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贈送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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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攥著殘繩,聽著師太的話,痛苦如潮水退去些許,可心底那道被撕裂的傷口,仍在滲血。普濟師太知她心結難消,又誦起《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施主當明白,婚姻的‘完整’從不在形式,而在內心是否能容下慈悲與放下。簡施主的‘求得’是苦,施主的‘放不下’亦是苦,唯有勘破這因果糾纏,方能解脫。”
    明月望著佛前搖曳的燭火,想起這些年和誌生的點點滴滴,想起公司裏熬夜奮鬥的日夜,也想起簡依依酷似誌生的眉眼。普濟師太的話,像一把鈍刀,慢慢剖開她執念的殼—— 或許真如師太所說,因果循環裏,自己守著的“完整”早已腐壞,放下這具空殼,才能護住真正珍貴的東西……
    可明月和誌生十年夫妻,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兒子如果問起來怎麽辦?工人,同事問起來怎麽辦?難道告訴工人,同事,兒子,自己深愛的老公,在外麵和別的女人有了六七歲的女兒?這對自己是多大的諷刺?
    明月真的後悔創辦明升公司,早知如此,那年帶兒子去東莞看望老公,就不回來了,無論窮富,和老公守在一起,也沒有今天的結果!
    明月想著想著,眼淚又下來了,普濟師太知道明月一時心結難解,她高念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普濟師太輕撚佛珠,燭火映著她眼角的皺紋,聲音如清泉淌過磐石:“施主可聽過蚌病成珠?傷口若被執念捂住,隻會潰爛發臭;若以慈悲為藥,終能化出光華。你與誌生十年情分,不是虛妄——那些並肩奮鬥的日子,那些深夜裏的牽掛,早已在你心底種下善因。如今這果報,看似摧折,實則是要你看清,真正的圓滿從不在別人手中。”
    她走到窗邊推開木欞,山風裹著鬆濤漫入殿內:“你瞧那流雲,聚散無常卻自在灑脫。兒子若問,你便以真心相告,他會看見母親在苦難中長出的堅韌;工人同事議論,你無需辯解,時間自會證明,一個能直麵破碎的人,比強撐‘完整’更值得敬重。至於那酷似誌生的孩子,她何嚐不是另一個被命運裹挾的生靈?冤冤相報終無盡頭,放下怨恨,方能解脫彼此。”
    師太緩步走到蒲團前跪坐,佛前長明燈忽明忽暗:“施主莫要悔恨創業,若不是那些拚搏的歲月,你怎會知曉自己能撐起一片天?這世間本無‘早知如此’,每一步都是修行。試著將目光從破碎處移開,看看你親手建起的公司,看看膝下的孩兒,還有這滿山草木——它們都在告訴你,生命自有生生不息的力量。
    明月聽著師太苦心勸解,止住了哭聲,她仿佛一下子清醒過來,感覺自己此時最不該做的是在此傷心,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獄中的曹玉娟等著自己去解救,危危可及的公司,等著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而簡鑫蕊的這筆錢,不正是自己求而不得的嗎?至於自己和誌生的愛情,他選擇了背叛,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去為這段感情傷心?
    明月擦幹眼淚,低聲的說:“師太,我知道了,人生總在得失中選擇,有些必將失去的東西,我又何必不舍,我這就下山去!”
