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哥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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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者過來找阿洲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阿洲在哪裏。
    不過沒關係,行者抬起頭往上麵看,果然看在其中一顆樹上看見了阿洲,他坐在樹上靠著樹幹不知道在想什麽。
    對於阿洲喜歡上樹這件事情,行者也很難評,祖先努力進化,就是為了從樹上下來在地麵上生活,這家夥怎麽老愛往樹上爬。
    行者來到樹下麵,狠狠拍了兩下樹幹“蔣見洲,下來。”
    阿洲往下看了一眼,在看到行者之後抿了抿嘴,不過還是乖乖下來了。
    那矯健的身姿,讓行者都懷疑這家夥是真的返祖了。
    阿洲看上去狀態實在不好,濃重的黑眼圈,還有嘴邊冒出的細密的胡茬,整個人感覺都從十幾二十歲的小夥,變成了三十幾歲的大叔。
    行者歎了口氣“到底怎麽回事啊?”
    “分手了。”阿洲開口說道。
    行者聽到這件事情並不覺得意外,畢竟之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兩人肯定不會走到最後的,尤其是阿洲還是家裏的獨生子。
    他爸媽要知道他們兒子找了個男朋友,眼淚能把俱樂部給淹了。
    “你們這事本來就當不了真,分了也好,江海跟你說清楚了?”
    “我說的。”阿洲重複道“我提的分手。”
    行者……
    作為阿洲的知心好友,他發現他有點看不懂阿洲了,這小子你說他是戀愛腦吧,談兩次戀愛都是主動提分手;你說他不戀愛腦吧,行者是完全不信的。
    “……為啥啊?你想通了?”
    “他不喜歡我。”阿洲眼睛裏帶上了水光“他隻是怕我不好好打比賽,哄我玩。”
    “你說的這不是廢話。”行者忍不住直接說道“再說了,你不早就知道江海不是因為喜歡你才答應跟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說,人家江海願意為了你搞這種的,人家確實都已經仁至義盡了。”
    代入一下行者自己,如果阿洲有一天忽然要跟他攪基,他能給這小子帶精神病院去。
    阿洲悵然開口“可是……我想讓他喜歡我。”
    “……”行者多少覺得阿洲有點得寸進尺了“就,你現在真喜歡男的啊?”
    阿洲並沒有說話。
    行者又開玩笑道“那實在不行我犧牲一把,跟你談個戀愛行吧。”
    “……別惡心我。”阿洲的表情變的嫌棄。
    行者有種打爆眼前阿洲的頭的想法,當然,他也打不過。
    雖然說他確實隻是開個玩笑,並不可能真的想自我奉獻,但這小子竟然敢嫌棄他,怎麽敢的!
    好消息是,雖然他的好兄弟取向有問題,但是他不用擔心他的貞操了。
    <都搞上基了,還好意思說老子惡心。”不過還是要安慰失戀的好兄弟,行者拍拍阿洲的肩膀“沒關係,大丈夫何患無……呃,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大不了咱再找一個,話說你現在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啊?”
    畢竟這小子一個前女友一個前男友的,還真讓人很難說得準。
    “都不喜歡,我隻喜歡周瑜文。”
    “……”這小子現在怎麽還走起純愛風了,行者忍不住吐槽道“這麽喜歡你還跟人家分手。”
    “可是我想讓他也喜歡我,不想他隻是跟我玩玩。”
    行者人已經要麻了,他現在是進錯頻道在看什麽戀愛番嗎?
    行者默默吐槽“那算你想的還挺美的。”
    然後又說道“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勉強的,人家喜不喜歡你是人家的自由,再說了,你這還不是個女的。你總不能像書裏寫的,給人下個蠱,養個小鬼讓人家喜歡你吧。”
    沒想到阿洲很認真的看著他“這樣就能讓周瑜文也喜歡我嗎?”
    “……你沒救了。”江海此時在行者心中的形象頓時變的分外高大起來,就阿洲這樣的,江海都能忍這麽大半年,換成是他,七天不到就讓這小子哪涼快哪待著去了。
    “我不需要人救,我隻是喜歡上了一個人,想讓他也喜歡我而已。”
    行者看著倔強的阿洲,無奈的搖搖頭“那你想過沒有,你們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會怎麽樣?”
