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當真要從遠和那個死而複生的雲曈聯姻，萬一……”從聽竹院出來，一直跟在因道潛身後聽完全程的中年男子，還是沒忍住心頭的擔憂，不放心地問出了聲。
    能讓雲家閉嘴的方式多的是，畢竟這是關乎整個靈岫端的大事，即便他們再有異議也得憋著，實在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去安撫雲家。
    “你是想說，萬一她身上已經沒有了雲家的血脈天賦又該如何。”
    “家主英明。”見站在前方的家主頭也不回地道破了他心中所想，盡管因道潛看不到他的神情，男子還是微微垂首，恭敬地應了一聲。
    “不用擔心，有人會替咱們弄明白的。”
    見因道潛說的雲淡風輕，中年男子眉目輕斂間突然想到了什麽，不確定地開口到：“家主的意思是……”
    “若她真的是天賦超群，那再複生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若是已經沒了天賦，無非就是換一個人選，不吃虧。”
    盡管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裏暗藏的是一個生命的重量，但是兩人好像都沒有察覺一般，或者說，即便察覺到了也並不在意，隻要能達到他們的目的，一個人的生死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結果。
    “那需不需要……”
    “不用你插手，這個時間，想必她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咱們過些時日就能見分曉。”
    說完，因道潛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餘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另一側的牆角，直接問起了另一樁事情，“話說，博真，你覺得他是迷路誤闖到了這裏，還是這裏本就是他的目的地？或者說，你覺得他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這……”
    雖然沒有明說是誰，但是中年男子也就是因博真自然知道家主是因何來到這裏，隻是這個答案……他不好說。
    所幸因道潛也沒真的想要他的答案，沉默了幾息的功夫，兀自搖了搖頭就抬腳邁步離開此地。
    就如同雲曈的生死一樣，從遠是不是真的失憶對他來說也無關緊要，隻要他來到這靈岫端，終有一日他會想盡辦法，親自打開這通道。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這通道原本在百年前就應該打開的，若不是受了那人挑唆，他的女兒怎麽會不聽他的話，脫離了掌控，當初他就不該讓她入府當竹兒的老師。
    想起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因道潛的眼底劃一絲陰沉，“那個遙祝，還沒有抓住她嗎？加快速度，通道打開那天，我要讓她開路。”
    然後讓她親眼看看她費心想要守護的地方，究竟是怎麽在她麵前毀滅的。
    竟然敢擋他的路，他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是。”聽到家主突兀地提起另一個人，因博真停頓了兩秒還是恭敬地應下，隻是麵上不免露出幾分苦澀。
    若那個遙祝是那個好抓的，他們也不會過了百年連個衣角都沒抓到，她在靈岫端成名的這些年，積累的人脈也不少，盡管有因家的地位擺在這裏，但是因著遙祝的交情給他們添亂的也不少，再加上那遙祝的實力本就強悍，於是每次他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那裏隻剩下了躺了一地的因家人，再問遙祝的去向又是一堆五花八門的答案，滑溜的很。
    隻是，這些肯定是不能在家主麵前提及的。
    隨著兩人的離開，終日沉寂的聽竹院在迎來兩撥客人之後終於又恢複了寧靜，隻是比起往日的死寂又多了些說不清的變化。
    這些已經走遠的客人是不知道了，而早在因道潛說出雲曈這個名字之後就離開的從遠更是不知情。
    原本他是想躲在牆外繼續聽下去的，隻是遠處來的巡邏的守衛避無可避，隻能先行離開，所以後來的內容他一概不知，隻是雲曨雲曈這兩個名字讓他有些好奇，總覺得有些熟悉，讓人莫名多了幾分在意。
    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遊蕩著，從遠也沒有管遠遠綴在身後的身影，隻是在腦海裏不住地思索著剛才聽到的一切，還有那兩個讓人莫名在意的名字。
    “雲曨，雲曈，我是不是認識這兩個人？”
    這一次，姬闕倒是沒有如往常一樣立刻回答他的問題，沉默了片刻，狐疑的聲音才在從遠的腦海中響起：“你想起來了？”
    雖說自己在那人動手銷毀從遠記憶的時候盡力勸說，暫時保住了他的記憶，隻是從被銷毀的命運變成了強壓在靈魂深處，但是盡管如此，那人的封印是那麽容易破開的嗎？還是說……
    “沒有，隻是覺得有幾分熟悉。”
    聽到這個答案，姬闕也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提一口氣，隻是不再糾結剛才的念頭，反正他也沒指望從遠這麽快就恢複記憶，而且依照他現在的狀況，從遠恢複記憶對他來說可不是一個好事。
    但是不得不說，在心底深處，他又有那麽一絲期待，很想知道從遠在恢複所有的記憶之後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總感覺這小子跟他們不是一類人，也不知道當初那人是怎麽給他選……
    “她是誰？”
    沒等姬闕繼續深究下去，從遠的一聲情緒不明的疑問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姬闕也下意識地透過從遠的眼睛看清了他眼裏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街道盡頭，是一個不施粉黛的少女，一頭青絲隻用一根玉簪鬆鬆垮垮的挽著，盡是風塵仆仆的模樣，但是仍舊不掩她的貌美。
    褪去少女的稚嫩，已然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美人，隻是那雙原本應該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卻氤氳著霧氣，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從遠這邊的方向，眼眶通紅，不染自紅的嘴唇張了張，吐出的音節全部淹沒在嘈雜的叫賣聲中。
    隻有離得近的才能聽得到她在說些什麽，那是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
    “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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