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7章 彌留之際
    姑奶奶自從這次大病痊愈之後，感覺有點神神叨叨的了。說不好，反正不正常。
    這幾天我考完試，姑奶奶也被從醫院接了回來，我就主動要求去陪她。讓奶奶回家歇一歇。畢竟奶奶歲數大了，連伺候在陪著姑奶奶一個多月了。
    我搬到姑奶奶家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家裏也有些異樣的感覺，怎麽說呢。。。說不清。。。
    半夜，我睡得正香，就感覺身邊的姑奶奶似乎起夜去了外麵。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她在院子裏和誰講著話，有點兒像說悄悄話，又有點像吵架。
    早上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姑奶奶直立的坐在我身邊，眯著眼睛笑著看我。
    “怎麽了？”我揉揉眼睛看她。
    “你這小呼嚕打的真響。”姑奶奶看著我一臉笑意。
    “不可能！我爸才打呼嚕。”我爬起來，認真的解釋著。我可不能接受自己打呼嚕，多丟人啊。。。
    “也不是呼嚕，就是出氣的聲音有點粗。我寶兒長大了肯定有錢。”姑奶奶捏了捏我的臉蛋。
    “為什麽？”
    “財大氣粗啊！”
    “哈哈哈哈哈。”我倆笑作一團。也是那天早上，我突然覺得，其實這生活也沒那麽差，此刻它和窗外射進的晨光一樣，溫暖而美好。。。
    我在姑奶奶住了三四天，每天半夜都能聽見她出門，在院子裏和誰在嘀嘀咕咕說著話。終於，在這天，我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爬了起來，悄悄的走到了窗前。我打算看看，她每天在和誰說話。
    透過窗戶上的玻璃，我一看就望見了站在院子中間手舞足蹈的姑奶奶。隻見她焦急的連比劃再說話，整個人都急躁躁的。
    是的，對著空氣。
    但是此刻院子裏空無一人，姑奶奶並不是在和別人說話，而是在和自己說。。。
    哇塞，姑奶奶這是在夢遊嗎？！我心裏不禁犯起了嘀咕，這也太奇怪了吧！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見姑奶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突然就停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她發現我在偷看她了？正當我忐忑不安的時候，姑奶奶竟然緩緩地轉過頭來，那動作就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讓人心裏直發毛。
    她的目光直直地朝我這邊射過來，仿佛能夠穿透窗戶，直接看到站在後麵的我。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渾身一顫，差點叫出聲來。。。。
    姑奶奶明明睜著眼睛，怎麽看都不像是夢遊，不像撒癔症。倒是很像。。。被鬼纏。。。
    這倒是也是正常的。一般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人，或是經曆生死這般大事兒的。很多人都變成了招陰體質 ，容易不經意間招惹這些東西。
    我趕緊跑回床上繼續假裝睡覺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就想到了個主意，我要帶姑奶奶去看神婆婆。一個是她從醫院回來還沒有去神婆婆家，想讓她散散心。更重要的是，能讓神婆婆看看，姑奶奶身上是不是有髒東西。這是一舉兩得啊。
    就在我為自己聰明絕頂的想法暗暗竊喜的時候，姑奶奶直接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不去。”
    “為什麽？您和神婆婆不是好姐妹嗎？！您病的時候，神婆婆還給您送過那個艾條香燭，讓您減痛，您忘了？你不是應該感謝一下她嘛？”我問道。
    姑奶奶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反正就是不樂意去神婆婆家。
    我感覺這個也有點反常，莫不是真招惹了髒東西，怕神婆婆看見？！
    我又動了心眼兒，既然姑奶奶不去神婆婆家，那就讓神婆婆過來看姑奶奶不就得了？！
    於是我早上吃完飯，自己跑去了神婆婆家找她。神婆婆聽我說完姑奶奶最近的遭遇之後，深深的歎了口氣：“她真是個苦命之人，隻希望她日後能活的好一些。。。”
