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養母返回家中。
    當她走進院子時，
    發現婆婆和幾個孩子在看電視。
    趙家老大和丈夫在下棋。
    嫂子呢，
    嗬嗬，在旁邊化妝完呢。
    當她邁進屋子開始，一直到她從堂屋邊上路過，
    由始至終，
    都隻有婆婆側頭瞥了她一眼，
    其他人，都當她不存在。
    就連她的一對兒女，
    一門心思都放在電視上，
    沒回頭看她一次。
    對此，
    她的眼眸裏閃爍出一絲失落，和無奈，更有絕望。
    自己含辛茹苦的把一女兒女養大，
    結果，
    他們的心全向著丈夫和婆家，
    對自己，卻一點也不關心。
    自己到底養了一對什麽兒女啊？
    他倆的心，為什麽會這麽狠？
    想到這，
    她腦海裏忽然蹦出了幾段往事。
    兒子四歲那年的春節，大年初一的時候，
    按照習俗，
    晚輩給長輩跪著磕頭拜年，
    長輩要給紅包的。
    當時家裏的所有小孩按照年齡大小依次給婆婆跪下。
    每跪下一個，
    婆婆都會給一個紅包。
    兒子和女兒也沒例外。
    輪到最小的趙鳳兒時，
    她學著哥哥和姐姐們的模樣，有模有樣的給婆婆跪下磕頭，
    然後伸出手，開口笑著說了句，“奶奶，我也要紅包包哦！”
    此話一出，
    婆婆原本燦爛的笑臉當即就陰沉下來。
    看向兒子和女兒，道，“把她趕出去，奶奶給你們加紅包！”
    一聽可以多得紅包，
    兒子和女兒當然高興了，
    二話沒說，
    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把趙鳳兒強行拉出了堂屋，推倒在了外邊，摔得趙鳳兒哭了。
    而那一年，趙鳳兒隻有二歲。
    兒子四歲，女兒三歲。
    做完後，兒子和女兒跑進堂屋要紅包。
    婆婆真的一人給了一個紅包。
    還摸著他們倆的小腦袋，笑著說，“真乖。記住了。那個死丫頭，是我們趙家撿回來的。天生賤骨頭，不配有紅包。她再敢說一次要紅包，你們兄妹就要堵住她的嘴巴。記住了沒？”
    兄妹倆拿了紅包，當即點頭說記住了。
    婆婆聽後非常的高興，和孩子們又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徒留下二歲的趙鳳兒一個人在堂屋外的地麵上哭泣。
    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去抱起她，安慰她。
    還好當時自己也是買完菜後回家，
    正好碰見趙鳳兒坐在地上哭，抱起了她，問她發生了什麽。
    她才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當時很生氣，特意跑進堂屋把兒女拉出來，
    逼著他倆向趙鳳兒道歉，
    可他倆就是不肯，還說是婆婆叫他們做的，他們沒錯。
    自己非常惱火，抬手要打他們倆，
    就在那會，婆婆出來阻止了。
    還訓斥自己不分主次，沒有規矩。
    親生的不愛護，去愛護撿回來的，
    不知所謂。
    當麵訓斥了自己一番後，
    婆婆拉著兒子和女兒回了堂屋，
    邊走，嘴裏還邊說著自己的壞話。
    從那之後，
    兒子和女兒跟自己的關係，一夜之間，好像有了微妙的變化。
    雖然表現的不很明顯，
    但總覺得和以前有了一點點的不同。
    當時，自己並沒有多想，
    現在仔細看來，
    母子之間的裂變，或許就源於那一次。
    這是其中一件。
    另外一件，
    是兒子七歲那年。
    記得當時是端午節。
    按照習俗，
    家家戶戶都要包粽子，吃粽子。
    為此，自己去田野裏割了些葉子回家，
    然後拉著孩子們一塊包粽子，鍛煉他們的興趣。
    當時孩子們都很感興趣，
    包的很開心，也很融洽。
    眼看著隻差最後一點就要完成。
    忽然，
    大哥的兒子嘻嘻哈哈的踢了趙鳳兒一腳，看起來是在鬧著玩。
    趙鳳兒歲數小，不懂事，也回了一個小拳過去。
    事情一下子鬧大了。
    在趙家，
    一直覺得趙鳳兒是撿回來的，是野種。
    作為野種，吃趙家的，穿趙家的，住趙家的，就該有當仆人覺悟。
    當趙家的孩子不高興，欺負趙鳳兒時，趙鳳兒是不能還手的。
    可那天，趙鳳兒偏偏換了一手，打了一拳。
    雖然那一拳軟綿綿的沒什麽力量，
    可終究還是打了。
    頓時，趙家的孩子們不高興了，
    聯手起來欺負趙鳳兒。
    趙鳳兒被打哭了，
    拉著自己的兒女求救，
    不停的喊著哥哥，姐姐，大哥哥和大姐姐欺負我，欺負我啊等等。
    可自己的兒女不僅不幫忙，
    反而還反過來欺負趙鳳兒。