    阿洲聞言開口“知道了我也不怕,國外都可以結婚……”
    行者忍不住打斷阿洲的話“你還知道是國外啊,你是外國人嗎?連自己哪國的都搞不清楚了?”
    “那網上咱們國家也有……”
    “停停停,打住打住。你比賽不要打了?職業選手不想當了?想背著包袱滾蛋了,還連累著人家江海一起。”行者看阿洲的眼神簡直是在看自己叛逆的兒子。
    阿洲抿抿嘴,看上去有些不解“為什麽你們都這麽說,海哥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但是打比賽跟談戀愛有什麽關係,聯盟又沒規定職業選手之間不能談戀愛。”
    行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扯上聯盟規定了,是,聯盟是沒規定選手之間不可以談戀愛,但誰能想到你小子還真談啊?
    <那是正常談戀愛嗎?你那叫出櫃,你們大小也是公眾人物,被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倆,你被淹死也就淹死了,算你t活該,人家江海是造了什麽孽了,要被你連累著被人罵。”
    “就不說網上了,聯盟的其他人知道了,會怎麽看你們倆?就連我都覺得你腦子有病。這種情況下,你們倆還怎麽打比賽,你不是說你喜歡江海嗎?怎麽,你想看著他被人罵?或者帶著江海一起,永遠當陰溝裏的老鼠,不敢見光的那種?”
    阿洲的臉逐漸變的蒼白,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裏也帶上了惶恐和無措。
    行者拍了拍阿洲的肩膀“聽哥一句勸,你要是真的喜歡江海,真心想為了他好,就放手吧,人家江海又不欠你的,你把人家的生活搞的一團糟,人家本來就是該正正常常找個老婆,然後過正常的生活的。你非要強求的話,那根本就不是喜歡人家,而是在害人家。”
    阿洲低下頭,眼淚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怎麽……就這麽難呢。”
    分隔線)
    江海回來的時候,晴川好奇的看著他,然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怎麽感覺你和阿洲之間有些不對勁呢,你們倆絕對有問題!”
    江海心底頓時一緊,難道晴川已經看出來了。
    晴川非常自信的開口繼續說道“是不是你天天拉著人家阿洲跟你玩遊戲占用人家小情侶相處的時間,害的人家女朋友吃醋跟阿洲吵架了。”
    “……”他明明一直知道這個逼是個傻逼,所以他在緊張些什麽,江海無語的點點頭“對,你說的沒錯。”
    晴川為自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而得意洋洋“我就說,什麽事情能逃過你爹我的眼睛,你說你也真是的,天天纏著人家阿洲,你是自己沒對象嗎?看,人家女朋友有意見了吧。哎,話說我都沒見你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啥的,我還想看看我兒媳婦長啥樣呢。”
    江海……
    “傻逼。”
    “哎,你罵我幹啥,嘖,不給看就不給看嘛。”
    江海一直是個樂天派,甚至有點沒心沒肺的感覺。
    反正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會過去的。
    但這次,時間魔法好像失效了。哪怕一周的時間都過去了,江海一閑下來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阿洲。
    想起阿洲那雙仿佛全世界都隻剩下他一個人的眼睛;想起阿洲抱著自己撒嬌;想起在萬眾矚目中輕輕擦過他臉頰的吻;想起阿洲最後的那個笑容……
    每次想起這些,江海總是感覺到一種輕微的窒息感,有些喘不上氣。
    江海隻能盡可能讓自己忙起來,沒有空想這些事情,於是他每天變的分外忙碌了起來。
    幸好俱樂部要打總決賽了,訓練任務本來就比較繁重,江海把為數不多的空餘時間都拿來給自己加練,免得讓自己想起阿洲。
    打比賽,訓練,吃飯,睡覺,幫流光罵藍江,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
    甚至因為訓練的變多了,他的遊戲水平都有了一番提升,甚至還被戀寧教練誇獎了。
    打完總決賽出去玩的那個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麽,江海已經記不清了。
    隻記得他一直在喝酒,但是越喝心裏越難受,越難受越想喝酒,他好像哭了,又好像沒哭,再然後,他又難得的好像做了個夢。
    夢裏的阿洲穿著去拍攝奢侈品廣告的那身衣服,看上去整個人都帥氣了許多。
    肌肉線條在西服裏麵若隱若現,坐在床邊媚眼如絲的看著他,然後慢慢的脫掉了自己外麵的外套……
    再然後,就到了不能播的內容,總的來說就是海神猛的一批。
    然後一睜眼就看見了晴川的一張大臉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沒事吧。”
    江海眨眨眼,腦子還在混沌中,一轉頭看見旁邊還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直接嚇了一跳。
    他記得他們在ktv玩來的,怎麽醫生護士都來了,是有些人大逆不道的在搞什麽奇奇怪怪的pay,還是出什麽事了。
    江海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喝醉了打起來了,畢竟之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念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你沒發現是你躺在擔架上嗎?”
