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白衣女子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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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已經很晚,惠民藥鋪的大門已經關了。
後門還開著。
還有三五個夥計在進進出出地搬運藥材。
陳韶走下馬車,駐足朝旁邊的布莊看去。
“方掌櫃前日又找我了。”全書玉後怕的麵色已經緩下來,跟著她看向布莊裏零星的燈火,緩聲說道,“早前他來找我,我給他指了幾個布莊,讓他自個挑兩個好的想想怎麽合並,他挑來挑去都看不上眼。顧家、範家和戚家被抄後,他們名下的商鋪都爭相找上我,要我趕緊過手。方掌櫃尋著這味,偷偷摸摸上文家找到我,說想將所有的布莊合並了。還說什麽洪源郡不大,一個布莊完全足夠。”
陳韶若有所思道:“這倒是個大膽的想法。”
全書玉笑了,“我就知道公子可能會喜歡,所以讓他回去好好想想具體該怎麽做,想清楚後,寫成文字給我,我到時再拿給公子過目。”
陳韶應聲‘好’,又看向布莊問道:“方掌櫃和布莊裏的夥計近來住在何處?”
全書玉道:“住在文家在甜水巷那邊的別院。”
聽到他們有落腳之處,陳韶也不多問了,轉頭問起布莊裏那幾盞零星的燈光。旁邊有個膽大的夥計停下搬運藥材的腳步,解答道:“七爺找了十個女學徒,這邊院子住不下,就安排好些夥計住那邊去了,那幾盞燈是他們點的。”
陳韶抬腳,跟著夥計的腳步,一邊往藥鋪走,一邊問:“你搬的這些是什麽藥材?”
夥計答道:“就是一些黃花地丁、紫花地丁、狗貼耳、拉拉藤什麽的。”
陳韶看他竹筐子裏的藥材都是晾曬好的,又問:“從哪裏買的?”
夥計爽快地答道:“不是買的,是良柱叔讓人送回來的,每日這個時辰都會送回來一批。”
說話間,陳韶已經走到存放藥材的庫房。七爺聞訊趕過來,開門見山地問道:“大人是為那兩位姑娘過來的?”
陳韶點頭,看了片刻夥計們搬放藥材後,轉過身,邊往病房的方向走邊問:“她們怎麽樣了?”
“那個叫許成美的姑娘倒好,”七爺跟著她,邊走邊說,“那個叫王素的姑娘,隻怕撐不過今晚了。”
陳韶腳步微微一頓:“這麽嚴重?”
七爺麵色嚴肅:“一直敷著帕子,高熱依舊退不下來,喂進去的藥也都吐了。據那位許姓姑娘交代,那位叫王素的姑娘自打回家後,就沒吃過家裏一頓飯一口水,卻日日挨打幹活幾乎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蟬衣聽著,氣得口不擇言道:“她就是自作自受,當初要在染坊裏好好幹,你看她那爹娘敢不敢打她!”
七爺搖一搖頭,又歎口氣:“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這姑娘是吃了好幾塹,總算是長一智,可惜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頓一頓,又接著說道:“我已經讓人去熬米湯了,不管是不是自作自受,總不能讓她空著肚子走了。”
距離病房還有些距離,嗚嗚咽咽的哭聲伴著秋風,柳絮一般地傳了過來。
眾人沒有再說話,輕步走到病房門口,陳韶停住腳步,示意蟬衣先進去看看。
蟬衣上前兩步,麻利地掀著竹簾便進去了。
全書玉跟在她的身後,也進了病房。
是許成美在哭,麵朝著牆壁,用被子捂著臉,哭聲悲涼。
“行了,”蟬衣冷漠道,“哭有什麽用,趕緊收拾收拾,我們公子來了。”
許成美霎時止住哭聲,艱難地翻轉過身子,雙眼放光地看向門口方向。
蟬衣撇一撇嘴,看向旁邊床上的王素。
王素已經醒了,睜著眼望著房梁,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無聲地順著眼角滾落而下。聽到陳韶過來的話,她的眼裏刹那迸射出驚人的光芒。
蟬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便什麽也沒有說,將兩個伺候她們的女學徒叫出去後,又到門口將陳韶請了進來。
“求大人收留我們,求大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陳韶剛進屋,許成美便掙紮著掀起被子滑下床,跪到了地上,“我們已經知道錯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大人收留!”