    那一年，是趙鳳兒第二次被自己的兒女欺負。
    當時自己正在廚房裏蒸粽子呢，
    聽到哭泣聲後，匆忙跑出來一看，
    趙鳳兒被欺負了，
    於是生氣的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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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孩子們都跑去婆婆那告狀。
    結果可想而知，
    婆婆趕過來當著自己的麵抽了自己一巴掌。
    罵自己還是分不清主次。
    那一天，自己很委屈。
    晚上睡覺時，把趙鳳兒哄睡後，躺在丈夫旁邊，跟丈夫發牢騷，希望丈夫安慰自己幾句。
    結果——
    丈夫血氣旺盛，趴在自己身上做了那個啥後，就躺下打起了呼嚕，啥都沒了。
    看著爽完後的丈夫，自己當時很委屈。
    別人家的男人都疼自己的媳婦還來不及呢，
    怎麽到了自己這，
    一切都變了呢。
    為什麽？
    也是從那時候起，
    她和丈夫之間的關係也慢慢的變的有些生分了。
    夫妻間的生活，也變成了完成任務。
    慢慢的，丈夫也厭煩了，常年不落家了。
    親生兒女，常年聆聽婆婆的教導，
    隨著年齡的長大，和自己的關係也遠遠不如他們小時候了。
    但那時候的自己，仍舊沒有太在意。
    隻是覺得孩子嘛，長大了，
    都有自己的獨立思維了，
    和大人間的距離拉遠點，是正常的。
    可現在看來，
    嘿嘿，
    自己錯了，錯的太離譜了。
    原來從那兩次開始，
    自己早就和親生兒女之間不經意中拉開了間隙，關係越來越淡。
    隻是變淡的很慢很慢，
    慢到忙碌的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現在想來，後悔啊。
    可惜一切太遲。
    養母歎了歎，搖搖頭，覺得很可笑。
    十月懷胎，
    撫養長大，
    到頭來，竟然養出了一對逆子逆女。
    人生真的是一場苦情戲啊。
    也罷！
    反正今天之後，這一出大戲，也該落下帷幕了。
    收回目光後，養母走進了廚房。
    和往常一樣，
    她開始洗菜，切菜，淘米，蒸飯，炒菜等等。
    一樣一樣，
    她做的有條不紊，非常的認真，仔細，沒有一絲馬虎大意。
    很快，廚房裏跟往常一樣，飄起了濃濃的香味，
    隻是聞上一口，
    就讓人回味無窮，胃口大開。
    香味慢慢的飄出了廚房，一直飄啊飄，飄啊飄，
    最後飄到了堂屋裏。
    “好香啊。是一定是辣椒炒肉！”
    “還有雞蛋炒西紅柿！”
    “還有千張肉絲！”
    ……
    孩子們聞著香味，一個一個的猜測起來。
    猜著猜著，
    一個個的肚皮都咕咕的叫了起來，迫切的等待著養母把飯菜端到堂屋的飯桌上。
    半個小時後，
    養母終於端著色香俱全的美食佳肴走進了堂屋。
    看著盤子裏的家常菜，
    孩子們都高興的圍了上去。
    “還沒洗手呢。先洗手，再吃！”
    眼看大哥的兒子伸手要抓肉，養母阻止了他，還說了他幾句。
    結果——
    婆婆覺得自己大孫子被訓斥了，不高興了。
    不滿的說，“我說老貳媳婦。我大孫子要吃，你說他幹什麽？”
    “媽，他沒洗手呢！髒！”
    “不洗手咋了？老話說的好，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你哪來這麽多窮講究？我跟你講啊，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類似的事情。不然，看我怎麽抽你！大孫子，不用管她，你想吃就吃啊！不用洗手！”
    “謝謝奶奶！”
    大哥的兒子和女兒們都不洗手的伸手抓菜。
    養母的親生兒女也要有模有樣的去學時，
    養母正要阻止，沒想到兒子說，
    “媽，奶奶剛剛說過的哦！”
    養母：“……”
    兒子這是在威脅自己啊。
    心頓時一顫，眼眸中有些失望。
    可嘴上沒有說什麽。
    看向女兒。
    女兒道，“媽，奶奶說的過哦！”
    又是奶奶兩個字，
    又是在暗示和威脅她。
    養母的心又猛然顫了顫，抓盤子的手都開始抖了幾下。
    親生兒女的話，太傷她的心了。
    十月懷胎，從小撫養，
    換來的不是孝順，而是逆子逆女啊。
    要是長大了，等自己老的時候，
    是不是要直接把自己扔到外邊的冰天雪地裏，讓自己自生自滅，被寒冷的天凍死？
    可養母還是沒有說話，把盤子放在了飯桌上，轉身就往廚房走去。
    一路上，她的眼眶紅了，
    有淚花在打轉。
    她的心，被徹底傷透了。
    傷的體無完膚，再也沒法愈合了。