    江海一看自己還真在擔架上,嚇的趕快從擔架上下來,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喝醉之後被人打了。
    好在仔細感受了一下,貌似沒有哪裏疼或者不太對勁的地方。
    唯一就是,他感覺自己很餓,就像一天沒吃飯一樣。
    然後就被告知,他真的睡了一整天,從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今天晚上的那種。
    就離譜,睡了一覺給自己睡醫院去了。
    好在做了檢查之後他一切正常,就隻是單純的睡的時間久了一點。
    還沒等他鬆一口氣,戀寧教練又告知了他一個對他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的消息,他們世冠租了鐵戰盟那邊的基地訓練。
    江海聽到的時候人都傻了,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
    任君采頡的阿洲和無比勇猛的他。
    打住,不能再想了,江海趕緊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自己的腦海裏丟出去。
    江海忽然覺得有些生無可戀,但他又沒有什麽合理的理由來拒絕去鐵戰盟住的這件事情。
    他總不能直接跟戀寧教練說,阿洲是他前男友,他們倆剛分手,去住前男友的俱樂部不合適。
    所以還是去了。
    鐵戰盟畢竟是江海的老東家,江海在這裏打了一年時間,也拿到了人生第一個冠軍,對周邊的環境不要太熟悉。
    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江海甚至難得的有點緊張起來,待會要是見到阿洲了應該怎麽辦?他應該說什麽?
    江海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分手後要見前男友的情況,屬實沒什麽經驗。
    紛亂的思緒淹沒了他的腦海,但是這些思緒在看到阿洲之後,好像瞬間停止了。
    隔著車窗玻璃,江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坐旁邊的阿洲,阿洲變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充斥著頹廢和墮落的氣息,潦草又淩亂。阿洲也在看他,眼睛雖然被頭發蓋住了一半,但看過來的目光還是讓江海一時之間都不太敢下車。
    不過總不能真不下車,江海向來擅長失憶,下車之後直接一秒失憶,跟自己以前的老隊友吹起牛逼來。
    阿洲把行李箱給他們提上去之後轉身就走,就好像背後有鬼在追他一樣,阿洲這個樣子,反而讓本來打算躲著點阿洲的江海有些鬱悶。
    甚至還有點委屈。
    怎麽這小子還躲上他了。
    明明一開始忽然表白嚇自己一大跳的是他;然後又哭又鬧追到自己家裏去要跟自己談戀愛的也是他;後麵又忽然提分手的還是他。
    結果現在又這個樣子,搞的好像是他做錯了什麽一樣。
    和隊友出去靜安寺玩了一圈,回來點了個外賣,去樓下取外賣的時候又遇見阿洲了,結果這小子看見他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頭一低從他旁邊走過去了,一副不想看見他的樣子。
    江海躺在床上越想越氣,氣的想薅住阿洲的頭發給這小子一頓胖揍問問他究竟是要幹什麽。
    所以第二天江海甚至是頂著兩個黑眼圈吃的早飯。
    晴川還在那嘴賤的調侃他:“不是海神,你這剛睡了一整天進了一次醫院,別又熬夜進醫院了,聽爹一句勸,身體是自己的,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愛惜身體。”
    要是擱以前,江海少不得要跟晴川吵個九九八十一個回合,讓他知道誰才是爹,但江海這次完全沒這個心情。
    在宿舍待著又是打了半天的遊戲,輸輸贏贏一顆星都沒有上,外麵的太陽也快要落山了,又輸了一把的江海煩躁的把手機揣進兜裏,決定出去走走。
    周圍的環境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江海不禁回憶起了之前還在鐵戰盟的時候,和之前的隊友在這附近打打鬧鬧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江海手放在一棵大樹上,粗糙的樹皮觸感是那麽的熟悉,那個時候,要是輸了比賽或者遇到了什麽事情,阿洲就總喜歡爬到這棵樹上坐著。
    然後他……臥槽!
