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1章 矛盾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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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去哪?"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花想容自己先愣住了。
盛夏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樹冠,在美豔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卻遮不住那一閃而過的錯愕。
溪水在腳下潺潺流過,帶著半顆碎裂的佛珠奔向遠方。
花想容盯著水中晃動的倒影,那個眉心帶著蓮花印記的女子,陌生得讓她心驚。
我怎麽會問出這種話?
蟬鳴突然聒噪起來。
樹影婆娑間,看見倉嘉的僧鞋停在三步之外,鞋尖沾著新泥。
本該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一個持戒修佛的和尚,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一個要普度眾生,一個隻信手中劍。
他跟著我不過是為了度化罷了…
花想容的指甲無意識掐進掌心。
想起上京雨夜裏倉嘉固執地跟在她身後,南昭小巷口的忽然出現。
每一次她惡語相向,這小和尚都隻是笑笑。
然後繼續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下一個任務地點。
可現在…
一滴汗順著額角滑下,在即將觸及蓮花印記時被粗暴地擦去。
盛夏的樹林悶熱得令人窒息,花想容卻感到一陣寒意。
剛才那句話,簡直像是在邀請同行。
而驚愕的,或許不止一人。
倉嘉的聲音沒有從身側傳來。
猛地轉身,紅衣在翠綠叢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陽光突然變得毒辣,照得她眼前發黑。
"誰要跟你一起!"
話一出口就帶著惱羞成怒的尖利,"要不是你這禿驢死纏爛打..."
倉嘉安靜地站著,不知哪裏得罪了花想容。
明明自己一句話都沒說…
陽光穿過破舊的僧袍,勾勒出清瘦的輪廓。
額間那點變異的朱砂在樹影間若隱若現,既不像佛門弟子的莊嚴,也不似魔修的邪氣。
倒像是...像是淨竹寺裏那團淨化的光…
"今天的事..."
花想容突然壓低聲音,斷劍不知何時已經抵在倉嘉喉間。
"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頭…"
劍鋒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卻映不出持劍人眼中的動搖。
花想容死死盯著倉嘉的咽喉,那裏有一道新鮮的抓痕,是她今晨在混亂中留下的。
倉嘉沒有躲。
目光落在花想容眉心,那裏金蓮印記正隨著她的情緒波動忽明忽暗。
半晌,小和尚輕輕點頭:
"好…"
短劍"鏘"地歸鞘。
花想容轉身就走,靴底碾過溪邊的野花,濺起一串水珠。
樹影掠過她發燙的臉頰,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無名火。
走出十餘步,身後依然沒有動靜。
花想容忍不住回頭,見倉嘉還站在原地。
陽光為小和尚鍍上一層金邊,卻照不亮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色。
"還不滾?"
花想容惡聲惡氣地喊,"等著我送你一程?"
倉嘉這才動身,不是朝著她,而是往東邊的小路走去。
這個出乎意料的選擇讓花想容僵在原地。
他要...走了?
樹上的蟬突然集體噤聲。
一陣穿林風掠過,帶著盛夏特有的燥熱,卻吹得花想容手腳冰涼。
看著倉嘉的背影越來越遠,僧袍下擺掃過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響。
可當那個身影即將消失在林間時,花想容突然發現自己的腳不受控製地邁了出去。
"站住!"
聲音比思維更快。
倉嘉停步轉身,斑駁樹影落在他臉上,看不清表情。
花想容的胸口劇烈起伏。
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最終隻是粗暴地扯下腰間玉佩砸過去。
"你的破珠子!"
指著倉嘉腕間殘缺的佛珠串,"賠你的!"
玉佩在空中劃出弧線,被倉嘉穩穩接住。
陽光穿過剔透的玉身,在掌心投下小小的光斑。
當再抬頭時,花想容已經不見蹤影。
隻有遠處搖晃的灌木顯示著有人匆匆離去的痕跡。
倉嘉摩挲著玉佩,輕輕歎了口氣。
沒有像以前那般去追花想容,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樹梢的蟬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鳴叫。
盛夏的陽光炙烤著兩條交錯的小路,將他們的腳印一一蒸幹。
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
花想容踢開腳邊的小石子,石子"咕嚕嚕"滾進路邊的草叢,驚起幾隻螞蚱。
仰頭灌了口不知哪弄來的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
已經七天了。
七天前在溪邊分道揚鑣後,她故意繞了三個大圈,甚至反其道而行折回江南邊境。
往常這種時候,那個煩人的和尚早該出現在某個街角。
或是某間茶肆,然後頂著那張寶相莊嚴的臉說些"放下屠刀"的廢話。
這次倒是識相了…
沒有繼續跟著。
抬手摸了摸眉心,蓮花印記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但指尖撫過時仍能感受到細微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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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陽光曬得人發昏,花想容眯起眼。
望向遠處官道上揚起的塵土,沒有熟悉的僧袍身影。
路邊茶攤的布幌子在熱風中懶洋洋地晃動。
花想容掀開簾子坐下,粗陶茶杯磕在木桌上發出悶響。
"一壺涼茶。"
甩下幾個銅板,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沿。
茶還沒上,簾子又被掀開。
一道灰色的身影背著光站在門口,僧袍下擺沾著塵土,頭頂戒疤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花想容的手指猛地頓住。
這禿驢還是來了…
可等那人轉過身來,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塌鼻梁,厚嘴唇,眼睛裏帶著市儈的精明。
年輕僧人搓著手走近,身上飄來劣質線香的味道。
"這位施主..."
