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2章 鳳羽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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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月丘下,火光衝天。
    一支約莫五百人的諸國聯軍正在洗劫山腳的村落。
    茅草屋被點燃,濃煙滾滾而起,哭喊聲、獰笑聲混雜在一起。
    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蜷縮在角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長刀貫穿胸膛。
    而聯軍士兵則粗暴地翻找著屍體上可能藏著的最後幾枚銅錢。
    "媽的,窮鬼!"
    一名絡腮胡將領一腳踢開老人的屍體,啐了一口,"連個值錢的玩意兒都沒有!"
    旁邊的士兵咧嘴一笑:"將軍,糧食倒是不少,夠咱們吃半個月了。"
    絡腮胡冷哼一聲:"搬!一粒米都別留下!哈哈哈…"
    忽然,他的笑聲卻戛然而止。
    因為遠處的雪原上,一抹赤紅如血線般蔓延而來。
    "那……那是什麽?"
    沒人回答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南北北伏在馬背上,黑發在風中狂舞。
    身後的三百鐵騎如一道燃燒的赤焰,在雪地上劃出筆直的軌跡。
    "鳳羽營!!!"
    少女清冽的聲音穿透風雪。
    "殺!"
    三百柄長槍同時壓低,槍尖寒芒連成一片。
    馬蹄踏碎積雪,大地震顫。
    下一刻,聯軍士兵甚至來不及列陣,那道赤色洪流已經撞進了他們的隊伍。
    "噗嗤!"
    南北北的長槍貫穿一名敵將的咽喉,手腕一抖,屍體被甩出數丈。
    馬兒雙翼微展,一個騰躍跨過混亂的敵陣,鐵蹄重重踏碎另一名士兵的胸骨。
    鳳羽營的騎兵如臂使指,三人一組,呈錐形穿插。
    第一輪衝鋒過後,聯軍陣型已亂。
    第二輪箭雨落下,敵軍哀嚎遍地。
    第三輪短刀出鞘,收割殘敵。
    訓練有素,配合默契。
    沒有一句廢話,沒有一絲猶豫。
    戰爭早就教會了他們,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戰鬥開始的很快,結束得更快。
    當最後一名聯軍士兵被釘死在燃燒的糧車上時,南北北勒馬回轉。
    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鮮血融化了積雪,匯成一道道猩紅的小溪。
    "清點傷亡…"
    她翻身下馬,聲音平靜,似乎早已見慣了這種場景。
    "輕傷十七,無陣亡。"
    副將迅速回報。
    此時的副將不再是鄭少安,因為此時的鳳羽營也不再是之前的鳳羽營。
    但穿上這身裝備之後,他們便是。
    南北北點點頭,開口道:
    "救治百姓,通知附近駐軍來接手。"
    "是!"
    鳳羽營的士兵迅速分散開來。
    有人撲滅燃燒的房屋,有人包紮傷患,有人將搶回的糧食重新分發給幸存者。
    一個滿臉血汙的小女孩呆呆地站在廢墟裏,手裏還攥著半塊沾血的饃。
    南北北走過去,蹲下身,從懷裏掏出一塊幹淨的幹糧遞過去。
    "吃吧…"
    小女孩沒有接,隻是睜著空洞的眼睛問:
    "姐姐……我阿爹阿娘……是不是回不來了?"
    南北北的手僵在半空。
    "嗯…"
    最終,她隻能輕輕點頭。
    若是放在以前,南北北不會這般回答。
    但人總會成長…
    小女孩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卻死死咬著嘴唇不哭出聲。
    南北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時,眼眶微熱。
    戰後的眉月丘恢複了寂靜。
    風裹著細雪,吹得南北北額前的碎發輕輕晃動。
    獨自坐在山頂的岩石上,撕開袖口,露出小臂上一道猙獰的新傷。
    取下酒囊,毫不猶豫地澆在傷口上。
    "嘶——"
    劇痛讓她額頭滲出冷汗,但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
    清洗、上藥、包紮,一氣嗬成。
    熟練得讓人心疼,不知她重複過多少次這樣的動作。
    馬兒湊過來,用鼻子輕輕蹭了蹭南北北的肩膀。
    "沒事…"
    南北北笑了笑,"小傷…"
    摸了摸馬兒大頭後,解開領口,鎖骨下方一道箭疤赫然在目。
    再往下,腰腹間交錯著數道愈合不久的刀傷。曾經光滑如玉的肌膚,如今早已傷痕累累。
    無奈笑了笑,雪,悄然而落。
    冰涼的雪花落在傷疤上,南北北忽然想起太初古境的那個水潭邊。
    少年神醫修長的手指拈著銀針,眉頭微蹙:
    "別動,再動會留疤…"
    "留就留唄!"
    當時的自己滿不在乎,"反正又沒人看!"
