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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

    何辜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畢竟準確地說, 她並不是真正的何辜，隻是占據了她的身體的外來者罷了。

    何雋語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她指了指那個盒子, 說道：“打開看看，說不定你能有意外的收獲。”

    何辜垂眸, 視線落在了那個簡單的小盒子上, 盒子外殼並不精美，但可以看得出主人在選擇時非常用心, 甚至還用絲帶包紮了起來。

    隻是時間過去太久, 絲帶也早已泛黃。

    何辜解開盒子上的絲帶，打開了盒子，入眼的是一隻通體瑩滑的手鐲，玉質比那些玉環不知道好了多少, 一封手寫的書信就墊在手鐲下方。

    莫名地，何辜竟然有些懼怕起來，她試探性地拿起了鐲子，但就在指腹觸碰到玉鐲的那一刻, 玉鐲的溫度逐漸升高, 一股耀眼的光從玉鐲之中爆發出來，直接將何辜籠罩了進去。

    何辜避之不及, 那陣光便順著她的經脈湧入。頓時, 一大堆紛雜的記憶突破了桎梏，猛地注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何辜感覺太陽穴漲漲得疼, 下一刻, 她便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再次睜眼的時候，何辜出現在了一個朦朧的空間裏, 她試圖聯係係統和小團子，可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空間裏霧蒙蒙的，看不清楚具體的模樣，何辜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幾步，撥開眼前的迷霧，她看見了一個長相豔麗的女性。

    她身上穿著的白色長裙已經變得髒兮兮的，甚至還有幾處破裂的痕跡，像是從什麽地方逃出來的一樣。

    雖然身上很狼狽，但依舊遮不住她精致的眉眼，在一片髒亂之中，她的容顏更是顯得耀眼至極。

    雖然從未見過她，但何辜的心底莫名出現了一個名字——喬曼殊。

    在喬曼殊身邊的還有一個高大的男子，但他的容顏是模糊的，何辜隻能勉強看見他的背影。

    喬曼殊緊緊地握住男人的手，她神情悲戚，哀求地看著眼前的人，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似乎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

    “不……不要去……”

    男子狠心放開了她的手，替她擋住了追兵。

    何辜努力地睜大眼睛，她想要看清那個男子的臉，可無論是怎麽努力，都隻能看見一團模糊的霧，在這個幻境之中，她似乎隻能看見喬曼殊的臉。

    朦朧的畫麵逐漸暗了下去，再次亮起的時候，喬曼殊已經出現在了這個暗室之中。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麻衣的中年女子，她的臉同樣是模糊的，但何辜依稀能從氣質辨認出那是何雋語。

    何雋語的手中抱著一個嬰兒，嬰兒止不住地啼哭著，但喬曼殊已經沒有精力去哄她，她急匆匆地交代著注意事項，然後決絕地離開了暗室。

    在她跑了幾天幾夜之後，還是沒能逃離。

    畫麵中的人逐漸沒了氣息，但時間還在繼續走動，何辜看見何雋語懷抱中的嬰兒逐漸長大。

    為了掩藏這個孩子的存在，何雋語開辦了一個孤兒院，她從各地接收被遺棄的孩子，細心地將他們養大成人。

    這期間來過很多想要領養何辜的人，但何雋語全都拒絕了。

    看完了所有的場景回放，何辜亂糟糟的腦海仿佛被理順了，原本破碎的丹田也逐漸恢複，源源不斷的靈力從四周聚集，然後緩緩地流入了她的體內。

    那些被係統弄丟的記憶全都回來了。

    何辜並不是侵占了別人的身體，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自從天雷劈過之後，她在兩個世界之間徘徊了很久，但一直未曾找到正確的方向，而這具身子也渾渾噩噩地過了二十年。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牽引，她順著那股力量來到了這個世界，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再次睜開眼睛，何辜第一眼看見的是何雋語關切的眼神，她頓時感覺鼻頭一酸，酸澀的情緒在胸中翻滾。

    她撲到了何雋語的懷中。

    見到她醒來，何雋語鬆了一口氣，她將何辜攬在懷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回來就好。”

    何辜埋在何雋語的懷裏緩了很久。

    她還是有些疑惑：“奶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何雋語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何雋語第一次見到喬曼殊的時候是在碼頭，那時她剛剛從崗位上退下來，正要享受自己的退休時光。

    她正要坐船出海，可一個長相如畫的女生突然攔住了她。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女生穿著非常時髦，她還帶著一頂精致的遮陽帽，一看就是富家小姐。

    喬曼殊笑著對她說：“阿姨，今日不宜出海噢。”

    何雋語有些不耐，她今日好不容易有時間出來旅遊，可平白被人掃了興致，她剛想回懟回去，卻發現眼前的女生身上有一些淡淡的波動。

    何雋語雖然沒有什麽靈力，但是她從小就開天眼，她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隻是沒有人加以引導，她從未使用過這個能力罷了。