    “肯定會好的！有我們呢。放心吧。”我嘿嘿嘿的笑著。“神婆婆，其實姑奶奶也想您，她想看看您。要不然，咱們倆一起去她家吧？”我剛一說完，神婆婆用一種特別複雜的眼神看著我，在喉嚨深處說了一句：“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你們可是好姐妹呢。。。”我心虛地說道。
    神婆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我的計劃沒完成。不知道為什麽，倆人都不願意見對方。我悶悶不樂的回了家。
    “姥姥？！”我一進屋就喊了她一嗓子。為什麽？因為今天姥姥很奇怪，她竟然沒有打坐。大白天的，還在床上躺著。這不符合她每天的習慣。
    姥姥沒應我，還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躺著。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臉，毫無反應。按道理姥姥是不會生病的，今天這是怎麽了？！就在我納悶兒的時候，我媽急匆匆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媽，您怎麽回來了？”我驚訝的問道。按道理這個點兒我媽應該在廠子裏。
    “你姥姥這兩天不合適呢，我不放心，回來看看。”我媽說著就走進屋，看了看姥姥床頭櫃上的飯碗，我這才發現姥姥沒吃飯。因為飯菜都在碗裏，一點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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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您告訴我您哪兒不合適？！我一會兒讓大寶兒爸爸回來開車，送您去醫院。”我媽推了推姥姥，姥姥也沒有回應我媽。我看出我媽的臉色很難看，應該是很擔心姥姥。
    我媽起身去了客廳給我爸打電話的功夫，我趕緊偷偷的趴在姥姥的耳邊說道：“您是不是又在淘氣呢？！看把黑二妞兒嚇的。行了，您趕緊起來吧！”
    姥姥依舊沒有反應。
    我當時心裏想會不會又元神出竅，回家去了？我側著身子，歪著腦袋看著她的臉。突然之間，姥姥睜開了眼睛。。。
    這時我才發現，姥姥的眼睛竟然和平時有很大的不同！以前，別看她歲數大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老仙兒在，所以她的眼睛卻格外有神。每當她說話時，那雙眼睛就像小孩子一樣，滴溜溜兒地轉，靈動而充滿活力。
    然而，今天的姥姥卻完全變了個樣。她的眼神黯淡無光，宛如失去了生命的光彩。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變得渾濁而疲憊，仿佛被一層厚厚的迷霧所籠罩。她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樣靈動，而是顯得有些茫然和空洞，仿佛失去了對周圍世界的感知，木木呆呆的。
    這種變化讓人不禁心生詫異，仿佛姥姥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那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卻透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疲憊和無力感，讓人看了不禁有些心疼。
    “姥姥，您到底怎麽了？！您還在不在？”我小聲的詢問著她。姥姥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伸出來一隻手，不斷的向客廳的方向指著。
    “您要找我媽嗎？”我問道。姥姥眨了了一下眼睛。
    “媽媽！媽！”我大喊著我媽。我媽著急忙慌的掛斷我爸的電話，就跑了進來。
    “怎麽了？”我媽趕緊湊到姥姥身邊，低著頭問她：“怎麽了？！怎麽了您？”
    姥姥閉著眼睛，伸出手撫摸媽媽的臉，嘴巴裏用極小的聲音，嘟囔著什麽。我媽趕緊把耳朵湊到了她的嘴邊。
    “哦哦，好！我這就去找他們過來，您別著急。我先送您去醫院。”我媽安撫著姥姥。
    “媽，我姥姥說什麽呢？”我小心的問道。
    “你姥姥要見你舅舅和小姨。我得去找她們。你在家等著，你爸爸一會兒回來開車送你姥姥去醫院。”我媽說完趕緊跑出了家門。去找我舅舅和小姨她們去了。
    “姥姥，您到底怎麽了？”我湊過去，用手摸了摸她的頭。她又閉上了眼，那一刻我確定，老仙兒不在，這就是我姥姥。突然之間，一股不祥的預感湧到了心頭。
    我緊緊的拉著姥姥的手，凝望著她的臉龐。這分明是一個虛弱無力，感覺命不久矣的普通老人的模樣。。。
    我的眼淚劈裏啪啦的就掉了下來。我趴在姥姥的胳膊上哭了起來。老仙兒去哪兒了？她走了？她為什麽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她走了姥姥怎麽辦？！姥姥是不是就要死了？我越想越難過，越難過哭得越凶。