    少年無奈地搖頭,指尖泛起瑩潤的青光。
    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在他的醫術下愈合如初,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你…還好嗎…"
    南北北無意識地呢喃著心底裏的名字,嘴角微微揚起。
    多數時候,回憶總是比現實美好的。
    南北北輕輕搖了搖頭,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那個時候該多好。
    沒有戰爭,沒有死亡。
    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南昭公主,整天帶著鳳羽營在花海上亂晃。
    沒事兒去爺爺那偷兩件法寶,和那個能點月的女孩子聊上一整夜的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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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
    這個世界的變化,好像就是從太初古境開始的。
    變得越來越陌生,變得越來越破碎。
    又一次搖了搖頭,手肘撐著膝蓋,掌心托著腮,目光越過層疊的山巒,直直望向北方。
    北邊,是南昭的舊地,那些已經被諸國聯軍占領的城池、燒毀的村落。
    再往北,是奔湧的離江,江的對岸,便是北祁。
    她的目光究竟能看多遠?
    千裏?
    萬裏?
    還是說……
    其實她什麽都看不見,隻是固執地望向那個有他在的方向?
    馬兒忽然用鼻子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金色的眼睛裏流露出擔憂。
    巨大的黑色頭顱低垂下來,鼻孔裏噴出兩道白氣,金色的眸子也跟著主人一起,望向同一個方向。
    南北北伸手拍了拍馬兒的大腦袋,指尖無意識地卷著它鬃毛上凝結的冰碴,低聲道:
    "你說……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自然是易年。
    馬兒的耳朵抖了抖,金色的眼瞳微微轉動,卻愣是沒敢有任何表示。
    馬兒雖然不會說話,但靈智極高,
    自然明白南北北問的是誰。
    可問題是,馬兒不怕易年,可易年身邊還跟著個讓它打心底發怵的女主人七夏。
    七夏從沒打過它,甚至沒凶過它。
    可每次那雙清冷冷的眼睛掃過來,馬兒就覺得自己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活像被什麽上古凶獸盯上似的。
    所以此刻,它隻能裝傻,大腦袋一動不動。
    連個響鼻都不敢打,生怕被南北北看出什麽端倪。
    南北北也沒指望它回答,自顧自地歎了口氣:
    "北祁現在隻怕更亂……"
    這話不假。
    如今的北祁,不僅要應對北疆妖族的瘋狂進攻,還要抵擋西荒大軍的鐵蹄。
    更別提那些從太初古境裂縫中源源不斷湧出的妖獸。
    為此,北祁甚至已經放棄了東遠州,將防線收縮至江北一線。
    而易年作為北祁的新帝,他要扛的壓力,隻會比任何人都重。
    說著,南北北低下頭,看著自己破舊的戰甲。
    曾經精致的鳳羽紋飾早已磨損殆盡,隻餘下斑駁的劃痕和洗不淨的血跡。
    袖口處一道裂口用粗線草草縫著,線頭還倔強地支棱著。
    伸手扯了扯那線頭,忽然苦笑了一下。
    "要是念瑤在,肯定又要念叨我不懂針線……"
    隻是念叨的人沒了…
    風更大了,雪粒子撲在臉上,刺得皮膚生疼。
    南北北卻懶得抬手去擋,任由寒意浸透衣衫。
    良久,最後看了一眼北方。
    天地蒼茫,風雪肆虐。
    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會不會變回從前那個,有煙火、有笑鬧、有少年神醫整日躺在小院中的悠閑。
    山腳下,鳳羽營已經整裝待發。
    南北北站起身,拍了拍馬兒的脖頸:
    "走吧…"
    騎兵再次列隊,如一條蘇醒的火蛇,緩緩遊向雪原深處。
    他們身後,眉月丘的雪越下越大,漸漸掩蓋了血跡和屍體。
    仿佛這場廝殺從未發生過。
    但所有人都知道——
    明天,太陽升起時,戰爭仍將繼續。
    "駕!"
    赤色鐵騎再次啟程,如一團燃燒的火焰,撞進茫茫雪幕之中。
    三日後。
    南北北伏在馬背上,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卻壓不住心頭翻湧的焦灼。
    鳳羽營的戰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旗麵上繡著的金鳳早已被血漬浸染得斑駁模糊。
    "殿下!前方有火光!"
    那是西荒的軍隊!
    南北北勒住韁繩,馬兒前蹄揚起,在雪地上劃出兩道深溝。
    "鳳羽營——"
    南北北的聲音裹著殺氣,"一個不留!"
    三百鐵騎如赤色洪流席卷而過。
    西荒士兵甚至來不及拔出彎刀,就被呼嘯而來的箭雨釘死在驛站的木牆上。
    鮮血噴濺在雪地上,宛如綻開的紅梅。
    而就在南北北將西荒的散軍清除之時,後麵傳來了聲音。
    隻見一人一馬穿行在雪原之中,手高高舉著。
    "可是南北北殿下?"
    南北北一聽,就要縱馬上前。
    旁邊副將立馬攔在南北北身前,謹慎的看著那人。
    那人迅速接近,等來到十丈之外跳下馬背,雙手托著一封信,高聲道:
    "奉北祁並肩王之命,前來給殿下…"
    "北祁的信使?"
    南北北翻身下馬,靴子踩在混著血的泥濘裏。
    那信使艱難地抬起頭,將手中染血信封往前一遞,開口道:
    "周...周王爺給公主的密函..."
    信紙上的火漆印已經碎裂,但那個龍飛鳳舞的"周"字依然清晰可辨。
    南北北迅速展開信箋,目光急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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