了幾個年幼的孩子及一部分下人外,都被砍了頭。
“公子要沒有別的事,下官就去處理這些屍體了。”丁立生微微躬著身子,以從沒有過的恭敬語氣說道。
陳韶眯眼看著鑽出雲層的太陽,淡聲吩咐道:“去吧。”
丁立生扶著隨從的手,顫巍巍地挪到丁家人跟前,指使著他們搬運屍體。傅九看到,不等安排,也快步過去將朱家那幾個活下來的年幼孩子帶著往大牢去了。
一時間,空壩上隻餘任家人與朱家二房、三房的下人還站著沒動。朱家二房、三房的下人早就嚇得失了魂,任家人卻眼巴巴地看著陳韶,滿臉著急。
陳韶吩咐蟬衣,“去吧,讓任家人帶他們回去,好好看管。”
任家人得了命令,似要與丁家人比個高下,大聲吆喝著二房、三房的下人搶先一步走了。丁家人看見,搬運屍體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快了幾分。
空壩很快就空了下來。
唯一留下的隻餘那一攤攤的血水。
在李天流的吩咐下,血水也很快沒了。
“下一個打算對付誰?”回乘風院的路上,李天流問。
陳韶看一眼他身上的泥點子,不答反問道:“你有什麽意見?”
李天流懶散地答道:“沒有。”
“急什麽,”蟬衣插話,“才對付完朱家,總得歇上幾日再說。”
“我急什麽,”李天流不以為然地說道,“不過是想提醒你們公子,之所以能夠這樣幹淨利落地解決朱家,隻是占了個出其不意的便宜。同樣的方法再想挪用到其他人身上,注定要失敗。”
蟬衣不服道:“你能知道,我們公子豈會不知道?”
李天流睨她一眼,又睨向陳韶。
陳韶笑盈盈道:“那依李小將軍之見,在其他人有所防備的情況下,要怎麽做才能快速地拿下他們?”
李天流再次問道:“下一個打算對付誰?”
陳韶想一想後,說道:“顧家。”
“顧家?”李天流看她兩眼,“打算怎麽對付?”
陳韶揶揄,“這不是在請教李小將軍嗎?”
李天流哼道:“你請教李大將軍也不知道。”
陳韶從善如流道:“那就請李大將軍回去好好歇一歇,等知道後再告訴我。”
李天流氣笑了,“那我要是一直不知道呢?”
陳韶似笑非笑道:“你要是一直不知道,那就隻能乖乖聽從安排了。”
“聽你這話的意思,”李天流看著她,“你已經有對付顧家的辦法了?說說看,是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