    江海本來還在懷念以前,結果一抬頭還真看見了阿洲,就這麽靜靜的在樹上看著他,給猝不及防的江海直接嚇了一大跳。
    江海氣的踹了一腳大樹,然後轉頭就走,結果走了好幾步,也沒聽阿洲喊住他。
    又咬牙切齒的返回來,氣鼓鼓的看著樹上的阿洲:“你給我下來!”
    “……我不。”
    阿洲竟然拒絕了他,他竟然敢不聽他的。江海擼了擼袖子,又一次嚐試爬上去找阿洲算賬,然而這次跟之前還在鐵戰盟的無數次一樣,怎麽爬都爬不上去,氣得江海在樹下直跳腳。
    “蔣見洲!你給老子下來,老子數到三,3,2……”
    不愧是全四川最有名的勞資蜀道山,還沒數完阿洲就從樹上下來了,站在他麵前抿著嘴看著他。
    阿洲真的下來了,江海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兩人就這麽對峙著,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空氣中彌漫著尷尬和未解的情緒。
    “頭發亂成這樣,胡子也不刮,你是要去當丐幫幫主嗎?”江海看著眼前的阿洲忍不住主動開口。
    阿洲偏過頭,垂眸掩飾掉眼中翻湧的情緒:“不用你管。”
    “你小子長本事了是吧,現在都跟我這麽說話了。”江海直接上去就是一套王八拳,好像是要把最近心裏憋悶的情緒發泄出來。
    結果打了幾下,阿洲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拳頭,目光定定的看著他,江海試了幾下被抓住的手都動不了,氣的江海又拿另一隻手打阿洲,又被抓住了,然後整個人毫無反抗之力的就被摁在了樹幹上。
    江海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一腳踹出去,結果阿洲腿一抬,腳也被擋住了,他完全沒辦法對阿洲造成任何傷害。
    “周瑜文,別跟我打架。”阿洲聲音低沉:“你以為你真的打的過我嗎?”
    之前在鐵戰盟的時候,江海每次都是摁著阿洲打的阿洲連連求饒,但其實那隻不過是阿洲從來沒有還過手罷了。
    要真正打起來,兩人絕對是五五開,五分鍾之內,江海不被ko五次,都算江海開了。
    兩個人的姿勢其實有些尷尬,阿洲把江海壓在樹上,沒過多久,江海就感覺到了阿洲的無奈和妥協,氣息漸漸平緩。
    “你走吧,以後別來招惹我了。”
    阿洲放開江海,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
    “明明是你在招惹我!”江海一拳頭砸在阿洲的胸口上:“蔣見洲,我t寧願我從來不認識你,你t就是個大傻逼!”
    “我改變主意了。”麵前的人忽然開口。
    江海愣了一下:“啥玩意?”
    阿洲伸手抱住江海,像是抱住一件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但這次抱的並不緊,隻要江海想的話,完全可以掙脫開,但江海卻就這麽任由阿洲抱著。
    “海哥,我想你繼續騙我。”阿洲臉上的胡茬紮在江海的臉上,帶著輕微的刺痛:“最好騙我一輩子的那種。”
    江海聽見了自己顫抖的聲音。
    “蔣見洲,我在想,要不我們真的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