    師太說:“山路不平,晚上又有蛇蟲出沒,施主還是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再下山吧,明天早上,我還有話和你說。”
    明月看著外麵的夜色,自己也和誌生說好了明天回去,就點了點頭。
    明月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放下了情感的糾結,就感覺肚子有點餓,師太已經讓人送來了齋飯,明月慢慢的吃著,吃著吃著,眼淚又下來了,普濟師太知道明月還在感情的漩渦中掙紮,她也知道,有些事徹底放下了需要時間,所以也不再勸解,左手撚胸前佛珠,微閉雙眼。右手拿起木魚,敲了起來,邊敲邊念佛經。
    木魚聲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禪房裏回蕩,像是山間潺潺的溪流,又似母親溫柔的呢喃。明月捧著粗瓷碗的手漸漸不再顫抖,鹹澀的淚水滴落在碗裏,和著清淡的齋飯一同咽下。那些糾纏在心頭的愛恨、不甘與委屈,仿佛也隨著這淚水,一點一點地流淌出去。
    普濟師太的誦經聲與木魚聲交織,如同一層輕柔的紗,緩緩籠罩住明月。她緊繃的肩膀慢慢鬆弛下來,緊繃了許久的神經也開始放鬆。窗外的夜色愈發深沉,山風輕拂窗欞,帶來陣陣草木的清香。
    明月放下碗筷,走到窗邊。遠處的山巒在夜色中朦朧起伏,點點星火在山腳下閃爍,那是塵世的煙火。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為天大的事,似乎也沒那麽沉重了。
    回到床榻上,明月躺下,閉上眼睛。木魚聲依舊在耳邊回響,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的思緒漸漸變得模糊,那些痛苦的回憶不再如潮水般洶湧,而是化作輕柔的薄霧,慢慢散去。
    在普濟師太有節奏的木魚聲和誦經聲中,明月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她的眉頭不再緊鎖,嘴角甚至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放鬆。夜色溫柔,禪房靜謐,疲憊不堪的明月,終於在這安寧的氛圍中,沉入了久違的、安穩的夢鄉。窗外,月光如水,灑在寺院的青瓦上,為這一夜增添了幾分祥和與寧靜。
    明月醒來時,見師太還在打坐,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普濟師太身上灑下細碎的金斑。她仍保持著昨夜的坐姿,脊背挺直如青鬆,袈裟褶皺間凝著山嵐的清寂。左手托著圓潤的佛珠,右手輕搭膝頭,掌心向內,似在攏住一縷晨光。灰白的發絲用木簪鬆鬆挽起,幾縷垂落的銀發隨著窗外的微風輕顫,宛如歲月織就的絲線。
    她的麵容沉靜如水,眼角的皺紋裏藏著經年累月的慈悲,唇角微抿,似含著半闕未言的偈語。長眉下,雙目輕闔,睫毛在眼瞼投下淡淡的影,仿佛塵世紛擾皆被隔絕在外。脖頸間的佛珠垂落如蓮,每顆圓潤的珠子都被摩挲得泛著溫潤的光澤,在晨光中流轉著歲月的痕跡。
    禪房內,木魚與經卷靜立一旁,與端坐的師太共同構成一幅凝固的畫卷。偶爾有簷角風鈴輕響,或是窗外鳥鳴掠過,她卻紋絲不動,仿若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唯有胸前佛珠隨著綿長的呼吸,微微起伏,訴說著禪意與安寧。
    明月坐了起來,感激的說道:“師太。你一夜沒睡,就在這陪著我?”
    普濟師太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流轉著晨露般的清透,嘴角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施主可聽過‘風動幡動’的典故?老尼看似枯坐整夜,實則心已隨山間雲霧行遍萬裏。”她抬手輕拂袈裟褶皺,起身時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檀香,“倒是施主眉間仍有鬱氣,可願飲盞新茶?”
    不等明月推辭,師太已取過陶壺注水,竹爐內的炭火劈啪輕響,蒸騰的熱氣將窗欞的金斑暈染成流動的光。“昨夜你說後悔創辦公司,”她將粗陶茶盞推至明月麵前,茶湯在晨光裏泛著琥珀色漣漪,“可曾想過,若當年留在東莞,此刻困在灶台煙火中的婦人,又該如何生出解救曹施主的底氣?”
    見明月指尖輕顫,師太執起茶壺又添半盞:“那筆求而不得的錢、獄中等待的友人、風雨飄搖的公司,在老尼看來,皆是施主修行路上的‘助緣’。就像這茶湯,初嚐清苦,細品方知回甘。”她望向窗外躍上山巔的朝陽,“世人總執著於‘如果當初’,卻不知當下每一步,都在重塑‘如果’。”
    茶香氤氳間,明月低頭望著茶湯裏晃動的光斑,忽覺喉頭哽咽:“可兒子......我該如何向他解釋?”師太將佛珠輕輕覆在她手背上,溫潤的觸感帶著歲月沉澱的力量:“就像教他走路時鬆開雙手——坦誠的傷痕,遠比粉飾的圓滿更能教會他何為堅韌。”
    用佛家的道義去勸解別人,比用俗話勸解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明月仿佛聽到自己內心最強的聲音,她麵對眼前的情景,不再彷徨,也不再猶豫,對師太說道:“謝謝你的開導陪伴,我知道自己怎麽做了。”
    師太看著明月,她知道,明月終將衝破身上所有的束縛,如天鵝般直衝雲霄,她微微一笑:“施主,請跟我來!”
