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1章 巾幗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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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昭一處還未被江南聯軍踏足過的城池。
    城中心的老酒館裏,熱鬧非凡。
    "聽說了嗎?杜王妃又算準了燕軍動向!"
    中間桌子,缺了條胳膊的老漢唾沫橫飛:
    "前兒夜裏暴雪,王妃說楚軍必走鷹嘴澗,果不其然!雪崩衝走三千多人!"
    "要我說還是北北公主厲害!"
    賣炭少年插嘴,"前日她帶人殺進敵營,把那個專抓童男童女的將領剁成了肉泥!"
    破敗的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櫃台後掌櫃突然壓低聲音:
    "你們說...她們真是凡人?"
    眾人沉默。
    有人偷偷望向城中央新立的兩座雕像。
    一座是執卷凝思的杜清墨,腳下刻著"算無遺策"。
    一座是橫槍躍馬的南北北,基座題著"巾幗無雙"。
    雕像下方,堆滿百姓自發供奉的野果與粗糧。
    這不是堆砌出的神話,這是血水拚殺出的故事。
    ……
    聯軍大帳內,七國統帥正在爭吵。
    "又折了五千人!"
    燕將一拳砸裂案幾,"杜清墨的遊擊隊像螞蟥一樣盯著補給線!"
    楚軍老將冷笑:"當初是誰笑南昭女人當家?現在知道厲害了?"
    "都閉嘴!"
    金水國統帥突然摔碎茶盞,"最新戰報,南北北帶人燒了我們設在漓南的冬衣倉庫!"
    帳內死寂。
    雪原作戰,沒有冬衣意味著什麽,所有人都清楚。
    "必須除掉這兩個女人。"
    老將們終於達成共識,"懸賞萬金!"
    ……
    杜清墨推開窗欞時,南北北正蹲在屋簷下啃著凍硬的果子。
    沒想到會有人待在這裏,嚇了一跳。
    "什麽時候回來的…"
    "才回,看你正忙…"
    南昭公主咧嘴一笑,露出沾了些血的小牙,開口道:
    "忙完了?"
    案幾上的燭火搖曳著,照亮堆積如山的戰報。
    杜清墨微微一笑,開口道:
    "哪裏忙的完,透口氣兒精神精神…"
    南北北從懷裏又掏出一顆凍透的果子,遞給杜清墨後往窗子上一坐,開口道:
    "新鮮的,很好吃…"
    這笑話不太好笑,但杜清墨還是微微一笑,伸手從後麵摟住南北北的腰,頭從肩膀探出。
    甲胄有些涼,還能聞見血腥味兒。
    "最近小心些,一定有人盯上你了…"
    南北北也笑了笑,開口道:
    "抓的住再說…"
    杜清墨聽著,把果子又塞回了南北北懷中,隻有她才會喜歡這麽酸的東西。
    南北北也不在意,將嘴裏的最後一口果子咽下,跳下窗子,開口道:
    "走了…"
    "又要去哪兒?"
    "天虞山…"
    杜清墨聽著,歎了口氣。
    "小心一點兒,別逞強…"
    "知道…"
    話音落,人擺了擺手,已經走遠。
    雪中的背影,有些落寞,也有些瀟灑。
    杜清墨轉身,燈火在寒夜中搖曳,將帥帳的輪廓映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燭火映著消瘦的側臉,顴骨比以前前更加突出,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
    帳簾被輕輕掀起,一陣冷風卷著雪粒鑽了進來。
    杜清墨頭也未抬,隻是淡淡道:
    "戰報放那邊,我待會兒看。"
    腳步聲未停,反而朝她靠近。
    杜清墨眉頭微蹙,正欲嗬斥,忽然嗅到一絲熟悉的鬆木氣息,冷冽中帶著暖意。
    筆尖一頓,緩緩抬頭。
    南風義站在案前,鎧甲未卸,眉宇間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
    可那雙眼睛卻依舊溫潤如玉,靜靜地望著她。
    "嗯?"
    杜清墨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南風義會突然出現。
    南風義沒說話,隻是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拇指在她眼下的青黑處摩挲了一下,低聲道:
    "瘦了…"
    兩個字,讓杜清墨鼻尖一酸。
    垂下眼,嘴角卻微微揚起:"戰事吃緊,哪能不瘦?"
    南風義歎了口氣,忽然俯身,將人輕輕攬入懷中。
    杜清墨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額頭抵在堅實的胸膛上,聽著那有力的心跳。
    "累了就歇歇…"
    南風義低聲道,手掌輕輕撫過她的長發,"南昭不是你一個人的擔子…"
    杜清墨閉了閉眼,緊繃的肩線終於鬆懈下來。
    這一刻,她似乎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女戰神,而隻是一個疲憊至極的女子,靠在丈夫懷裏,汲取片刻的溫暖。
    良久,杜清墨微微直起身,目光掃向輿圖西側,那裏原本標注著天虞山的隘口,如今卻被朱筆狠狠劃去。
    "天虞山為什麽會塌呢?"