    然而，
    這個時候，
    卻沒有一個人留意到她眼眶裏有淚，也每一個人關心她是否被傷透了。
    有的隻有孩子們搶著用手抓吃的聲音，
    有的隻有婆婆看電視的聲音，
    有的隻有嫂子化妝哼曲兒的聲音，
    有的隻有大哥和丈夫下棋的聲音。
    而那些聲音，
    都和她毫無關係。
    忽然間，
    她又想起了那首歌。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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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裏說擦幹來後什麽都不用怕了，至少有個美好的夢，可以讓你去追逐，讓你去實現。
    可是自己的夢呢，又在何方？
    就算擦幹了淚，該去哪裏追尋呢？
    這一刻，
    養母覺得自己的人生前路，徹底的黑了。
    沒有一絲曙光。
    如果——
    她想起了趙鳳兒。
    如果鳳兒也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那該多好啊。
    至少，
    所有的孩子裏麵，她是唯一一個懂得關心自己，孝順自己的。
    可惜——
    鳳兒她偏偏不是自己親生的。
    雖然被自己養大，
    但小到大，卻沒有享受到一個正常女孩子該有的幸福時光。
    有的隻有被欺負啊。
    鳳兒，
    媽，對不起你。
    希望你在孤兒院能好好待下去，
    也希望你的未來前程似錦，
    不要像媽媽這樣，掉進了圍城裏，在裏麵坑了一輩子啊。
    鳳兒，祝你好運。
    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養母不再苦了。
    相反，
    她的臉上還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把剩下的飯菜一樣一樣的端了出去，放在了飯桌上。
    一會後，
    婆婆，大哥大嫂，還有丈夫相繼上桌。
    等孩子們也坐好後，
    她又去了廚房，拿出了先前買的老鼠藥倒進了長壽麵裏攪拌。
    一會後，
    她端著幾碗長壽麵走了出來。
    每一個人麵前都擺放了一碗。
    “媽，今天是您六十大壽的好日子。這碗長壽麵您吃了，吃完了，您長命百歲呢！”
    “對對對。媽，吃長壽麵吧！”
    “媽，快吃吧！”
    “不光我一個人吃啊。你們所有人都要吃！”
    “嗯，吃。都吃！吃了長壽啊！”
    在婆婆的催促下，
    大哥，大嫂，丈夫，還有孩子們都開心的吃起了長壽麵。
    看著他們有說有笑，
    養母眯起了雙眼，嘴角也慢慢的翹出了一個高高的弧度，臉上慢慢的露出了一抹冷笑。
    不過她沒有張揚，
    反而這一刻非常的理智，冷靜。
    靜靜地等待，等待，再等待。
    直到某一刻。
    “啊~我——我肚子好疼~”
    說完，大哥的兒子嘴角溢出了血，趴在了桌麵上。
    “兒啊，你怎麽了？”
    “大孫子，你——”
    “啊，我我的肚子也好疼~”
    說完，大哥的幾個女兒也相繼喊疼，很快也都趴在了桌麵上。
    不隻是她和他們，
    養母的兩個親生兒女也口吐白沫趴在了桌麵上。
    “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我兒怎麽沒氣了？”
    “我女兒——女兒怎麽沒心跳了？”
    “噗~噗~”
    頓時，
    婆婆也口吐了白沫。
    “媽~”
    “媽，您怎麽了？”
    “媽——”
    叫著叫著，大哥，大嫂，還有丈夫三人，也相繼口吐白沫，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看起來非常的痛苦。
    “啪啪！”
    忽然，養母拍了掌聲。
    把婆婆放在了地上，蹲在婆婆麵前，“喲？心跳沒了？沒了好啊。死老婆子，死的活該！”
    “你——你胡說什麽？”大哥滿臉氣憤。
    “我說你媽，那個死老婆子死的好。活該！”養母回頭看向大哥。
    “你——你瘋了？”大哥惱羞成怒。
    “嗬嗬，你都要死了。還多管閑事？”
    “你——你怎麽知——”
    話還沒說完，大哥沒了動靜，明顯死了。
    “老——公——”
    “不用喊了。你老公死了。”
    “怎——怎麽會——會這樣子？”
    說完，大嫂也沒了動靜，也沒了。
    隻剩下趙家老貳還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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