    師太帶著明月,清水淨麵,又吃了點東西,又回到禪房,關上門,輕輕移開書架,又在牆上轉動一下凸起的小石柱,小石柱平時掛著衣服,明月來了多少次也沒發現。隨著石柱的轉動,一道暗門輕輕打開,師太帶著明月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暗門。
    暗室中彌漫著陳年檀香與草藥的氣息,石壁上嵌著琉璃盞,豆大的燭火將搖曳的光影投在滿牆的經卷與木匣上。牆角的竹架上晾曬著風幹的藥材,陶甕裏浸泡的藥汁泛著琥珀色微光,一張古樸的榆木案幾上,整齊碼放著泛黃的手抄醫典,最顯眼處擺著隻描金瓷罐,貼著褪色的“桃膠膏”標簽。
    明月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曆代掌門人修行多年的心得,她們把心得寫在紙上,代代相傳。
    普濟師太指尖拂過瓷罐邊緣,聲音如幽穀清泉:“這是老尼師父傳下的桃膠膏秘方,以桃花庵後麵的古井水熬製的桃膠為引,輔以三十六味藥材,可愈心疾、通氣血,是婦科良藥。”她揭開罐蓋,濃稠的膏體泛著珍珠光澤,藥香混著桃花甜膩漫溢開來,“世人皆知桃膠生於桃樹傷痕,卻不知愈傷愈盛,愈盛愈凝脂,這何嚐不是天道慈悲?”
    話音未落,師太已將瓷罐輕輕托在掌心,佛珠與瓷罐相撞發出清響:“施主可知為何帶你來此處?因為桃花庵每年生產的桃膠膏受人力物力的限製,數量很少,隻能贈給有緣之人,不能普救眾生,我師傅去世前就叮囑我,要找有緣之人,把流傳幾百年的桃膠膏密方獻出去,這樣才能普救眾生,真正的良藥,從不在瓷罐裏,而在懂得施與受的機緣中。”
    見明月仍不明白,師太接著說:“這些年來,由於桃膠膏的功效已為眾人所知,很多人用各種方法來求桃膠膏的密方,有的許願重修大殿,重塑菩薩金身,有的出資幾千萬來買,我都拒絕了,告訴他們,本來就不存在什麽密方,所謂的密方,隻存在人的良心裏,孩子,你我多年的交往,讓我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人,當你為錢而煩惱時,我可以幫你,此方何止值千萬,但我知道你還有劫難要渡,所以才讓你住下,現在好了,所有的劫難都過去了,我也可以放心的把此方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辜負我桃花山世代掌門人的心願。”
    明月到這時,才明白普濟師太帶她來密室的目的。連忙推辭:“師太,您還是另選他人,我蕭明月何德何能敢受此重托?我怕做不好,辜負你和前輩們的希望。”
    師太動情的說:“孩子,我已經九十多歲了,餘下的時日也不多了,你就成全我的心願吧!你也不必以品德配不上我的重托為借口推辭,你為救曹施主四處奔走,為保公司殫精竭慮,給鄉親提供工作崗位,這又何嚐不是另一種‘布施’?收下這桃膠膏密方,他日若遇有緣人,再將秘方與慈悲一並傳下去,並擴大生產,讓世人都得到福報,便是對老尼最好的回禮。”暗室燭火忽然驟亮,映得瓷罐上“因果循環”四字朱砂印愈發鮮紅。
    明月推薦不過,在桃花庵曆代掌門人的遺物前磕了頭,又朗讀了接收密方的前輩遺訓,才小心的接過師太手中用油紙包著的密方。
    兩個人走出密室,明月收拾一下準備下山,師太突然叫住明月,說道:“明月,要熬出和桃花庵一樣的桃膠膏,還需要重要的一味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