    輕聲說著,語氣裏帶著一絲不甘。
    如果不是天虞山崩塌,北祁的軍隊便不會被迫撤回江北。
    他們一撤,西荒的防線頓時洞開,原本已經逐漸穩定的南昭戰局,再一次被攪亂。
    從兩軍對壘,變成了三方博弈。
    南風義搖了搖頭,眉頭緊鎖:"聽說是太初古境降臨在槐江州,引發的天地震蕩,連帶著震塌了江北的天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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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清墨神色一黯,緩緩道:"為什麽老天一次都不站在咱們這邊呢?"
    每一次,就在南昭的局麵似乎要好轉時,總會有新的變故,將局勢推向更艱難的境地。
    南風義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一般。
    有些問題,本就沒有答案。
    半晌,杜清墨深吸一口氣,從南風義懷中直起身,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西荒的隘口必須堵住。"
    指尖點在輿圖上,聲音冷靜,"否則西荒的軍隊一旦長驅直入,與江南諸國聯軍形成夾擊之勢,南昭腹地危矣。"
    南風義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既然開口,就意味著已經有了決斷。
    "你想調哪支軍隊?"
    他問,盡管心裏已經猜到了答案。
    杜清墨沉默一瞬,低聲道:"禦南軍。"
    南風義瞳孔微縮。
    禦南軍,駐守永安城,是南昭唯一一支專門防範南嶼妖族的精銳。
    如果調動他們,意味著南昭南境將徹底空虛。
    以前南風義不止一次說過要調禦南軍回來,但每一次都被杜清墨以南嶼為重的理由阻止了。
    可這一次卻是杜清墨開口,所以隻有一個原因。
    天虞山的崩塌,讓南昭也陷入了絕境。
    真正的絕境…
    "禦南軍早就做好準備了,隨時可以開拔…"
    南風義沉聲道,可不知也的,沒了之前的底氣。
    "我知道風險…"
    杜清墨輕歎一聲,緩緩道:"西荒的威脅迫在眉睫,若不及時堵住,南昭等不到妖族來犯,就會先亡於西荒鐵騎之下…"
    南風義看著她,忽然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你不用和我解釋,老五將帥印放在你手上的時候,便沒人再會反對你的決定…"
    杜清墨回握住他的手,眼眶忽然一紅,低聲道:
    "可我很怕…"
    怕辜負了委托,怕南昭國將不國。
    南風義再一次將杜清墨擁入懷中,溫柔道:
    "你的身後永遠有我,不用怕…"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杜清墨隻覺得回到了葫蘆口的那個夜晚。
    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炭火偶爾爆出細微的劈啪聲。
    不知怎的,南風義忽然笑了,笑容裏帶著無奈,也帶著驕傲。
    杜清墨瞧見,抽出手勾在南風義的脖子上,開口道:
    "禦南軍可以調,但要留三成精銳駐守永安,隨時監控妖族的動向…"
    南風義點頭:"好…"
    案上的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映得輿圖上那些朱砂標記如同血跡般刺目。
    "差不多了吧,一會兒該有人來了…"
    杜清墨說著,從南風義手臂中掙脫開來。
    南風義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時,裏麵是幾塊已經壓碎的桂花糕,那是杜清墨最愛吃的,西街老鋪子的手藝。
    糕點雖然碎了,甜香卻立刻彌漫開來,衝淡了帳內的鐵鏽味。
    "路過時買的…"
    說著,拈起一塊喂到杜清墨嘴邊…
    "可惜被趙軍的巡邏隊耽擱了時辰,都壓壞了…"
    杜清墨咬了一小口,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她突然紅了眼眶。
    上一次吃這個味道,還是在太華山。
    "碎了也好吃…咳咳…"
    杜清墨正說著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轉身用帕子捂住嘴,再拿開時,素白的絹帕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梅。
    迅速將帕子攥在掌心,卻還是被南風義看見了。
    "清墨!"
    南風義一把抓住杜清墨的手腕。
    "沒事兒…"
    杜清墨勉強笑笑,"隻是染了風寒。"
    見他不信,又補充道,"軍醫看過了,說是勞累所致…"
    南風義深深看了杜清墨一眼,終究沒再追問。
    走到帳外吩咐親兵去熱藥,回來時手裏多了件狐裘,輕輕披在了杜清墨的肩上。
    杜清墨眼眶微熱,卻強忍著沒有落淚。
    "希望南嶼……能再給我…我們一些時間…"
    她輕聲道,嗬出的白霧很快被風吹散。
    南風義站在她身側,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肩上:
    "會的…"
    他指向天際,"看,雪停了。"
    東方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照在積雪上折射出千萬點金光。
    軍營裏漸漸響起晨起的號角,炊煙嫋嫋升起,混著晨霧飄向遠方。
    杜清墨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轉身走向點將台。
    鎧甲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雪,依舊在下。
    但黎明,終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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