“先起來吧。”陳韶看著她羸弱的身子,也不好過多地責怪。
許成美搖頭,眼淚簌簌而落,“大人若不肯收留我們,我們即便治好了身上的傷,回去依舊會被打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蟬衣沒好氣地上前兩步,一把將她拉起來,又按到了床上。在她還要掙紮著還要起來時,惱恨道,“不想活就滾出去,做這死樣子給誰看!”
許成美被她震住,訕訕地抹一把眼淚後,隻能乖乖躺下。
蟬衣冷笑兩聲,給她拉過被子,又給她把了一下脈。
陳韶沒有製止她,見許成美無事後,這才走到王素跟前,也給她把了一下脈。王素的橈骨隻是輕微骨折,並沒有傷到內髒。右手與右腿的骨折,早前蟬衣已經給她複位。一直高熱不退,還是因為骨折多日,又加上沒吃沒喝導致的發炎及營養不良。鬆開她的手,後退兩步,陳韶吩咐蟬衣:“你再給她施一次針,要用平補平瀉的手法。”
在李天流淩厲地注視下,蟬衣沒有任何猶豫,取下發釵,拿出裏麵的銀針,借火消過毒後,便按她的話重新為王素施起了針。
王素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張嘴想要說話,一口血卻先湧了出來。
陳韶溫和道:“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先靜下心來保持好情緒,否則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王素聞言不再亂動,隻一雙眼直直地望著她,不肯挪動分毫。
蟬衣耐心細致地為她施完針,又給她把了一下脈,驚喜道:“雖然還很弱,但比先前穩了不少。”
陳韶‘嗯’一聲,“明日一早一晚,再給她各施一次針。過後,每日再施一次,連續七日。”
蟬衣看兩眼王素,“我再給她開個溫補的藥方。”
陳韶點頭。
蟬衣將藥方開出來,遞給門外候著的兩位女學徒,吩咐她們趕緊配藥煎藥後,轉身回來,拿出手帕一邊給王素擦著嘴角的血跡,一邊冷冰冰道:“命雖然撿回來了,但也得好生養著,否則以後也少不了苦頭吃!”
王素透過她,看向陳韶。
蟬衣無語地撇一撇嘴。
陳韶知道她們想聽什麽,雖不喜歡她們之前的許多作為,但人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也算是受了教訓,便好言勸道:“施的針、吃的藥,還有你們住在這裏的房錢都一筆一筆給你們記在賬上,等養好身子就趕緊回染坊,爭取早日把賬給還上。”
聽到讓她們重新回染坊,王素的眼中又染上一層淚花,也終於挪開了目光。一旁的許成美則再次下床,在蟬衣責罵她之前,跪地上認認真真地朝著陳韶磕了一個頭。
蟬衣冷著臉,再一次將她拉起來:“也別高興太早,你們要回了染坊後,還跟以前一個樣,我們照樣會將你們攆出去!到時你們是死是活,我們都絕不再搭救!”
“不會了。”許成美急聲保證。
“會不會也不是嘴裏說了算!”蟬衣譏諷。
許成美張一張嘴,默默地躺回了床上。
“時辰也不早了,都好好歇著吧。”留下兩句寬慰的話後,陳韶便轉身出了病房。
離得病房遠些後,七爺問道:“這麽說來,都有救了?”
李天流審判的目光還膠著在陳韶的身上。陳韶隱隱看他兩眼後,答道:“活下來了,隻是能不能養回來,還得看她自己。”
七爺鬆氣:“能活下來就好。”
陳韶勾一勾嘴角,看向布莊方向:“改造的事,大概什麽時候能夠完成?”
七爺隨她一起看向布莊方向:“布莊的人這兩日才搬空,要全部搞好,沒個十天半月隻怕不成。”
陳韶回頭看兩眼病房,“我看現在有好幾間病房,似乎每間都住了人,忙得過來嗎?”