堆著笑湊過來,"能否..."
花想容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裂成兩半。
茶湯濺在對方僧衣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
"滾!"
這一聲喝得整個茶攤都靜了下來。
僧人嚇得倒退兩步,差點被自己的衣擺絆倒。
慌張地合十行禮,逃也似地奔向下一桌客人。
花想容盯著裂開的茶杯,碎瓷邊緣還沾著一點茶漬。
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期待什麽,又在失望什麽。
這個認知讓胸口像壓了塊燒紅的鐵,燙得她喘不過氣。
我在發什麽瘋?
茶攤老板戰戰兢兢地送來新茶杯,花想容摸出塊碎銀子扔過去:
"不用找了。"
拎起茶壺直接對著嘴灌,溫吞的茶水順著下巴流到衣領裏。
這粗魯的舉動引來鄰桌幾個行商側目,卻在接觸到她冰冷的目光後迅速低頭。
不跟著才好...
花想容抹了把嘴,起身時帶翻了長凳。
走出茶棚,熱浪撲麵而來,蟬鳴聲吵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一瞬間,花想容忽然很想殺人。
就像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那樣,找個不長眼的家夥見見血。
可當她按住腰間斷劍時,腦海中卻浮現出倉嘉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睛。
最後一次見麵時,那眼睛裏好像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晦氣!"
花想容狠狠踢飛一塊石頭。
石頭撞上路邊的老槐樹,驚起一窩麻雀。
小鳥撲棱棱飛向藍天,花想容眯著眼看了會兒,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然後,開始了漫無目的地遊蕩。
有時在溪邊發呆,看遊魚劃過指尖。
有時躺在麥垛上數星星,直到露水打濕衣衫。
眉心印記偶爾會發燙,但再沒有出現過淨竹寺裏那種劇痛。
第八天傍晚,花想容蹲在河邊洗劍。
沒染血,卻染滿了血。
水中的倒影眉目如畫,帶著說不出的寂寥。
短劍突然脫手沉入河底,花想容愣了片刻,竟沒有去撈。
也不知是用的不順手了,還是不想用了。
或者,隻是單純的斷了…
可這個念頭,卻讓自己都吃了一驚。
這把飛花短劍跟了她十二年,飲過無數人的血,現在居然覺得"不順手"?
那便不順手吧…
夜色漸濃時,花想容摸進一座荒廢的土地廟。
蛛網密布的供桌上還擺著幹癟的供果,隨手抓起一個啃了口,酸澀的味道讓她皺起臉。
月光從破窗漏進來,在地上畫出模糊的格子。
花想容忽然想起淨竹寺最後一夜,月光也是這樣照在她和倉嘉身上…
"陰魂不散!"
罵了句,也不知在罵誰。
蜷縮在角落的幹草堆上,花想容做了個夢。
夢裏她站在一片虛無中,對麵是個渾身發光的人。
向她伸出手,掌心躺著半顆紫金交纏的佛珠。
"要嗎?"
夢裏的那人笑著問。
花想容驚醒時,天剛蒙蒙亮。
土地廟外傳來腳步聲,花想容瞬間繃緊身體。
平時斷劍已然出鞘,可昨夜忘在了河底。
簾子掀開,是個背著柴禾的老農。
老人看見廟裏的紅衣女子,嚇得連退三步。
"對不住對不住!"
老農連連作揖,"不知道這裏有女俠歇息..."
花想容本想發火,卻在看到老人皸裂的手掌時莫名熄了火。
她擺擺手示意無妨,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草屑。
走出土地廟,晨霧中的小路若隱若現。
來到河邊,將劍撿了起來。
站在岔路口,左邊通往渭南,右邊去向槐東遠。
習慣性地等了幾息,卻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狠狠掐了把大腿,抬腳往北方走去。
可走出不到百步,又猛地折返,朝著南方疾行而去。
晨霧散去時,官道上已不見紅衣身影。
隻有一串淩亂的腳印留在泥地上,像極了主人糾結的心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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