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0章 出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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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的淨竹寺,被震的灰塵不停落下。
"無恥!"
花想容低聲喝道,手肘猛地後擊,正撞在倉嘉胸口。
受了無妄之災的小和尚吃痛悶哼,下意識抬手格擋,
可這一擋,卻忘了自己的左臂還環在她腰間。
一用力,竟直接將懷中的女子翻了個麵。
晨光驟然傾瀉在二人之間,帶著異樣的溫暖。
本能打人的花想容隻覺天旋地轉,再定神時已與倉嘉麵對麵相貼。
瞬間瞪大的眼眸中,倒映著小和尚同樣震驚的臉。
兩人呼吸交錯,鼻尖幾乎相觸,每一寸肌膚的紋理都在陽光下纖毫畢現。
下一刻,二人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想要拉開距離。
然後,四目相對。
毫無阻隔的四目相對,對方的所有細節盡收眼底…
瞬間,氣氛尷尬無比。
倉嘉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眸子裏盡是慌亂。
平日裏總是假意挑逗倉嘉的花想容也再沒了之前偽裝出的灑脫,臉色瞬間通紅無比。
美豔臉上與聲音一樣,憤怒與羞澀同時出現,作為殺手那冷漠氣息蕩然無存。
倉嘉的瞳孔劇烈收縮。
因為從未如此清晰地看過一個女子。
花想容鎖骨處淡粉的疤痕,腰側蜿蜒的青色血管,還有隨急促呼吸起伏的……
猛地閉眼,可那一瞬的畫麵已經烙在腦海。
"你…"
花想容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和尚,平日裏寶相莊嚴的麵容此刻漲得通紅。
喉結上下滾動,睫毛顫抖如受驚的蝶。
更糟的是,二人相貼處傳來的溫度燙得嚇人。
一瞬間,淨竹寺突然安靜得可怕。
連風都停滯了,隻剩兩顆劇烈跳動的心髒在"咚咚"作響。
"啪!"
一記耳光打破凝滯。
花想容掌心發麻,看著倉嘉臉上迅速浮現的指印。
下意識想要打第二下,可卻在抬手瞬間意識到什麽,猛地捂住胸口。
"閉眼!"
另一隻手狠狠蓋住倉嘉的眼睛,指尖都在發抖,威脅道:
"再敢偷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下酒!"
"不看不看!"
倉嘉語速快得破了音,緊緊閉著眼皮。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也不知怎的,慌亂的模樣竟平了花想容幾分怒氣。
確認小和尚老實閉眼後,花想容小心翼翼往後挪動。
可剛退半寸,頭皮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
"嘶!"
一縷青絲不知何時纏在了倉嘉腕間的佛珠上,隨著她的動作繃得筆直。
聽見聲音的倉嘉下意識的睜眼,正對上花想容因疼痛而泛紅的眼尾。
水光瀲灩的眸子,微張的唇,還有隨抽氣聲起伏的肩頸線條…
"還敢看!"
花想容怒吼一聲,倉嘉喉頭一緊,急忙又閉上眼。
"別、別動。"
倉嘉聲音發顫,摸索著去解那縷發絲。
可越急越亂,手指幾次擦過她後頸細膩的肌膚,引得花想容陣陣戰栗。
花想容咬住下唇,死死盯著倉嘉的手。
她能清晰感受到倉嘉指尖的薄繭,那是常年撚佛珠磨出的。
此刻這雙本該誦經祈福的手,正笨拙地穿梭在她的發間。
更糟的是,小和尚身上淡淡的檀香混著晨露氣息,一個勁兒往她鼻子裏鑽。
"你別動!"
花想容色厲內荏地嗬斥,耳尖卻紅得滴血。
倉嘉額角滲出細汗,下意識的便要往回收手。
可發絲與佛珠繩糾纏得極緊,稍一用力就會扯痛花想容。
花想容不得不湊得更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倉嘉耳畔:
"我來!"
這個距離讓花想容渾身僵硬。
她甚至能數清倉嘉睫毛投下的陰影,看清他太陽穴處跳動的青筋。
小和尚眉心那點變異的朱砂近在咫尺,紫金交輝,妖異又神聖。
"哢嗒。"
佛珠終於鬆開,糾纏的發絲飄然垂落。
二人如蒙大赦般同時後撤,卻在動作間又蹭到彼此。
花想容一腳踩到倉嘉的大腿,踉蹌著往後倒去。
好在身手矯健,一個挺身落在了衣物上麵。
伸手抓起自己的衣服一擋,瞧見倉嘉還閉著眼睛,這才鬆了口氣。
抬腳一挑,把倉的衣服踢了過去。
"多,多謝!"
倉嘉伸手接下,連滾帶爬地往後麵退去。
目不能視,差點兒撞在旁邊的香爐上。
花想容趁機抓起紅衣裹住身子,卻發現衣帶被扯斷,隻能勉強掩住前襟。
晨霧不知何時又濃了起來,為這場荒唐的意外蒙上朦朧紗帳。
二人在霧氣中手忙腳亂地整理衣物,誰都不敢看對方一眼。
當倉嘉終於係好最後一根衣帶轉身時,發現花想容正背對著他站在寺門前。
殘破的紅衣鬆鬆垮垮掛在肩上,露出一截後頸。
那裏還留著幾道淡金色的紋路,不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那個…"
倉嘉剛開口就咬到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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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沒有回頭,隻是抬手將散落的青絲別到耳後。
這簡單的動作,讓晨光朦朧了些。
"這鬼地方..."