“還行,”七爺也隨她看一眼那幾間病房,麵上揚起絲絲笑意,“如今城裏城外都知道惠民藥鋪看病便宜,有什麽大病小病都愛過來我們這裏看,要說不忙吧,大家夥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要說忙吧,好像大家又都樂在其中,誰也不覺得累。”
說到這,難免提及春花奶奶道:“春花奶奶昨日已經回去了,是鋪子裏的夥計用馬車送她們回去的。春花奶奶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按大夫的話說,隻要每日按時吃藥,一月過來複診一回即可。她們祖孫兩人不容易,我已經安排昨日送她們回去的夥計,定時給春花奶奶送藥,又定時帶她回來複診。”
頓上一頓,又說道:“像春花及春花奶奶這樣的家庭不多,但也不少,僅近來到惠民藥鋪看病的就有三家。我在想,是不是把隔壁的布莊弄好後,就安排大夫們到各個村子裏去給他們看一看病。”
“現在就下村裏去義診恐怕不合適,”陳韶搖一搖頭,製止道,“一是惠民藥鋪才開張不到兩個月,本身就很忙,再抽調大夫去村子裏義診,隻怕更忙;二是雖然大部分人已經知道惠民藥鋪看病便宜,但要將這個觀念根深蒂固地放在每個百姓的腦子裏,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這個時候抽調大夫去義診,難免會讓一部分老百姓產生有病拖著不看,就等著大夫上門去義診的想法;三是像春花及春花奶奶這種情況就算多,也多不到哪裏去,平常向來看病的百姓多問兩句,或者跟來看病的百姓提上一兩句,讓他們遇到這種情況及時匯報給惠民藥鋪,惠民藥鋪安排人去將他們接過來診治即可。我不是不提倡義診,而是得等惠民藥鋪穩定下來,一年來個一次,最多兩次便好。”
七爺琢磨片刻,點頭道:“大人說得有理。”
陳韶笑一笑,轉移話題道:“剛才進藥鋪時,看到好些人在搬運藥材,聽夥計說,都是良柱叔讓人送回來的?”
“他如今是住到各個村裏去了,”七爺笑著說道,“前些時候,他從各村找了一個人過來跟著徐夫子他們學習栽種和采收藥材,學了幾日,徐夫子嫌太慢,就帶著他們又回到各個村子去,一邊指導著他們采收田間地頭的藥材,一邊教導著那些藥材長在那個位置的緣由。這不是近來日頭好,他們采收的藥材扔到地壩曬上一日也就差不多了。正好豐隆商行的藥材也用得差不多了,送回來剛好可以彌補這個空缺。”
陳韶順勢問道:“良柱叔早前說萬和堂的彭大夫曾給過他一方專治頭疼腦熱的藥方,他打算用這個藥方磨一些藥粉拿去別的郡城賣錢,那藥粉可磨出來了?”
“良柱也給我提過這件事,”七爺道,“不過前幾日他回來也說不著急,等惠民藥鋪穩定下來,也等栽種藥材的事安排好後,再來琢磨這個。要拿到別的郡城賣,肯定得弄一個商隊,還得請人押貨。良柱以前就是做這個的,按他的意思,等一切穩定下來,他先親自跑幾趟,給各路各道都打好招呼後,再讓其他人頂上。”
陳韶讚同:“良柱叔考慮得很周到。”
七爺跟著稱讚:“良柱做事的確仔細。”
時辰雖然不早,陳韶還是和七爺又談了片刻藥鋪各方各麵的事務後,才回了太守府。
一路上,李天流都沒有說話。
就在陳韶以為他不會開口時,在她下馬車的瞬間,他突然說道:“你會醫術。”
目光直直地看過來,不是質問,而是陳述。
陳韶走下馬車,輕輕一笑,邊走邊道:“李小將軍難道沒有聽過久病成醫這句話?”
李天流嗤笑:“久病成醫,還能比蟬衣的醫術更好?”
陳韶頓住腳步,回頭看一看他,又看一看蟬衣,似笑非笑:“看來我錯過了很了不得的事。”
蟬衣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聽到全書玉的輕笑聲,腦中晴天一個霹靂後,立刻漲紅著臉,狠瞪李天流一眼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他胡說八道什麽了?李天流莫名其妙。
蟬衣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李天流更莫名其妙了。
陳韶嘖嘖兩聲,轉身走了,隻是沒走兩步,又停了下來。
全書玉也緊跟著停下來,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白衣女子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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