    我爸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按照我媽的吩咐，本應該送我姥姥去醫院的。但是，我姥姥掙紮著，不肯去。看著姥姥不情願的樣子，我爸也不敢輕易背她上車想著等我媽回來，再做打算。
    過了很久，我媽終於把我大舅小舅都找了過來，還給我小姨單位打去了電話，小姨也匆匆趕到了我家。
    無論我媽他們怎麽勸說，姥姥就是不肯去醫院。不停的激動的擺著手。最後她在我媽耳邊說：“我想在家裏走。。。”
    我媽嚎啕大哭。。。
    距離上次姥姥病重，差點兒歸西那次，過去兩年了。。。這次看著，姥姥可能真的要走了。。。
    雖然姥姥不肯去醫院，但是我媽還是讓我爸爸把村裏的白大夫請到了家裏。白大夫給我姥姥輸了點營養液。號了號脈搏，對我媽說，應該也就這兩三天吧。該準備就準備著吧。
    我媽兄弟姐妹四人哭做一團。
    小姨在我家住下了，小舅舅和大舅舅早上一早就來了，幾個人輪番在我姥姥的床前陪著。姥姥的壽衣還是兩年前買來的，這次我媽也翻了出來，放在院子裏晾曬。我媽和小姨又去了街上的百貨大樓，給姥姥買了一雙新鞋。藏藍色金絲絨繡著大牡丹的鞋子。鞋子很漂亮，我媽遞到姥姥眼巴前兒問姥姥：“媽，好看嗎？！這個藏藍色的好看還是紅色的好看？”
    姥姥笑了一下，用微弱的聲音說：“這個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孩子們都在，姥姥今天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都有力氣說上個一言半語了。小舅舅心裏又沒底了，低聲問我大舅舅：“哥，咱媽這次是不是又跟上次一樣，讓咱們白忙乎一圈。炸糊？！”
    “啪！”大舅舅伸著巴掌就狠狠的打了一下小舅舅的腦袋，氣憤的罵道：“去！滾蛋！混蛋玩意兒！”
    就這樣，四個人在我們家又守了姥姥一天。相比較昨天虛弱無力，話都說不出的姥姥。今天她明顯好了一些些。
    相對於小舅的那種擔心，我媽卻恰恰相反，她覺得我姥姥這次恐怕真的不行了。我媽說，這可能叫回光返照。我媽還問我，說姥姥想在家裏走，你害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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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我不害怕，因為她是我姥姥。”
    我媽摸了摸我的臉，眼裏含著淚花兒點了點頭。
    天黑了，小舅舅要回家了，姥姥昨天病重，要見幾個孩子，醫生說也就這兩三天，所以我媽想讓小舅舅晚些走，或者幹脆住在這裏。小舅舅不同意，不耐煩的說：“哪天算一站？！”
    “等媽死的那天！就到站了！”我媽氣得不行，回懟著他。小舅舅的話，把大舅舅也氣的夠嗆。大舅舅人其實還可以，他就是因為太窮，有點顧不過來。他嗬斥了兩句小舅舅，讓他在這裏和自己盯一晚上，明早再回家睡覺。小舅舅極其不情願的答應了。
    這一夜，姥姥差點兒把他們給嚇死。。。
    夜半三更，萬籟俱寂，然而，就在這寧靜的時刻，院子裏突然狂風大作，猶如一頭凶猛的巨獸在咆哮。狂風呼嘯著，掀起了地上的沙塵和灰土，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沙塵暴。這些沙塵和灰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一般，瘋狂地湧入屋子，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狂風裹挾著沙子，如同一股凶猛的洪流，猛烈地撞擊著窗戶和牆壁。那撞擊聲震耳欲聾，仿佛要將這座屋子撕裂開來。沙塵和灰土在屋子裏肆意飛舞，讓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這情況，似曾相識，突然讓大家想起兩年前姥姥病重的那個夜晚。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突然，病床上的姥姥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一般，猛地坐了起來。她的動作異常迅速，與她這兩天的虛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姥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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