花想容說著,抬腳踢飛一塊碎石。
石子"咚"地砸在斑駁的寺牆上,驚起幾隻烏鴉。
倉嘉站在三步開外,僧袍下擺還沾著晨露。
望著恢複平靜的淨竹寺,眉頭微蹙:
"那個大師的殘影消失了…"
按照時辰推算,這個時間老和尚應該已經推開大門進廟焚香了。
"不止殘影…"
花想容回身,伸手指向院內。
"你看那兒…"
倉嘉順著花想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原本爬滿青苔的井沿此刻光潔如新。
八條斷裂的鐵鏈散落四周,鏽跡斑斑卻再無詭異氣息。
抬眼掃向四周,覺得整座寺廟就像被抽離了某種精魄,隻剩下一具空殼。
看著淨竹寺,二人前來的疑惑卻沒有解除。
對視一眼,謹慎地繞寺一周檢查。
大殿的佛像徹底坍塌,露出空心的腹腔。
藏經閣的架子東倒西歪,經卷早已化為塵土。
就連院角那棵枯死的菩提樹,也斷裂成兩截,斷麵新鮮得仿佛剛剛折斷。
"所以..."
花想容蹲在井邊,指尖輕觸冰涼的井水。
"我們到底經曆了什麽?"
倉嘉的佛珠在掌心轉動,少了三顆,繩子也換了新的。
望著水中倒影,發現額間朱砂的紫芒仍未消退:
"或許是某種考驗吧,小僧也不清楚…"
"考驗我們什麽?赤身裸體抱在一起的定力?"
花想容脫口而出,隨即被自己的話噎住。
一抹紅暈從耳根蔓延到脖頸,猛地起身,大步走向寺門。
"走了走了!"
倉嘉的耳尖也紅了。
低頭數著佛珠,假裝沒聽見最後那句。
待花想容走遠些,才輕聲道:
"佛魔同源...或許淨竹寺要我們看到這個…"
前方的紅衣女子腳步微頓,但終究沒有回頭接話。
她隻是粗暴地扯開擋路的藤蔓,仿佛跟那些植物有仇似的。
霧氣漸漸散去,陽光灑在洞開的寺門上。
門外山徑上的露珠閃閃發亮,像是一條通往自由的路。
二人出了大門,門口的牌匾上,少了個字。
沒等回望,寺門在身後"吱呀"一聲合攏,仿佛一場荒誕大夢的終結。
花想容站在石階上,不自覺地摸了摸眉心。
那朵蓮花印記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卻仍能摸到微微凸起的紋路。
"走吧。"
花想容突然開口,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張揚。
"再看也長不出花來…"
說著,大步向前,殘破的紅衣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朝前走著,山徑上的晨露打濕了鞋尖。
花想容走得飛快,紅衣在翠綠山林中格外紮眼。
倉嘉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跟丟,又不會讓她覺得被追趕。
溪水聲漸漸清晰。
當那株標誌性的枯樹出現在視野中時,花想容終於放慢腳步。
停在溪邊,盯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看了許久。
"這印記…"
突然開口,"那老和尚究竟要做什麽…"
倉嘉在她身後五步處站定,目光落在她眉心,想了想,開口道:
"我覺得更像是淨竹寺本身的烙印…"
花想容掬起一捧溪水洗臉,水珠順著下巴滴落,隨意擦了擦,開口道:
"所以我們現在算什麽?半佛半魔?"
轉頭看向倉嘉,陽光下,僧人額間的朱砂泛著奇異的紫金色。
倉嘉沉默片刻,忽然摘下一顆佛珠遞給花想容,開口道:
"試試這個…"
花想容挑眉,卻還是接過了珠子。
可就在觸碰的瞬間,佛珠"啪"地裂成兩半。
一半金光燦燦,一半紫氣繚繞。
"看來答案很明顯了…"
花想容嗤笑一聲,將佛珠殘骸拋進溪水。
"恭喜高僧,賀喜高僧,終於修成魔頭…"
倉嘉聽著,下意識開口道:
"同喜同喜,女施主也快成菩薩了…"
這句調侃讓二人都愣了一下。
花想容先反應過來,抬腳就踢水花潑向倉嘉,怒道:"誰跟你同喜!"
倉嘉躲閃不及,僧袍下擺濕了一片。
無奈搖頭,卻在花想容轉身時,悄悄撿起了那半顆泛著紫光的佛珠。
溪水潺潺,衝散了方才的尷尬。
默契地沒有提及淨竹寺中最私密的交融,就像不會提及這個荒唐的清晨。
但某些改變已經發生。
或許花想容的殺招裏多了分佛性,或許倉嘉的經文裏添了縷魔息。
隨意將手擦幹淨,花想容開口道:
"接下來去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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