    不知道怎麽的，何雋語竟覺得這個女生說的話有幾分道理，那一日她沒有出海。

    第二天，她看見新聞報道，昨日她要搭乘的那艘船在海上觸了暗礁，船上無一人幸存。

    第二次看見喬曼殊，是在她與林季錫的婚禮上，何雋語在職時與林家多有接觸，她有幸獲得了這一場婚禮的邀請函。

    何雋語覺得，喬曼殊一定是沒有看見自己的未來的。

    因為第三次見麵的時候，喬曼殊的臉色非常不好，當時已經有一些不堪的傳聞，那一場壽宴上並沒有看見林季錫的身影，隻有喬曼殊僵著臉站在林鬱山的旁邊。

    何雋語感受到了喬曼殊的目光，她從自己的椅子縫裏找到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求她在一年後的今天到一家飯店外的樹下帶走一個箱子。

    不過是一個箱子，何雋語應了下來。

    她卻沒想到那個箱子裏竟然是一個嬰兒，那嬰兒的臉上髒兮兮的，像是剛剛從鍋爐之中被拿出來的一樣，何雋語甚至感覺自己能聞到鍋爐灰的味道。

    何雋語頓時覺得自己接了一個燙手山芋。

    但孩子都已經在手上了，難不成還能將她扔了嗎？

    況且喬曼殊確實救了她一命，一命換一命，她今日救這個孩子一命也算是積福了。

    箱子裏寫的地址並不近，僅是轉車就廢了何雋語一番功夫，但神奇的是，這孩子似乎也知道她們正在逃命，所以一路上不哭也不鬧，隻是瞪著眼睛看著她。

    在看見她的時候，何雋語的心中莫名就升起了一陣憐惜。

    到了指定的地點，山下的小院裏站著一個麵相慈悲的僧人，他的周身散著金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何雋語想將孩子交給僧人，但那人拒絕了，他向她行了一禮：“施主今日救人一命，功德無量。”

    他拿出了幾本泛黃的舊書，那書頁都起了毛邊，但何雋語能看出其中泛著的金光。

    僧人：“今日我來此處並非為了這個孩子，我不能在此久留，於是將這套書籍留給你，待你閱後，是去是留全看你心意。”

    僧人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何雋語抱著孩子擡起頭來，卻發現這間小屋之外憑空豎起了一層金色的屏障，就像是仙俠小說中的結界一樣。

    何雋語在花甲之年竟然迎來了第一次開竅。她本來不想看，但第一本古籍卻憑空鑽進了她的腦海之中，那些金色的小人在她的腦海之中亂蹦。

    她第一次用這種奇特的視角觀察這個世界。

    整個世界變了一副模樣，空氣中飄著各種各樣的小點，原本平平無奇的路邊也突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波動。

    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有聯係，她看見自己和這個嬰兒身上牽著一條粗粗的線，那是親緣線。

    何雋語雖然一直沒有結婚，她的親緣一直很淡，年幼時便失去了雙親，家中也並沒有關係親近的長輩，她便也沒有被催婚的壓力，一直獨自一人生活到了現在。

    她抱著孩子在山中小屋住了下來。

    何雋語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她笑著逗那孩子：“你奶奶我工作一輩子，剛好夠養你這個孩子。”

    原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下去，後來有一天，有人敲響了她的門，喬曼殊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小院門口。

    何雋語嚇了一跳，她用著不太熟練的能力幫喬曼殊抹去來時的痕跡，她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終於將痕跡都消除了。

    此時的喬曼殊已經和她記憶中的那個年輕貌美充滿活力的人完全不一眼了，她形容枯槁，手臂細得可以輕鬆折斷，就連臉頰都凹陷了進去，何雋語都怕一陣風吹過來將她吹跑了。

    也許是那僧人的陣法確實很厲害，竟然真的沒人尋來。

    喬曼殊也在何雋語的照顧下越來越好，臉上也有氣色多了。

    她頗有些慚愧：“我隻提醒了您一次，您卻為我做到了這種地步。”

    何雋語站在竈臺前緩緩地攪動著鍋裏的粥，她搖頭：“人的命是可貴的，不能簡單地以人頭數計算，那日你救我一命，現在我救你一次。至於這孩子，那該是我與她算的，你好好地養著身體就好了。”

    可是後來，喬曼殊做了一場夢，夢中有人找到了這裏，小院中無人存活。

    夢醒之後，她便急著離開。何雋語看見自己與她的母女線逐漸變細，最終消失不見，喬曼殊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在後續的日子裏，何雋語更加專心地鑽研僧人留下的書，她在僧人留下的陣法裏套了一層又一層的隱匿陣法，生怕被外界的人察覺到半分不對勁。

    回憶結束，何雋語平靜地說著：“其實我猜到她當初救我是因為她看見她會在將來有求於我。但論跡不論心，如今的我不可能去苛求過去的我。”

    “我很開心她當初會選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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